关于手记上的神秘文字, 《黑暗圣典》的确有一些记载。
但记载的内容不是关于某个黑巫师,也不是关于某个流传着黑暗天赋的隐世家族,而是关于一个失落的神迹。
“你听说过永生之泉么?”戈尔多问莱恩。
莱恩:“听说过。无人生还的阿基琉号嘛。那个听起来有点诡异又有点荒唐的故事……”
“那不仅仅是个故事。”戈尔多摇头, “那艘船或许并不叫这个名字……但是‘阿基琉号’的确存在过。”
莱恩震惊地说:“那永生之泉也真的存在喽!”
“是。但是那并不是什么上天赐予的神迹, 而是魔法。”戈尔多摊手, “而且并不能真正得做到永生, 只是能让人永葆青春而已。我个人更喜欢将之称为‘不老药’。然而喝下‘不老药’后, 身体的自然衰弱并不会停止,还是会有死亡的那一天, 寿命并不比普通人长多少。”
“那也很不得了了……青春永驻,简直令人不敢想象。”莱恩喃喃道。
“《黑暗圣典》记载过这段故事。”戈尔多说, “据说当初那艘船是到了一座小岛上,但是那座小岛并非一座无人岛,上面生活着一个神秘的教派, 名叫神纳教。他们自称信仰无上的智慧以及不朽的灵魂。在岛上有座泉眼是他们的禁地。教派内的教徒在成年后都会饮用那里的泉水, 受到永葆青春的恩赐,所以神纳教的教徒们看起来都无比年轻……这让‘阿基琉号’的船员们都非常惊讶。他们为了把那神奇的泉水搞到手,废了不少的力气,很多人永远停留在了那座岛上,但是最后他们才发现,那座不老泉也是魔法的造物。于是他们从岛上偷走了一些东西……”说到这里,戈尔多陷入了沉思。
“然后呢?”听故事听到一半, 莱恩感觉就像有人拿羽毛在挠他的心一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戈尔多耸肩。
莱恩张大了嘴:“这算什么?而且,戈尔多,你怎么知道《黑暗圣典》记载的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万一那只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呢?”
“因为《黑暗圣典》的编写者在写这一段时, 是以第一人称写的。”戈尔多笑了出来, “他当时就在那艘船上。”
莱恩被震惊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所以——”戈尔多话锋一转, “《黑暗圣典》里记载过,他们在离开那座岛屿时或许还带走了神纳教的一些术式,和这本手记上的文字同出一辙。海因茨不一定是黑巫师的后人,但是他祖上应该也踏上过那片神奇的土地,并且对这些魔法术式进行了一定的研究,流传到了现在。”
“……那么这本手记上到底记载着什么?”莱恩有些忐忑地说道,“海因茨,你知道吗?”
海因茨有些迷茫地看了莱恩一眼,似乎还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那么激动。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用有些沙哑的嗓子读道:
“……至永生之境。”
“灵魂帮助生命摆脱岁月的阴影。”
莱恩只听了一句,就觉得天灵盖有些凉。
这本手记记载的偏偏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莱恩心跳如擂鼓,他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某种极致神秘的魔法正在向他缓缓披露真容——
然后海因茨就不读了。
等了许久的莱恩:“……?”
莱恩轻声问海因茨:“不继续读吗?”
海因茨摇头,诚实地回答道:“下面的字都看不懂。”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莱恩:“……”
合着海因茨的妈妈真的只教了他两句。
害,白激动了。
戈尔多轻轻地笑了出来。
莱茵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算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海因茨的母亲去世时他还小,也教不会太多。其实读不懂反倒是好事,否则海因茨将来的人生会始终埋着一个祸患。现在的情况虽然也挺麻烦,但远不到糟糕的程度……
“你觉得,异端裁判所是因为海因茨母亲才找上门来的吗?”莱恩忽然反应过来,问道。
“有可能。”戈尔多说,“他们会来要人,那么很可能还有后招在等着我们。但我觉得应该跟这本手记无关。海因茨的母亲抄写下这些神纳教文字,她可能真的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但不像黑巫师。就像你说的,很少有黑巫师后裔这么容易受欺负。”但是信仰异教、研究异教知识也是被异端裁判所禁止的——异端裁判所不仅处理黑巫师,他们也会调查其他异端教派的事。
“失策了。”戈尔多想,“当初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就该先看看这个箱子里有什么的。”
戈尔多把箱子重新封存好,推给了海因茨:“来,还给你。记得要保管好。”
海因茨点头,抱着箱子跑回墙角去。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莱恩低声问道,“没想到海因茨的身世真有这么一个大坑……”
“我会想办法从异端裁判所那里套点消息出来。”戈尔多说道。
“你要去跟那些黑神甫套近乎?”莱恩苦着脸说,“别了吧,听说黑神甫都是些疯子。不疯怎么能和黑巫师周旋?”
