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瞻亲口向江载清提亲的消息传出去的极快,他不过又因为同江载清说话,多耽误了些时候,再回江知?宜的院子时,就碰见许多下人对着他行礼,眼神和表情都是?一个样儿,好像在偷偷笑着,但?又刻意压抑着自己。
闻瞻明白他们什么意思,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的脸这会儿也?温和了些,碰到人的时候就稍稍点头?以示回应,再接着走自己的路。
另一边,江知?宜早已经收拾妥当,生怕父亲当真为难闻瞻,正坐在院内的石桌前焦急等候。
昨夜刚下过雨,空中?还掺杂着潮湿的意味,虽然这会儿已经接近正午,但?头?顶的日光像是?摆设,晴朗的天儿依旧带着一股子凉意,她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只觉得双膝都有些发麻。
被她派去打?探消息的侍女终于跑了回来,面上是?喜不胜收的笑容,贴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
话音落下,江知?宜抿着唇愣了愣,随后便抓上那侍女的手,有些不可置信的询问:“他……他当真是?同父亲这样说的?”
“是?,奴婢听得一清二楚,不过……”那侍女说完有有些为难,因为她不仅听到了闻瞻向老爷提亲,还听到了他前头?的话,一时不知?如何跟小姐开口,只是?支支吾吾的斟酌着。
“不过什么?”江知?宜脸色微变,怕她吐露出不好的消息来。
闻瞻能主动向父亲提起此?事她自然开心,但?父亲的心思,她未尝不明白,只怕并不会直接爽快的答应。
“就是?……”那侍女还欲回答,就听院门外?已经响起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想起闻瞻的声音,问江知?宜怎么坐在这儿。
“我坐在这儿等你。”江知?宜立即起身迎了上去,但?又不好直白的询问适才听过的话,只能故作无意的问道:“父亲找你究竟是?何事?”
闻瞻并未直接回应,只是?正色道:“有些事情,基本没有同别人说过,现在我得告诉你。”
那些关乎他的身世、他的过去之事,从前不说,是?心有顾及,现在到了这个时候,他可以隐瞒旁人,却?不能再隐瞒江知?宜,只是?不知?道当江知?宜知?道这些时会怎么想,会不会怪他藏的这么深。
“什么事?”江知?宜被他突然的认真弄得心慌,摆手让一旁的侍女退下,才拉着他坐下,又不忘宽慰,“有什么事情,你慢慢同我说,我定然不会让你一个人应对。”
闻瞻望着眼前皎若秋月的画中?娇,从前每每想起过往之事的满腔愤恨,这会儿都化成?了平静,他定了定神,将?多年来从未揭露的事实尽数吐露。
他的语速并不快,说到皇帝当年种种作为,以及他母亲凄惨离世时,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微小,或许是?事情的确已经过了太久,也?或许是?实在难以言表,他说说停停,耗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事情完完整整的展露在她面前。
江知?宜认真听着他的一言一语,从最初的浅笑、到皱眉轻叹,又到一言不发,实在不知?该露出怎样的神情。
闻瞻说完也?沉默下来,就等着她仔细思索后的回应,他并不打?算出言催促,但?看到她面上满是?一言难尽的表情时,心中?又莫名的慌乱,忍不住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怪我瞒了你这样久?还是?觉得我……”
其实他想问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恶心,因为不管是?他的出生,还是?他的身份,都是?藏在暗处、见不得光的孽缘,他能够藏在心中?,却?不能改变事实。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他害怕下一刻,江知?宜就真的告知?他,他就是?恶心,一个皇帝和其弟媳苟且得来的孩子,可不就是?恶心?
江知?宜抬头?看着他,始终不言不语。
日光愈发强烈,院内茂盛的树枝压根遮不住,只能纵容它们自枝桠的空隙中?渗进来,形成?一道道被隔断的光线,周遭的尘埃在光下现出来,放肆的飞舞着。
闻瞻耐不住这熬人的安静,只当她心中?有了别的想法,勉力勾出几分笑意,瓮声瓮气道:“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还有反悔的机会,若你现在觉得我不好了,可以收回晨间说过的话。”
晨间她说过的话有很?多,说自己可能真的离不开他,说自己没有他,连汤药都不想喝了,还问他打?没打?算好娶自己,那些话他听到之后很?高兴,也?盼着与她能有更好的将?来,但?现在只要她说半句后悔,他可以只当没听见那些话。
“我没有后悔。”江知?宜的眸子依旧澄澈,所有的情意都包含其中?,语气更是?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刚才只是?在想,我朝不保夕的活了这么多年,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大?抵就是?那日去找你,然后将?你带到我身边。”
她原来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当年梦中?的女子,一直在强调让她永远保护闻瞻,这些年来,虽然她留闻瞻在身边,可要是?真论起保护,自然是?闻瞻保护她的时候较多。
而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楚,自若干年前的那个春日,她撒泼打?混似的,要让闻瞻伴在他左右时,或许就是?对闻瞻最大?的保护。
闻瞻猛地偏头?看她,对她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江知?宜却?早已经抬起手,用?手指点上他的额头?,作势往后一推,颇为不满的嗔怪:“你居然又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该打?、实在该打?。”
