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多在灵魂之海里停留许久。
……怎么说呢, 知道自己的精神之中有这么一大片隐秘的领域,戈尔多还是感到有些新奇的。唯一有点别扭的是,这本该是独属于他的空间, 但是尤利安阴差阳错地先一步住了进去。
“您不想出去也没关系。”戈尔多在临走前和尤利安聊了会儿, “那您在这里打算做些什么呢?”
“我打算在海上再飘荡一段时间,然后创造一个无人的岛屿,从零开始在岛屿上做些建设。种种果树、钓钓鱼什么的。实在无聊就睡觉。”尤利安说, “我习惯一个人自娱自乐了。你有空也可以来看看我, 我可以教你点有用的东西。”
戈尔多:“……”这样的生活,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对了。”尤利安扭头嘱咐戈尔多,“你出去之后,不要轻易跟别人提起关于灵魂之海和关于我的事。灵魂之海的存在对于强大的牧师和黑巫师而言应该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你具有绝佳的光明天赋, 这样的人的灵魂之境里居然留存着黑巫师的灵魂,让别人知道,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戈尔多点了点头, 想起自己多年来为了维护马甲而付出的努力,认真地说道:“我明白。”
“……唉。有时候我真希望人们能将黑魔法当作一门与光明魔法相同的学科看待。可是我如果想达成这个夙愿,只能穿越到神迹时代去——在黑暗与光明两大学派掀起战争之前阻止他们。”尤利安有些感慨地说。
前古时代,是魔法的萌芽时代。那时候还没有统一的信仰或是教派, 但是人们建立了诸多邦国。各邦国之中最珍贵的存在就是魔法师, 无论魔法师觉醒的是哪种属性。所有人都对魔法充满狂热与崇敬之情。好奇心与争夺生存权的需要驱使着他们在各个领域探索着,精通魔法的人被称作“贤者”,走到哪里都备受尊重。
到了神迹时代,魔法能做到的事情就更多了。但是随着魔法师数量的增加, 他们开始严格区分流派, 且魔法的存在使魔法师们有越来越多的疑惑, 他们将这一切归结于“神”的意旨。于是,光明教派由此诞生。同时,由于黑暗与光明两大元素的天生对立,黑暗魔法师又对圣主的存在嗤之以鼻,光明教派也开始与黑暗魔法师们积极对抗,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双方之间的战争,波及了多个帝国。最后,光明教派依靠拉拢普罗大众赢得了这场战争,而黑巫师也被打上了恶魔的烙印,黑暗魔法存在的必要性和实用性一度被压抑,想要研究的人也只能私下里偷偷研究,否则随时会引来教会的针对,以致身败名裂。
……现在就更惨了。专门针对黑巫师的审判和火刑了解一下。
戈尔多闻言倒是叹了口气:“您放心。黑暗魔法会有被人们正视的一天的。”
毕竟历史是呈螺旋上升式发展的,人们对事物的认知是反复的。再过上两百多年,就是在戈尔多一开始想玩的这个游戏的背景设定里,黑魔术士是种很有前途的职业,只要玩儿的好,无数探险小队抢着要,而且也没有受到什么NPC的歧视——说明黑暗魔法早已走进千家万户了。黑魔法师受到的尊重和前古时代没什么差别。
……不过戈尔多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就是了。
他与尤利安挥手作别。眼睛一闭一睁,告别了虚幻的灵魂之海,回到了昏暗的墓室里。
克劳狄仍站在他面前,紧紧地盯着他。在戈尔多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克劳狄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眼神里满满的欲言又止,但是戈尔多一开口就击碎了他的希望。
“还是我,不是尤利安。”戈尔多说,“他还是不愿意见你。我已经尽力了。”
克劳狄:“……”
克劳狄陷入了沉默。这种沉默使得墓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了起来。他眼中灿金色的浮光愈加显眼,很快就要将原本翠绿的色泽完全覆盖了——
然后,戈尔多就感受到了克劳狄正在往外释放的魔力。
强势而凛冽的光明元素化成了魔力潮,一度洗刷着这个小小的墓室。但是戈尔多直面着那金色的潮汐,屹立不动:“你这是在做什么?”