“你这也是道听途说?”戈尔多看着他。
莱恩摆手:“我说的都是真的。听说黑神甫的选拔标准就非常严苛,讲究对黑巫师的一个狠字,对异端也是越恨越好……像那种被黑巫师杀了全家的唯一幸存者百分百能通过异端裁判所的招募!”
莱恩的话说的有些讽刺,但戈尔多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放心吧。我不会胡来。”戈尔多说,“别忘了我是什么身份。异端裁判所就算可怕,但也不是不能试试撬着看。”
说难听点,就算某个人全家都被黑巫师杀了,好歹安葬他的家人还需要一大笔丧葬费呢——
别的不说,先砸钱呗。
戈尔多还没想好要怎么进异端裁判所,就到了约定好的去公爵那里赴约的日子。
戈尔多难得参加几次宴会,所以他不想敷衍了事。
他放弃了时下流行的花花绿绿的礼服,放弃了繁琐而不必要的缀饰——反正以他现在的势力,在公爵的宴会上也不会成为什么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就遵照自己的心意,爱怎么穿怎么穿了。
他放弃了神袍那惨淡的白色,大胆地选择了黑色。
深色系的衣服将他整个人的气质拔高了不少。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优雅神秘的外表下藏着淡淡的锋芒——他脱离以往圣洁无害的圣职者形象后,五官神态还是偏向军团出身的贵族气质的,看着就不大好惹。
戈尔多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伯里恩正好撞见他在试礼服,看了一会儿后开始称赞:“不愧是你,戈尔多……别人就穿不出你这种感觉来。你这是要去哪里?”
“赴德蒙特公爵的宴会。”戈尔多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帽子,说道。
伯里恩:“我也想去。”
戈尔多:“请柬上写着可以带人,我们一起去就行。”
伯里恩在礼服上的审美则与戈尔多正好相反。他穿着一身金红色的礼服,宝石坠饰闪闪发光,他骄烈的气质倒是正好压得住。
宴会上,这对兄弟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看见了吗,那是莫兰家的……”
“是兄弟?看着可真不像。”
“听说是公爵阁下亲自吩咐人请来的。”
不断有窃窃私语在宴会厅的各处响起。已经在异国他乡见识过皇宫宴会规格的戈尔多对公爵的城堡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四周不断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倒是很久没有体验了。
“哥。”伯里恩凑过来,轻声问道,“……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们?”
“我也不知道。”戈尔多压着嗓子回应道。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答案。
一身亲王礼服的德蒙特出现在松绿色的国徽卷帘后。那双深蓝色的眼睛还是如以前那样深邃,又隐隐泛着波澜。
他腰间配着装饰用的长剑,从宴会厅的那一头走向戈尔多坐着的这一头。路上有不少壮者胆子上来攀谈的贵族,都被他身边的侍卫轻描淡写地截走。他就这么步履不停、毫无障碍地走到了戈尔多面前。
戈尔多在片刻的惊讶后,还是起身行了个礼:“公爵阁下。”
“不必如此谦虚。”德蒙特公爵说道,“我还以为上次皇宫一遇后,您、你能把我当成一个朋友来看待……”
戈尔多觉得他这些话客套地不可思议。但更不可思议的是,只要看着这位公爵的眼睛,就知道他是在说真话,他就是这么想的。
戈尔多真的觉得这位殿下对待他的态度很奇怪,但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多少也有些习惯了。
但戈尔多习惯,不代表其他人能习惯。
……德蒙特公爵居然主动求着某人做朋友了!
曾经被这位公爵利用过、指使过、斥责过、威胁过、震慑过的贵族们,纷纷露出了见了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