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里恩·莫兰。
小戈尔多一岁的异母弟弟。
由于秦放没有继承戈尔多的记忆,所以他和这个弟弟也算是纵使相逢应不识。秦放吃不准这个弟弟是个什么性格,再加上领主夫人的刁难和领主爹的嘱咐,秦放决定自觉离他远一点。
于是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嗯,我知道了”作为回应。
马肖总不可能是特意过来提醒他去迎接那个弟弟的吧?
果然,得到回应之后,马肖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再次行礼,关上门,继续他的守卫任务了。
但是秦放没忘记,自己和领主夫人母子俩大概还有一场对质任务。
但是在对方找上门来之前——他只打算静静地等待。
但是没想到的是——伯里恩·莫兰自己先撞上门来了。
秦放起初只是听见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像是很多人在追逐着什么。随着马肖的一句“戈尔多少爷,伯里恩少爷来访”,房门就被人毫无防备地推开了。
一头红发、衣着光鲜华贵的男孩儿疾步冲了进来,他长得与他的母亲非常相似,和戈尔多一样没有继承到父亲冰蓝色的双眼,伯里恩的双眸和他的母亲一样,是翠绿色的,只是他的眸色要更深一些。
少年腰间盘着马鞭,穿着靴子,迈步时有遮掩不住的骄矜肆意。他的速度很快,脸上也隐隐带着焦急的神情,让秦放下意识觉得他是来找茬儿的。
秦放的手撑在了书桌光滑的桌面上。他站了起来,将神态和肢体都调整到了严阵以待的状态——
却见伯里恩在看见秦放的一瞬间就惊喜地睁大了眼,喊了一句“哥哥”,然后就像头小鹿一样撞了过来。
被这一变故惊讶到、躲闪不及的秦放:“咳……”
他只觉得胸口好像是被人猛击了一拳。
马肖将秦放痛苦的神色全都看在了眼里,有些无奈地上来劝诫:“伯里恩少爷,戈尔多少爷的病才刚刚好。”
“哦……我都忘了这件事了。对不起,哥——哥你怎么了?”
在伯里恩聒噪的惊叫和仆人们下意识的抽气声中,被伯里恩的“突袭”撞得满眼金星的秦放险些昏厥过去。
半晌后,伯里恩小心翼翼地把揉着太阳穴的秦放给扶到了床边,还不忘吐槽一句:“哥,你怎么变得这么弱了……”
秦放看了一眼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腕,再看看伯里恩虽然比自己小一岁、却隐隐比自己高出半厘米的身材,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多重自己没数么?”
伯里恩心虚地转移了视线,然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哥,你到底为什么会生病啊?从马上差点摔下来的不是我吗。”伯里恩疑惑地问道,“不过牧师用治愈术帮我医治之后,我就彻底好啦。听说父亲还特地把亚特里夏先生给请来了……你之前到底是病得有多重?难道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担心地快死掉了吗?”
