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 戈尔多现在真的不想搭理赛伦。熬了一夜之后,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好想睡觉”。
戈尔多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即使是国王亲临,他也不想给对方开门。更何况对方现在这是个王子。
戈尔多:“……”
他把枕头蒙到自己的脸上, 想要假装没有听见赛伦的喊声。而赛伦就在门外持之以恒的继续: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我知道你在房间里!”
“给我开门!”
“你有胆子那么对待我, 就没有胆子给我开门吗?!”
赛伦的吵闹声还在继续。
戈尔多忽然想起了对方在月光下昏睡的脸, 猜测到赛伦大概是在树林里安安稳稳睡了一夜, 所以才有力气来他的房间拍门。
但是赛伦居然记得遇见他的事情……看来他是有发狂时的记忆的。
那他不应该主动心虚才对吗?!怎么攻击他的人反倒有脸找上门来敲门了?
戈尔多想通了这一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还是决定下床开门,只是他脸色苍白, 眼下也隐隐泛着青黑,恼怒中透着一点颓废,那臭得要命的脸色在第一时间就把赛伦给震慑住了。
赛伦:“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戈尔多:“您说呢, 王子殿下?昨天一言不合就扑上来攻击我的是谁?怎么, 你难道还要追究我让你在树林里躺了一夜的事情?我倒是觉得夜晚的树林很适合你,但凡冷风能吹掉你脑子里的一点水,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拍我的门了。”
赛伦:“……”
戈尔多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温和有礼的,笑容也十分亲切,虽然这才刚刚入学,但是他的容貌和做派已经在新生里相当出名——他似乎从未对人发过脾气。
但是再温和的人也会生气。戈尔多攻击性最强的时候,就是他睡眠严重不足的时候。
戈尔多也是在那一连串的话出口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一连串的反问和冷冰冰的挖苦听起来居然是那么的耳熟——
都是他从亚特里夏那里学来的。
戈尔多:“……”
这下戈尔多自己也沉默下来了。
好在这一来一回, 让戈尔多清醒了一些。他深深吸了口气,尝试着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生硬:“所以您还有事吗?”
不知为何,赛伦的脸色变得相当复杂, 他似乎是第一天认识戈尔多一样, 有些僵硬地开口说:“……把你的那本笔记本交出来。”
戈尔多:“什么笔记本?”
赛伦:“你画了画的那本笔记本!别以为那时候我没看见你在做什么——你居然在设了一道防护魔法之后就开始心安理得地欣赏我的丑态?居然还动笔把它给画了下来!”
哦, 原来是少年的自尊心使他变得这么暴躁。
戈尔多:“我那是在研究。”
赛伦:“研究什么?你那时候就不能直接帮我找个导师过来吗!”
戈尔多:“我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得去找个导师?不过看你现在这副中气十足的样子,我还真的有点后悔了。”
赛伦忽然噎住了。
他想起了昨晚那个救了他的“苏生术”——当然,那道魔法只是暂时缓解了他的状态,而且会使用“苏生术”的牧师也不是没有。但是戈尔多的确让他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在戈尔多这个年龄,居然能够成功施展出“苏生术”,这几乎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事。
戈尔多的脸色这么难看……难道就是因为昨晚那个“苏生术”的关系吗?
想到这里,赛伦心里还是有些感激的,脸色不知不觉缓和了起来,哼哼唧唧地说道:“后悔什么?”
戈尔多:“我应该装作没看见你,直接扭头走开的。”
赛伦再次被气得倒吸一口气,额角的青筋爆了出来:“我都特地找个没人的角落安静呆着了,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戈尔多无奈道:“湖边的树林也算安静的角落吗?”不过既然当事人这么不愿意,戈尔多也没打算对他的诅咒进行更深一步的研究了。
……本来,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戈尔多是想把笔记寄给自己的老师亚特里夏的,毕竟亚特里夏对于诅咒相当了解。
只是,为了快点解决赛伦这个麻烦,戈尔多决定还是把昨天晚上写下来的观察笔记撕下来交给对方:“在门口等着。”
没过一会,戈尔多就拿着那几页笔记走了过来,递给他:“拿去。”然后就哐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如愿以偿的赛伦:“……”
他低下头,看了几眼那两页笔记,只见其中一面如他所料化着他发狂时的模样,且作画的人水准异常的高,几乎将他疯狂的模样淋漓尽致地还原在了纸上。
赛伦看着肖像中野兽一般的自己,默默的将那张纸团成了一团。
而戈尔多躺回了床上之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自己昨天在他身上施展了一个“苏生术”,就算没有彻底治好他的病,应该也算是找到了一条缓解病情的方法才对。可是赛伦不向他道谢也就算了,态度还出乎意料的激烈……仿佛已经笃定这个病肯定没救了一样,谁碰扎谁。
迷迷糊糊之间,戈尔多想起赛伦是阿奇德的皇室……但是在许多年前,赛兰卡帝国和阿奇德帝国联姻的时候,疯掉的那个是明明是赛兰卡的安娜女王啊?
