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平行世界五

“那你还盯着他们看?”闻瞻最后瞥了一眼远处的荒唐之景,一把将江知宜拉到自己的身后。

“我没……”江知宜还欲解释,但抬起头,只看见?闻瞻宽阔的脊背,而低下头,则是闻瞻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将她整个人都拢在其中,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半句话再也没有说出口,闻瞻却突然清了清嗓子,丝毫没有顾及的重重咳嗽了一声。

紧贴在一起的人闻声吓了一跳,迅速拉开彼此的距离,鬼鬼祟祟的往四下张望,想看看?是谁发现了这?风流之事。

左右这事儿已经戳破,江知宜也再没有顾及,正打算从闻瞻身后走出来,却再次被面前的人拦住。

闻瞻转过身正对着她,无形之中将她禁锢在拐角处的那一小方天地,他们离的极近,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江知宜觉得心?中莫名的有些发慌,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外头的人久久没有再听到声音,转身便要逃离此处,闻瞻却又突然开口,只吐出一句“站住。”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并不算突兀,更谈不上严厉,但却让人心生?畏惧之意。

那两人一时没听出这是谁的声音,只是出于本能得往声音来源处张望。

闻瞻却始终没有从隐蔽处出来,他微微低头,看?着眼前人手足无措的模样,唇畔攀升起些许笑意,但开口的声音却依然冷漠:“我不知道两位是谁,但我适才听有人说,就算小姐看?上他,他也不愿意伺候,正好现在小姐就在此处,我替你问问,小姐能不能看上你。”

“小姐?”外头的男人一下明白过来躲在暗处的人是谁,他不敢再靠近,只是迅速低下头,满脸带着笑容的讨好道:“小姐,小的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能伺候小姐,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小的适才是在说,小的没有那个福分呢。”

闻瞻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反而接着问江知宜:“来,你瞧瞧,外头那个人,你可看得上。”

他嘴上问着她的意思,却并未挪开身子,也没有给她瞧那人的机会。

江知宜没太明白他这?番作为为得是什么,抬头偷偷瞄他一眼,并未发现什?么一样,只能随着他的话回应外头的男人:“我瞧不上你,也不惜得你伺候,你不必在我面上阿谀奉承,只是往后再让我听见你嘴中不干不净,说那些胡话羞辱人,我定会?着人撕烂你的嘴,让你再没机会嚼舌根。”

“小的不敢,适才是我小的失言,一时逞嘴舌之快,往后再不敢了,望小姐莫要怪罪小的。”那男人扯了一把身旁的女人,拉着她跪了下去,嘴中不停的求着情。

“你求我原谅有何用?左右你也说了我捧着闻瞻,所以若是他不肯原谅,我自然还是要重重罚你。”江知宜抬高了声音,故作嚣张跋扈的姿态。

“这?……”那男人顿了顿,心?中有万般不甘,却不得不低头认错,一边抬手做模作样的打着嘴,一边乞求道:“闻……闻瞻,是我这?张嘴它没有把门儿的,它不知天高地厚,说出那些入不得耳的话来,望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成不成?”

他这?一番话下来,闻瞻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撩起眼皮回头扫了一眼,连应都没应。

这?事儿本入不得两人的眼,既然教训过了,便由着他们去,毕竟谁都堵不住悠悠众口。

江知宜不耐的让那男人起来,又道:“府中不允下人过于亲昵,你二人在我院门前,就敢做出这样的大胆之事,别的我不再多说,你二人自己去向管家说明,领了罚就是。”

话罢,她不再多言,只等着那两人离开,才同闻瞻往院中走,一边走着,还不忘邀功似的询问:“我为你出了气,你高不高兴?”

“高兴。”闻瞻语气淡淡,丝毫不见?喜悦,将口是心非表现的颇为明显。

江知宜停下步子,偏头去端详他的神情,直白的反驳:“我没瞧出来你有多高兴。”

闻瞻也停下步子,露出鲜有的认真模样,眉心?微低,面上有些不悦,缓缓道:“他们算是什么东西,哪值得你浪费口舌?”

