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闻言一惊,不过他马上便回过身来,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秦……公子,你好像特别喜欢在人家背后说话吓人一跳啊?”
习惯成自然之下,秦姑娘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这里生人太多,于是便改口叫了公子。
“只要不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就好。”秦子芊晒然一笑:“萧公子搞得好大阵仗。秦某路过此处,想来凑个热闹。若是误了公子的事,在下这便离去。”
“怎么会误事呢?欢迎之至!”萧靖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你是稀客,不欢迎谁也得欢迎你啊!”
等等。
路过这里?
福至心灵的萧靖忽然一闪念。他猛地向林子外面的驿路望去,不过能看到的只有一片乱哄哄的景象。
很快,他便转回了头。虽然难掩脸上的失望,他还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跟我来吧!”
半个时辰前。
“小姐,前面有辆拉货的车坏在路中间了,拉不走也推不动。”莲儿怏怏不乐地道:“两边又都是停着的大车,谁都不愿意挪挪。这下倒好,后面的车都被堵住了。小姐,要不然咱们也绕路吧?好多车子都绕开了呢。”
车厢里坐着两位女子,正是夏晗雪和一袭男装的秦子芊。
夏晗雪琢磨了一下,叹道:“他们绕得,我们绕不得。若是绕路走,只怕酉时才能到地方,还能做什么?就在这儿等等吧,兴许很快就能过去了呢?”
莲儿应道:“是,那婢子再去看看。”
待她转身下了车,秦子芊忽然哼道:“还在这儿待着?躲在车里都要听那位萧公子的高谈阔论,烦也烦死了。”
夏家的大车停的位置不错,正好在林子外面靠近萧靖讲台的这一侧。再加上萧靖那后天培养出来的大嗓门已经不输给扩音喇叭,即便大车的周围有点吵闹,两人还是能听到他喊的是什么。
夏晗雪掩口轻笑道:“表姐,人家倒觉得萧公子说的在情在理,不知道是哪些话让你听着这么烦恼呀?”
秦子芊白了她一眼,道:“你不觉得这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铜臭么?鼓唇弄舌地说些好听的话,什么‘百万人的瑞都会产生多少新客人来照顾各位的生意’,什么‘会落在后面错失扬名的良机’……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拿出人家口袋里的钱么?”
顿了顿,她又道:“你这妮子,怎么老向着外人说话?一说起这个萧公子,你就各种偏袒,连“在情在理”都出来了……那些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啦?还是说,你早就对他芳心暗许,所以才偏帮于他?”
“表姐!”
夏晗雪瞪着秦子芊,那白里透红的小脸气鼓鼓的:“萧公子做了不少义举,心里又装着天下苍生。雪儿敬他的品行,可没有别的意思。”
秦子芊嘻笑道:“我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万一口是心非呢?”
夏晗雪不依了,一对表姐妹很快闹作一团。
忽然,秦子芊停手了。就在前一刻,她看到夏晗雪的眼角有泪光;平日打闹时,不是应该带着笑意才对么?
“好了好了,刚才就是跟你说笑呢,我信你就是。”秦子芊轻抚着夏晗雪的背,微笑道:“你说说,他的话怎么就在情在理了?”
夏晗雪别过了头。秦子芊又说了几句话,她只当没听到;没办法,秦姑娘只好使出了“大招”:在她不停地呵痒下,夏晗雪终于“屈服”了,一张俏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秦子芊松了口气。表妹自小宽和大气,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雪儿像刚才那样生气了。
有些事,即便是有血亲的闺蜜之间,也不好拿来说笑。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对萧靖确实只有钦佩和欣赏,没有其它的意思。
过了许久,消了气的夏晗雪才道:“镜报现在是三天一期。不算印刷的费用,不算人工的费用,光是纸张,就需要多少?就算普通的纸很便宜,这钱也不是个小数了。”
她想了想,又道:“郎中要救人,也要糊口。总有些郎中免费施药给穷苦百姓,可那些药材全都是他自己采的么?若没有诊资的收入,一个郎中又如何帮助更多的人?”
秦子芊点了点头。这个道理其实非常简单,可不知怎的,只要是听萧靖说起,她便觉得很不服气。
夏晗雪轻声道:“之前,表姐你提到过萧公子的难处,还有他准备的那些东西。若他没有银钱,连报纸都出不下去,又如何让更多的人了解世间的苦难?如何替那些受苦受难的人伸张正义?在乐州那次,若是我没有借给他纸笔,他到哪里去为河东的灾民陈情?
卖广告,是他在自食其力。只要不违背道义公理,又有何不可?萧公子立下了那“四不上”,足见他的诚心。若是换了别人,会为了这些事挡着自己的财路么?只怕……”
她摇了摇头,续道:“商人出钱,他为商家扬名。公平合理,也没有碍着谁。好多读书人说那一小块广告能轻轻巧巧地便日进斗金,是投机取巧,是不义之财……可是,换做他们,能想到这个主意吗?能做出这样的广告吗?能让那些店铺宾客盈门吗?”
……
“秦公子?秦公子!”
被人在耳旁这么喊来喊去的,沉浸在回忆中的秦子芊总算回到了现实里。
萧靖如果知道夏小姐说的这番话,非得感动得哭出来,然后再扯着脖子大喊一声:这就是知己啊!
“哦,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萧公子勿怪。”秦子芊微笑着端起了一个空盘子:“只要自己盛上吃食就可以了?倒也有趣。”
话音刚落,萧靖就抢过了秦子芊手里的盘子。只见他一张一张桌子地走过去,每样菜他都耐心细致地往盘子里放了一点。
秦子芊奇道:“萧兄这是?”
萧靖笑道:“来了新人,老员工就要请客,这是报社的规矩。今天这饭是请所有人的,为了表示诚意,我只能亲自上阵给新员工打饭了。”
他这么一说,秦子芊转身便走。吓了一跳的萧靖本以为她要离开,定睛一看,她却是走向了一张没人的空桌。不仅如此,她还边走边摆手,道:“有劳了,麻烦替秦某多盛些野笋炒肉!”
报行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