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学校

当天,楸楸果然没能逃过朋友的逼供,挑挑拣拣一些话搪塞过去。

夜晚闭上眼睛,想起凉亭下的吻,想起昨天,她没忍住,打开那个视频,接吻的水声未免也太涩涩。剩下几秒,看不下去了。再看下去,能量波就要变成无机物。她可不想半夜睡不着,要拿东西捅自己。楸楸揿灭屏幕。…来道雷劈了她吧。

因着这个视频,当晚做梦都是夜雨巫山不尽欢。

翌日有早课,楸楸不得不拖着疲软身躯起来。可断断续续做一晚上的梦,着实令她苦不堪言。爬起洗了个晨澡,往里塞两枚东西,泡了一杯咖啡倒进保温杯,楸楸才背着包出门上课。

临出门前,想起昨天的万转kiss视频,和数不清的动图。楸楸拿出一枚口罩戴上。

她现在一个人住,大一时有室友,然而室友不讲卫生。偏偏楸楸对卫生间的要求,比男人还要高。后来大二搬出校外住,在曼哈顿找了一间离学院很近的公寓,出来走几步就是华尔街。

男人嘛,这个年纪出国读书,基本家里都有几斤几两。

有点儿钱的,都会象征性收拾一下自己的形象。

只要形象上过得去,活好,没有病,不纠缠就行,还要什么自行车?什么?三观崩坏?又不过日子,管他三观坏不坏,及时行乐就行。

况且,楸楸扪心自问,她的三观也并没有多正,否则又怎么可能会在大课间休息的时候,打开遥控呢。感受着奇怪的震动,楸楸戴着口罩,一脸淡然地看着黑板。

两枚东西互相碰撞着,震感着周围,没有人知道,口罩底下,她咬着唇齿,脸红透了,连呼吸都是灼热的,就像是发烧一般。教授讲课的声音完全盖掉了嗡嗡声。遥控关关停停。

就这么艰难地度过早上的课,在家泡的咖啡喝完了,楸楸还是觉得渴,到学校走廊的自动贩卖机买一张护垫换上,便去最近的咖啡厅。

因着纽约大没有校园,亦没有校门,可以称为主校区的便是华盛顿广场这一片。以华盛顿广场为学校的心脏,向外做辐射状的分散。当一栋建筑物有着紫色校旗时,那么这栋建筑物就是纽约大学的教学楼,而华盛顿广场公园更像是学校的后花园。另一个校区集中在布鲁克林下城,凭借纽约发达的地铁系统,两校区之间的行程只需十几分钟。

由于教学楼太过分散的原因,她们走在每条街道上,总有一种感觉:“整个曼哈顿下城都是我们学校的”,有时候走着走着,手机就能连上学校的WiFi。

刚上大一这一年,她和慕玉窠基本上完一两节课,便出去逛街吃饭打游戏,逛个一两小时再回来上课,每天几乎都是这么循环的。

不仅是她和慕玉窠,许多校友的生活如此,如同女生早八撸全妆,男生住进健身房一样普遍。每个人都看似很有个性,生活很精彩。但都是普遍的精彩,普遍的个性,几十年后回头一看,这几乎可以称之为是时代洪流下的一种共性。几百年后回头一看,众人皆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微不足道。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想通这个道理,造就了如今楸楸浑然不在意旁人目光的性格,更无所谓世人如何看待她。认为她浪荡也好,怎么都好,反正谁都逃不过成为尘埃的这一天。

到咖啡厅门口,提着包推门,走进,险些迎面撞上人。

她低呼一声躲开,抬头,愣住,嚯,这不是,前天与她一起干销魂事的男人么。

他神情淡定,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亦未填入情绪,今天依然穿一身黑,黑T运动裤,一件黑色羽绒服,很休闲,一手抱着笔电内胆保护套,灰色的,一手拿着保温杯,大约里面装咖啡。

楸楸看着他,想起一同上课的那些男同学,几乎每天西装革履的上课,因着学校里每周都有各种公司宣讲会,大家都想混脸熟,就连楸楸自己也都每天化妆上课,穿得漂漂亮亮。相反,裵文野这一身就显得随意多了。

她还没出声,他也没出声,他背后探出一个头,男的,华人面孔,意外地喊:“楸楸?”