接着他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慢慢的,就沉浸在了睡梦中。
戈尔多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餐的饭点。他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盘点心和一壶红茶,点心和茶水都还是热的,估计是马肖帮他准备的,毕竟只有马肖有他房间的钥匙。
戈尔多起床洗漱,用点心填补了一下肚子,带上自己的设计图就走出了房间,恰好碰上了阿尔菲德。
阿尔菲德看见戈尔多之后,双眼亮了起来,上前打招呼:“戈尔多!”
“下午好,阿尔菲德。”戈尔多点了点头。
阿尔菲德:“我今天本来想找你一起去吃早餐来着,但是看你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就没有来敲你的门……怎么样,你是在房间里研究自己的任务吗?”
“算是吧。”戈尔多大方点头,“我现在已经全弄完了。”
阿尔菲德也看见了他手中的设计图,有些好奇地问:“您选的是哪个任务?”
“满分任务中的设计魔导器。”戈尔多说,“我对这方面正好有点兴趣。”
阿尔菲德:“……”
阿尔菲德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戈尔多挑战满分任务倒没给他带来什么冲击,他知道戈尔多是一个天才。但是熬了个夜就直接把设计图给赶出来了什么的,这也太逆天了吧。
阿尔菲德磕磕绊绊地问:“你不需要去查找资料吗?”
戈尔多:“我向一个高年级的学长借了笔记。”
这幅设计图现在仍有改进的空间,但这就需要结合实际铸造的过程来考虑了。科林现在忙自己的课题忙的天昏地暗,连他的十字架都不一定什么时候制造出来,戈尔多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设计图扔给对方进行铸造。
反正首要目的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戈尔多这么想着,毫无压力地将自己的设计图上交给了神院的导师团,却不知道他的设计图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导师们设计这四道满分题,本就是将这四道题当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入学后的第一个测试,虽然名为挑战自我,但导师们还是有意告诫学生,无论他们多么的优秀、多么的努力,总还会有一个名为满分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悬在他们头顶。
……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学生会选择这四道满分题给出答卷。
这种人,他们称之为“天才”。
戈尔多的设计图被送到导师们手中,由锻造学方向的导师来鉴定他的答卷是否有效。而导师们见了他的设计图后无不交口称赞——
“邱莫利导师,您来看看!”
一位发须皆白但看起来非常精神的老者手中捧着一杯红茶,听自己身边同事们的议论,有些好奇的瞥了一眼那张被递过来的设计图——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他端着茶杯,微笑着说道:“是不错。真是后生可畏啊。”
这幅淡定得体的模样让把设计图寄给他的那位导师有些自惭形秽。锻造学系多久没有出一个天才了,大家看见好的苗子都特别兴奋。唯有资历最老、成就最高的邱莫利导师,即使给了积极的评价,却也不会像他们这样大惊小怪。
“……那您说,这张设计图给过吗?”
“这个你们自己决断就好。”邱莫利点了点头,“你们看,今天外面的太阳多好,不一起喝喝茶,散散步?”
“……这个就算了吧,邱莫利导师。这个关于魔法杖的设计图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我们想多探讨一下。”
邱莫利导师点了点头,悠哉悠哉地走了出去。
出人意料的是,他悠哉悠哉地逛到了新生宿舍,悠哉悠哉地找人问了戈尔多的住所,然后在傍晚的时间点准确地蹲到了人——
邱莫利用比看自家孙子还要和蔼的眼神看着戈尔多,善意十足地问道:
“有兴趣做我的学生吗,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