她的声音细声细气的,带着几分笑意,如早春流莺婉转低啼,抹平了夏日里烁玉流金的沉闷燥热。
做模做样的“教训”过之后,江知?宜便要收回自己的手,却?又被闻瞻突然抓住,他眉心微动、目光灼灼,只道:“是?我的错,你要如何处罚,但?凭你的意思。”
她只要不收回自己说过的话,那让他做什么,他都认了。
“我要罚你……”江知?宜两颊染上霞光,躲过灼热的目光,故作平静的咳嗽两声,方缓缓道:“罚你今晚偷偷带我去宣楼夜市,我要什么,你就要给?我买什么。”
所谓的宣楼夜市,在月巷的长街上,街当中?为市井,每至夜间格外?热闹,表演歌舞百戏、奇术异能的比比皆是?。
两人吃完晚食后偷偷出门,至宣楼夜市时,那处已经人山人海,隔着很?远便能听见沸反盈天的喧闹声,夹杂着声乐与呼喊,吵得人头?疼。
闻瞻不喜欢这样的景象,江知?宜倒是?万分雀跃,她虽戴着帷帽,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但?丝毫不影响她来往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之中?。
表演击丸蹴鞠、踏索上竿的地方都有她的身影,她同这街上无数看热闹的人一样,瞧见令人惊讶之处,毫不顾及的抬声高喊,拍着巴掌。
她不常出门,样样东西都瞧着新奇,看见有人吞铁剑和弄虫蚁,丝毫没有惧意,还作势要摘下帷帽看个清楚。
闻瞻就守在她身边,偶尔为她圈起一个地方,好挡住拥来挤去的人,他不允有人碰到她,更不允她露出面容来。
江知?宜心中?不高兴,暗暗怪他不让自己尽兴,但?却?颇为顺从的摆正了帷帽,又往一边表演悬丝傀儡的地方去。
那处安静,四周也?不像旁边那样灯火明亮,唯有展示傀儡的白布上透出些亮光,江知?宜站在前头?看,闻瞻就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台上演的是?什么,江知?宜没有看懂,但?却?看得格外?认真,闻瞻也?没有看懂,因为他的目光压根不曾落在悬丝傀儡上,而是?落在面前人的背影上。
白布上透出的微弱灯光,有一些正散在江知?宜的身上,使她整个人都渡上一层明亮,如同被清亮的月光眷顾,平平生出些溶溶澄莹之感来。
他看得入迷,没注意到江知?宜已经回过头?来,拉住他的手将?他往前拽,嘴中?还不住的说着:“我把?你拉到光下,你不许再躲回去。”
“不躲。”闻瞻轻笑着,顺着她的动作,与她并肩站立着,看摆弄傀儡的人双手轻轻一动,便能赋予白布后的傀儡百般姿态。
白布上落得是?傀儡的影子,而地上,落得则是?两人的影子,闻瞻只要稍稍偏头?,两人的影子便会拉扯在一起,亲昵非常。
这出戏演的时间不长,但?戏一结束,原本聚集的人群便纷纷离去,两人也?随着人群而去,待走到一处小巷时,闻瞻毫无征兆的拉了拉身旁的人,将?她拽进了一旁的昏黑之处。
“怎么了?”江知?宜不明所以,睁着杏眼看他。
闻瞻也?不回应,只是?欺身而上,一点点靠近她之后,又低头?颇为认真的注视着她,隔着一层面纱,其实并看不大?清她的脸,但?他眸中?的深情,已经多的要立即涌出来。
外?头?的人潮涌动、熙熙攘攘,跟他们只有一墙之隔,嘈杂的脚步声、喧闹的人群声,仿佛就在耳边一样,能听得一清二楚。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闻瞻抬手摘掉她的帷帽,毫不犹豫的吻上了她的唇。
江知?宜的背后没有依靠,只能靠闻瞻落在她腰肢上的手扶住自己,温热的气息朝她扑过来,弄得她不敢动弹,一双美目还大?睁着,有些愣怔的望着他。
他面上的笑意已经抵达眼底,再次缓缓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感受着手心的羽睫轻颤,以及唇下的润泽柔软。
江知?宜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拢住,眼前黑暗一片,只有声声低喃,囫囵不清的在她唇边响起。
“你瞧,我没有躲回昏暗里,因为我正在吻着我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了,虽然有些不舍,但故事总有结束。
闻瞻已经给知宜告白无数次,我也得对一直看文的小可爱们说声感谢,我写的很开心,希望你们也能看的开心。
下一本开《窃鸾》或者《夺欢》,两本都在准备,看哪个顺就先开那个,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戳专栏收藏一下,或者也可以点点收藏作者,我要排面(大声且卑微.JPG)。
最后推一下基友的文《菟丝花外室跑路了》BY羁旅人,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看一下,文案如下:
那年清明雨上,少女跌跌撞撞,闯进了江陈的眼帘,湿透的薄衫裹在身上,抬起湿漉漉的眼,恳请:“但愿国公爷,能伸一把援手。”
江陈望着这熟悉的眉眼,轻笑:“自然可以,只需拿些东西来换。”
自此音音便成了他的外室。
起初他以为自己要的只是一晌贪欢,到后来却越发撒不开手,选妻时便发了话:“我有外室柔弱无依,需得寻个能容人的。”
等赐婚的诏书一下,他以为音音多少会有些芥蒂,却见她还是惯常温和的笑,像一朵风中的菟丝花,柔弱易碎,只能倚靠他而活,让他彻底放了心。
直到那日,他撞见他那御赐的未婚妻将他的菟丝花逼上了江堤,音音纵身一跃,葬身江流,他才晓得,她亦是有铮铮傲骨。
......
后来他在江南再寻到那抹身影,眼尾便染了赤红,不敢想她这朵温室里的菟丝花,没了他如何颠簸流离的辛苦。
却见那姑娘握着书卷,温柔而坚韧的笑,正对身侧的女童道:“身为女子,最要紧的是自立,有没有男人不甚打紧,你看,我们同样过的很好。”
江陈骤然抬眸,在她清凌凌的眉眼间,再未寻到那乖巧的依赖。
(1)男主无妻妾,双c,追妻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