完全没有料到戈尔多会是这副没事人模样的克劳狄:“……”
克劳狄想做什么?当然是想用魔力给他一个下马威。这种手段他在做国王的时候经常用。
然而面对他的威胁却无动于衷的,戈尔多算是第一个。
即使戈尔多得到了尤利安的传承,也不该在他面前如此安定自若,仿佛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实力差距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尤利安会不会把所有的魔力都交托出去,戈尔多融合这些魔力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然而克劳狄没想到的是,尤利安就是这么潇洒地去做甩手掌柜了——这位黑魔法大师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在自己的无人岛上种田。而戈尔多,消化这些魔力也完全不需要缓冲时间,因为他有系统。
当然,克劳狄无从得知这一切。而且曾经作为国王的灵活头脑告诉他,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路走。
于是,他收起了自己的魔力,皱眉问道:“他为什么不见我?”
戈尔多叹气:“他只说不想见你,而且说了不止一遍,态度相当坚决。至于为什么,我想您肯定比我要清楚。”
克劳狄再次陷入了沉默。
戈尔多见克劳狄大有思考到地老天荒的地步,开口问道:“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把身体还给他?”
“耐心点。”克劳狄有些不悦地说,“我和你的老师已经并存十年了,在此期间我除了教他一些本事之外,从来没有插手过任何事,也没有出现在其他人面前过——这难道还不够诚意吗?”
戈尔多咋舌:“您……”
克劳狄:“亚特里夏被称作天才,当然也有我亲自指点的功劳。虽然是情势所逼,但是没有我,当初他也逃不出来。”
戈尔多:“逃?从哪里逃?”
戈尔多刚想继续问,克劳狄却紧皱眉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他开始反抗了……看来是不想让我在你面前呆太久。呵,忘恩负义。学完本事之后就把老师抛诸脑后,你们这群年轻人都一样——”
戈尔多:“……”所以怎么说,光辉大帝也算是亚特里夏的老师?
“听好了。”克劳狄似乎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表情带着某种崩裂的痛楚,“我不会放弃的。下一次,我直接去你的灵魂之海里找人。”
戈尔多敬谢不敏。
现在他的灵魂之海里已经有个尤利安了,再来个克劳狄?他难道还要凑齐一桌麻将的人吗?况且灵魂之海里也没什么人,尤利安如果和自己讨厌的克劳狄独处,还不得天天吵架?
……况且水晶头骨这东西,融合了难道还能抠出来吗?
戈尔多满头雾水。
所幸克劳狄没能挣扎多久,很快亚特里夏就重新上线了。
亚特里夏清醒过来之后,整个人都散发着某种阴沉的气息。
“刚才克劳狄都跟你说什么了?”亚特里夏问。
“没什么,就是逼着我把尤利安叫出来。”戈尔多回答道,“比起这个,老师……咱俩现在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亚特里夏噎了一下,用某种危险的眼神盯了戈尔多一眼:“我从来没教过你毫无防备地去摸一个墓室里莫名出现的水晶头骨!”
戈尔多轻咳了一声。
其实那是因为头骨上蕴含的力量太惊人了,让他不由自主地触碰了一下,想看看系统会给什么反应。没想到那个水晶头骨直接就跟他融合了,尤利安连声招呼都不带打就被塞进了他的灵魂之海,系统也没有阻拦……那就说明,这不是件坏事吧。
“尤利安不是坏人,老师。”戈尔多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就尽量往好处想吧。”
“尤利安·不勒斯我也有所耳闻,不是什么残暴的人。”亚特里夏的脸色和缓了一些,“但和水晶头骨有关的一切都意味着彻头彻尾的麻烦。”
戈尔多:“您知道这个墓穴的主人是尤利安?”
亚特里夏:“我又不是聋子,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隐约听得见一些。被附身并不代表完全不知道外界的事情。”
戈尔多:“那我们现在对话……尤利安和那位克劳狄能听见吗?”
亚特里夏:“不能。他们的意识除非浮于表面,否则就只能一直沉沦在灵魂之海里——克劳狄以前从来没有强行闯出来,不然我早就受不了了。”说着,他又抬头,神情复杂地说,“水晶头骨会给活人的身体带来很大的负担。但是你的灵魂之海到现在安然无恙,魔力也运转良好……只能说,你天生就适合做水晶头骨的载体。这样的体质万中无一,但也只能说你是运气好。”
戈尔多举手投降,略一沉默,问道:“……那您就不觉得奇怪吗?关于我的黑暗魔法。”
亚特里夏嗤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从收你做学生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双系兼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