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王顿时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个来,在他看来,江知宜不?过是镇国公府的深闺娇女,因为疾病在身,说起话来恐怕都不会大声,可今日看来,反倒让人有?些意外。
江知宜一时着急,后知后觉自己这话说得太过放肆,不?禁放缓了语调,继而道:“离王殿下,我这话并无别的意思,也不?欲卷入您与皇上之间的事情中。”
她略微停顿,抓紧了手?上的帷帽,又道:“我知道您要将此事告知我兄长,是看在与兄长之间情谊的份上,也是在为我担心,但此事当真不?能让兄长知晓,您理应知道他的性子,若是他知道,只怕要掀起波浪来,可镇国公府……再受不?得任何磨难。”
当初她之所以能答应皇上,就是顾及着镇国公府以及众人,眼看一切都将会结束,若此时将此事剖于众人面前,只怕过往的牺牲皆成虚枉。
“你究竟是有何顾忌?皇上是以什么事威胁你,还是允了你什么好处?你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地位非同一般,怎可行如此糊涂之事?”离王长眉微敛,颇为遗憾的模样。
“离王殿下不?必问了,你引我来此,无非就是想知道住在皇上寝宫里的人,是什么身份,现下您已经知道了。我不?知道您打算如何利用此事,那与我无关,我只希望我的身份不?会传到镇国公府上,那您今日见到我的事自然也不?会传到皇上耳中。”江知宜再次福身行礼,带着病重虚弱的声音已经沾上了些许冷意。
并非她有心想要威胁,只是她冷静下来之后,突然觉得好声乞求的法子,在离王这或许压根行不?通。
离王昨日才回宫,今日就谋划此事,恐怕他本人并不像面上那样云淡风轻,对权势之争毫不在意,而既然已经让她出来,就是有意要利用皇上寝宫中的“美人”来应对皇上。
这个美人竟然是她,应当是离王从不曾想到的,她的身份突破离王原本的想法,只怕他会进一步利用。
她对离王并不十分了解,他会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份尚不?可知,虽然他与兄长的确有情谊所在,但她不敢保证,在离王心中,这份情谊能重要到让他放弃打击皇上的机会。
这种利用,也许真的会伤到皇上,但对她而言最为可怕的,是可能会伤到镇国公府,她适才提起不会把此事传到皇上耳中,实?际上是在告知他,若是他有?心利用她或者镇国公府,那她不?介意直接告知皇上,然后在源头上,掐灭此事的点点星火。
“江姑娘说皇上不?会知道,那皇上便不会知道吗?别忘了,你可是当着所有?宫人的面儿,出的长定宫。”话说到这个份上,离王此刻当真是对江知宜刮目相看,他微微抿唇,侧目打量着她,想瞧瞧她还能说出什么一语惊人的话来。
江知宜瞧他对此事不?慌不?忙,心中疑惑不?解,“听离王殿下的意思,您是已有?谋划?”
按理说若是被皇上知道,他用计将自己叫了出来,皇上必然会大发雷霆,但看离王好像丝毫无此顾忌,那说明他早已做好准备,确保皇上不?会把此事算到他头上。
江知宜端详着他,又自言自语似的回应:“离王殿下连皇上身边的人都能用得上,必然是早已经准备好一切。”
她记得,进长定宫禀事,又引她来件离王的,就是伺候皇上轿撵的太监,也正是因为如此,宫人才未起疑心,如此放心大胆的放她出来。
“皇上身边的人?本王可没用皇上的人。”离王摇了摇头,话说得含糊不?清,并未直白的解释。
这并非该她管的事情,江知宜本不欲多问,却听离王突然抬手叫她往假山外看,又道:“瞧瞧,着人叫江姑娘来宫后苑的人来了。”
江知宜应声顺着他的手?指调转目光,瞧见一个姑娘此时正站在宫后苑的墙角下,她一身藕粉色的宫装,衬着身后的朱红宫墙,显得极为素净,但如同水墨画似的面容,却满是柔美之感?,让人不?容忽视。
“这位是……”江知宜不?明所以,偏头疑惑的问他。
离王努了努嘴,故作?惊讶的反问:“这位不?是以皇上之名,唤江姑娘来这儿的舒嫔娘娘吗?”
“叫我来这儿的舒嫔娘娘?”江知宜蹙起烟笼眉,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瞪大了双眼,还没认清这突如其来的“罪魁祸首”,又问:“离王殿下的意思,是要将此事推到舒嫔娘娘身上?”