秦放:“……”
看来还没有人跟他说他离开城堡后发生在戈尔多身上的事。
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之后,秦放除了初步能判断这个弟弟就是个铁憨憨之外,也基本将戈尔多加害伯里恩的说法给否定了。
如果戈尔多有意要害伯里恩,那伯里恩见到戈尔多后绝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伯里恩回到城堡的第一件事就是探望自己差点病死的亲哥哥,看来戈尔多在他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发烧,现在已经全好了。”秦放沉默片刻,还是没把跟领主夫人有关的事说出来。那天事情的经过领主夫人自然会再去询问伯里恩,这两天发生的事也不是秦放想瞒就瞒得住,他也就随缘了。
“发烧?发烧是这么危险的病么?”伯里恩眨着眼睛疑惑地问,活脱脱一个领主家的傻儿子。
“是啊。”秦放没好气地回答,“不止是发烧。即使是手上被划伤了一个伤口也要慎重处理,否则很容易就会死的。”
在这个人均没有医疗卫生常识的年代,人们没有细菌感染的概念,往往会因为伤口处理不当而加重感染,最后丧命的也不在少数,只是运气问题。
“有神院的牧师们在,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伯里恩笑出一口白牙,“哥哥你又在骗我。”
秦放忧伤地想道,哥哥我还真没骗你。你自己又不是牧师,做不到随身携带一个奶瓶,改天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神院的牧师身上。
“戈尔多,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去找我母亲了。”伯里恩凑上来轻轻地说了一句,“不然她一会儿又要发脾气了。”
“……还有,上次的事,真的谢谢你。”少年冲他眨了眨眼,红色的短发毛茸茸的,晶亮的绿色眼眸,颇像一只小动物,“幸亏你在比剑的时候故意输给了我,我母亲才答应把我一直想要的那匹小马驹送给我。虽然事实证明它是只坏脾气的马儿,但这肯定不是你的错。嗯……当然,受伤的是我,所以肯定也不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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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代,赛兰卡的人们大多只吃两餐,这点无论是贵族还是奴仆都一样。第一餐在正午的时候,第二餐则在下午茶的时间。
正午那餐秦放自己在房间里解决了,吃得也相当满意。他还是蛮想见识晚餐都会有些什么的。但是在不动声色的打探之后,他发现莫兰家的传统就是一家人聚在小会客厅里一起吃晚餐。
不知道从前这家人是如何在修罗场一般的气氛中保持进食的……反正秦放在吃饭的时候真的是体会到了一把险些被视线灼穿的滋味。
视线的来源分别是:领主爹、领主夫人、以及伯里恩。
领主爹是喝一口葡萄酒,不时打量他一眼,似乎是在观察他的身体恢复情况;领主夫人就非常复杂了,她一会儿用奇怪的眼神瞥秦放一眼,一会儿又凶狠地将自己盘子里的牛肉大卸八块之后以带着痛恨的眼神藐视他;而伯里恩则明显是听说了戈尔多病情的来龙去脉,时常心怀愧疚地偷窥秦放一眼,然后就像做错了事一般快速地又把头低下去,食不知味地往自己的嘴里塞东西,偏偏又忍不住观察秦放的神态,于是又要悄悄地抬头偷窥他一眼……如此重复。
秦放就算再随性,也忍不住介意了。
这家人有话就不能直说吗?
于是他将银质刀叉干脆地放回了瓷盘上,刀叉与瓷盘碰撞的轻微的叮咚响声在这一家贵族的餐桌上尤为清晰。
领主夫人皱眉,刚想斥责他无礼,就听见伯里安也将刀叉丢在了餐盘上,然后哑着嗓子说:“哥!”
领主夫人羞恼地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秦放轻轻叹了口气,他勉强给了伯里恩一个再微小不过的笑容,觉得自己还是赶紧回房间,喊凯瑟琳再去厨房问问有什么吃的剩下比较要紧。
他起身,向领主行礼,说明自己想回房间休息后,意料之中地没有受到阻拦。
就在他站起来,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余光瞥见了仿佛想要站起来追他的伯里安以及把他死死按住的领主夫人。他的脚步略一停顿,随即唇边勾起了一个笑容。他向领主夫人的方向行了个半礼,将优雅渗透到了自己的头发丝里。然后这个黑发黑眼、貌若神子的少年和煦地对自己的弟弟说道:“改天我们再一起切磋剑术吧。”
伯里安停止了挣扎。
他翠绿色的眼睛亮了起来,似深林中被投进了一束阳光。
他明白秦放的意思。秦放的意思就是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不会因为这件事被影响。
但在领主夫人听来,完全就是另外一种感觉了。仿佛秦放是在故意嘲笑她居然将那场放了水的比试当了真,还信誓旦旦地把它当作戈尔多谋害伯里恩的动机……
领主坐在主位上,摇晃着手里的葡萄酒,轻轻嗤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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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肖。”回房间的路上,秦放询问自己的护卫道,“你有做过别人的剑术老师吗?”
“……没有。少爷。”马肖回答。
秦放又瞅了自己LV.6的剑术一眼,说道:“那你有跟别人切磋过吗?”
“切磋倒是常有的事。”马肖答道。
“好。那一会儿带上木剑,咱们去切磋几把。”秦放说。
马肖:“………………”
他是该放水好,还是该直接认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