他的言下之意,是为着江知宜要因不值当之人废心?力而不高兴。

江知宜领会?他话中的意思,愣怔片刻之后,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温声劝慰:“他们是不值当的,但你值得我同他们费口舌啊。”

她话音落下,又冲着他露出盈盈笑意,白皙的两颊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来,衬着弯成月牙似的朱唇,能抚平人心?中所有的不快。

闻瞻原本怏怏的神情稍稍松快了些,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卿卿”,两人闻声抬头观望,就看见?江载清正压抑着怒火,双目紧紧的盯着江知宜落在闻瞻胳膊的双手上。

“进屋来,我有话跟你说。”江载清只撂下这?句,便低头率先进了屋子。

江知宜迅速松开闻瞻,有些不好意思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只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与我父亲说几句话。”

闻瞻抬头望了望江载清甩手而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江知宜无处安放的双手,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江知宜看?着他离开,方整理情绪,做出十分乖巧的模样,还未进屋,便提前开了口:“爹爹,您这朝廷的肱骨之臣,今日怎么能抽出空来看我?”

“我若不来,还看?不见?你这?没有分寸的样子。”江载清轻哼一声,又想起适才自家女儿跟一个侍从亲密的样子,端到嘴边的茶一时难以下咽,又被他放回了桌上。

“您怎么总说这?个?我与闻瞻一同长大,彼此什?么模样没见?过,我不过是拉了拉他的袖子,哪里就谈得上没有分寸?”江知宜在他身旁坐下,适时的递上他刚放下的茶盏。

江载清只扫了那茶盏一眼,却不肯接过,面上的不悦更加明显,“我说让他搬离你的院子,就是念着你逐渐长大,不再是以前的小姑娘了,你们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没有顾及的一同玩乐,你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只怕旁人看见?了,要落人口舌。”

江知宜刚在外头听见入不得耳的话,这?会?儿又听自己的父亲提起所谓的落人口舌,心?中不免烦躁,语气也重了几分,“别人要说什么,我自然是挡不住,但若是因为旁人几句话,就疏远了不该疏远之人,才会?让我觉得难受。”

“不过是一个外人,便能影响你这?么多,若真是如此,只怕让他搬离这?院子也改变不了什?么。”江载清搭在扶手上的双手疏忽收紧,目不转睛的看?着江知宜,想要从她脸上发现些他揣测的情意来。

对于他们来说,闻瞻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外人,他不能让一个外人,危及自己爱女的名声,乃至影响到更多。

“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江知宜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如同原本安静窝着的猫儿,突然遭受了危险,霎时便炸起满身的毛。

她早该想到,既然有了让闻瞻搬离她院子的主意,那自然也会?有比这?更加厉害的法?子。

“父亲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江载清敲了敲桌子,吸引过她的目光,而后又道:“若你总是如此没有顾忌,我看?还是让闻瞻从何处来的,再回何处去吧。”

“不行。”江知宜“蹭”的一下起了身,厉声反驳他的话。

“行不行的,你说了可不算。”江载清瞧她那模样,更是怒上心?头,伸手攥紧了桌上的茶盏,才让自己不至于在她面前过于失态。

仔细想想,因着她的病情,全家上下皆对她百般纵容,连重话基本都不曾说过,这?才养成了她不知低头的性子。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江知宜接连重复了好几遍,杏眼圆瞪,倔强的看?着他,好像此事压根不容得商议。

父女两人无声的对峙着,谁也不肯相让,江知宜样样情绪都表现在面上,压根不懂得隐藏,而她越是如此,就越让江载清觉得,闻瞻的确不能在留在府中。

屋内一时鸦雀无声,只余下檐下灯笼上的银钩,经过微风一吹时,同梁柱碰撞的刺耳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江知宜再强硬不下去,率先败下阵来,似是无奈的开口:“爹,闻瞻真的不能走。”

她略微停顿,下意识的咬了咬唇,直到下唇落下些许贝齿印记时,才终于下定决心,缓缓道:“闻瞻不能走,是因为我当年做过一个梦,我需要一直保护闻瞻。”

掩藏在心中许多年,从未同任何人说过的事情,在此时被猝然提起,其实梦中的细节她已经记不大清,但梦中女子最后对她的嘱咐,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江载清听完此事,既是错愕、又是惊恐,他怔营许久,方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样的事情,为何一直不曾告诉我同你母亲?”

“我不知道将来究竟如何,才一直未曾说过。”江知宜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想看他会?不会?因此改变主意,待发现他已有迟疑,忙接着劝道:“所以闻瞻一定不能离开,说不定他就是影响我以后的人。”

话落,她再次递上桌上的茶盏,给江载清充分思索的机会。

可是还没等江载清接过,门外突然响起“啪”的一声巨响,而后便是慌乱的脚步声,江知宜被那响声吓了一跳,忙抬头去看。

半开的房门外,掠过一道竹月色的身影,别人或许认不出来,但江知宜却认得清楚,闻瞻今日的衣裳,是同那一样的颜色。

她只觉胸口轻轻一颤,整颗心?都蓦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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