离王一滞,又蓦的勾唇笑起来,他并不回应她的话,只是睁目望着那墙角下的身影,含笑的双眸却最是无情。
“为什么是舒嫔娘娘?她可知这飞来横祸?”江知宜的目光在舒嫔身上打转,一时砸不清心头滋味。
“若是知道,又如何利用?”离王收起脸上的笑容,玉质金相的容貌倒多出些面目可憎来,“为什么是她?自然是因为她蠢……”
会被他几句话就糊弄,可不就是因为蠢?除了蠢,她是最有?理由要对付江知宜的人,而且她家中地位低微,被自己利用过后也好处理。
江知宜在心中轻嗤,暗道离王和皇上当真是亲兄弟,都能够如此毫不?顾忌的利用旁人,把别人的一切都玩转于手?中,却没有?一点儿愧疚之意。
她不欲再同他多说,只是朝他再次盈身行礼,方道:“知宜愚钝无知,今日之话多有?得罪,望离王殿下莫要怪罪,多谢殿下关心我此时境地,至于如何让皇上不?知今日之事,我自有法子,只需您让我支使支使那传话太监即可,无需再拉上舒嫔娘娘。”
说着,她指了指远处候着的小太监,也不?等?离王回应,便戴上帷帽,转头离开此处。
离王仍站在原地瞧着她的背影,待她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方收回目光,唤来隐于一旁的侍从,嘱咐道:“请舒嫔娘娘回去吧,就说母妃突感?身子不?适,不?能来此同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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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宫后苑,江知宜直奔正和殿,想着与其让皇上发现她出长定宫后前来质问,不?如她直接去“坦白”来得好,只是这坦白也得找准时机,方能瞒住皇上。
正和殿门前,李施正抱着拂尘守在那儿,他颇为眼尖,即使隔着帷帽,依旧远远的就认出了江知宜,忙快步上前迎她,错愕道:“姑娘怎么会来?”
按理说,没有皇上的命令,江家小姐是不会出长定宫的,可今日皇上自下了朝就在正和殿批折子,用过膳后才躺下歇息会儿,不?曾传过什么命令。
“我来见皇上,皇上可在里头?”江知宜隔着那道殿门,朝着殿内张望。
“在在在。”李施自认没有询问她的资格,只是客客气气的又道:“皇上正在歇息,这会儿也应该醒了才是,奴才进去给姑娘禀报一声。”
“不?必。”江知宜抬手止住他,面上露出些温和的笑容,话说得暧昧不清:“不?劳公公辛苦,我来不过是想同皇上说些话,公公若是在,恐怕不?太好说,所以还是我自个儿进去吧。”
“这……”李施稍顿,抬头瞧了瞧头顶的天儿,估摸着皇上理应醒来了,况且江家小姐都这样说了,他再进去,当真是碍眼不识趣儿。
他上前一步,缓缓拉开殿门,弓腰抬手做出请的姿势,特意压低了声音请她进去,又不?忘嘱咐她最好动作轻些。
江知宜点点头,提裙放缓了脚上步伐,小心翼翼的进了内殿。
这是她第一次进正和殿的内殿之中,满殿的明黄色有些晃眼,处处彰显着身为帝王的优越,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江知宜来不及品味这威严,缓步走近龙榻旁,隔着明黄色的帘帐,可以看见皇上正卧于榻上,但因为他背对着帘帐,瞧不清面上表情。
她双手成拳、紧紧攥住,直到长甲在手心落下痕迹,让她感?受到疼痛时,才稍稍平静下来,不?断在心中劝说自己,皇上是吃软不吃硬之人。
凡事不?可以强硬态度对他,只有自己哄的他高?兴,才有?机会为自己出长定宫一事开脱,而现在要解决此事,不?只是关乎她自己。
思及此处,她不再迟疑,抬手摘掉身上的斗篷、脱了锦鞋,如履薄冰的倚上床榻,躺于闻瞻身旁,而后一点点凑近,贴上他的后背,手?臂微颤着搭上他的腰间。
闻瞻在她进门时就已经被惊醒,一直未曾出声,是想瞧瞧来人是谁,究竟想干些什么,却没想到迎来的是江知宜,而她此时的行?为更是让他匪夷所思。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不?敢说对江知宜的认识多么透彻,但并不愿与他亲近这一点,却是表现的极为明显,他一向也知晓的清楚。
可饶是知晓,身后人紧贴着他的温热,依旧使他整个人顿时僵硬起来,他清冽的声音还带着未醒的喑哑,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江知宜却并不?回他,将身子继续往前凑了凑,手?臂收紧,环抱住他的腰际,声音恹恹的,是欲说还休的勾缠,反问:“皇上,你近来怎么没回长定宫?”
以往亲密,她皆是如临大敌,巴不得像躲避洪水猛兽般避开他,今日突然如此主动的靠近,才发现他的腰可真是细,仿佛她一只手臂便能环住。
“你不?是本来就不?喜欢朕回去吗?这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闻瞻一动不动,脊背挺得笔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熬夜码的字,可能脑子不太清晰,早上再看的时候,居然发现后半部分有惊天bug,今天修改过之后,再和明天那章一块放上来。
这几章的内容可能有点复杂,等我更完明天那一章,在作话里理一下,给不想动脑的小可爱们解释解释几个人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