认识她的?楸楸也惊讶,正眼看过去,一怔。啊,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上过床的,一律叫老公。不过她还记得这人长什么样,这意味着……这人,活还行。

楸楸咽咽口沫,心里一阵发虚,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心底抵触,不是很想与他们产生交集,莞尔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而后擦肩而过,走进咖啡店。

圣诞节前后,学校给放了寒假,为期八天,放到次年一月一号。慕玉窠受够脏乱差的纽约,想回一趟上海老家呼吸新鲜一下空气,问她要不要一起。

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往返几千刀。

楸楸表示婉拒。

况且,楸楸正打算这次寒假来一次狠的。

狠狠满足自己。

毕竟这段时间都没有真枪实弹,道具都快住里头,再这样就要扎根了。她亲自开车送慕玉窠去机场,再回来已是下午,楸楸回到住处附近,经过一家常去的咖啡厅,便想进去买杯热鸳鸯,补补低血糖。下单后,拿出手机翻看着,寻思着是打开软件约人,还是去酒吧附近猎艳——虽然她未满21,但是以前住的校舍附近有一个大型夜店,19岁以上可以进。美中不足的是,那里有很多同学。

其实她还可以直接摇人。譬如裵文野。这一个多月以来,她陆陆续续做过不少有关于裵文野的梦。这人身体力行地让她深切明白,什么叫做食髓知味。

但迄今为止,楸楸还未试过一个人用两次。很犹豫。到底要不要破例?这使得她多少有些为难。

同一个人用两次,只会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楸楸认为,拜性.瘾所赐,她人生当中出现的麻烦不少,所以她已学会了如何去规避相关的麻烦。所以还是算了。

拿上新鲜出炉的咖啡,楸楸裹好围巾离开咖啡厅。门口铃铛响,她仍在想事,没注意到前方来人,又或说对方并未躲开,等她回神,热鸳鸯已瀽洒出一丁半点,对方羽绒服和自己的手指。

人倒霉起来,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当她抬头时,脑海里只剩这么一个感想。真巧啊。楸楸退后两步,看着有一个多月没见到的脸孔,一脸诧愕。

对方似乎亦没想到门后有惊喜,垂眼凝睇白色防寒服上的咖啡渍,想说什么,抬眼看向楸楸,不知为何,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他不说话,不做表情时,眼神是有点冷感的,充满了距离感。

有客人要进入,他只能先进来。

俩人站到一旁,楸楸赶紧跟他道歉。

“嗯。”裵文野看她一眼,又微垂眼睑,去看衣服下摆咖啡渍,拧眉,似乎在思忖该怎么处理。

楸楸没有这方面的常识,抿了抿唇,小声问:“还能洗干净吗?”能洗的话,她只需要赔干洗费用。倘若不能洗,就只能赔整件的价钱了。

答案自然是可以的。她知道附近有一家干洗店,给他指路地址,裵文野推门离开,她留下来等裵文野点的咖啡。

纽约冬天黑得早,街灯却还没有亮起来,裵文野回来时,咖啡已经做好,与她的摆在一起,楸楸坐在进门右手边的高凳等他。

心想着,一杯咖啡才几刀。洗一件防寒服,加税后可能十几刀。

没注意到人已经回来。

楸楸两手十指相扣撑高凳边沿,微微耷拉着脑袋,忽然又想到栗子花香味。

她后来谷歌,已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一双雪地靴走进视野中。楸楸一个怔愣,刚抬头,一个包丢掉高凳脚边,他摘掉左手手套,牵住楸楸的手腕,紧接着低头吻了上来。

楸楸被他吻上来的动作惊了一瞬,眼神慌乱,眼睑飞快地又睁又合,很快便仰着头回吻对方。

约莫是荒唐事一桩桩,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吻着裵文野,身体飘忽忽地,再睁开眼,彷佛回到当年,她与薛可意生涩亲吻,裵文野就这么冷眼看着他们接吻的画面。

可画面一转,她在与裵文野接吻。

裵文野的手掌依旧暖和,一吻毕,手放开时,楸楸的手腕上青色紫色的血管青筋,已经被他的温度过渡到有点发蓝。

倒也没受到惊吓。这是肤色过白常会出现的事情。除了洗澡以外,楸楸头一次在外看到这样的景象。

“怎么不躲?”裵文野问她。

恍恍惚惚地,楸楸好似,在一家咖啡店里闻到了栗子花香的味道。

当然,肯定是错觉。她被亲得有些迷糊,呼吸不畅,状若天真问:“某人是想继续邀请我品尝栗子花香味吗?”

裵文野倒是没想她会提起这一茬,静了一瞬。

他说:“某人可以诚邀你观赏龙王庙。”

龙王庙?

楸楸静默,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水冲了龙王庙。

装作听不懂。

楸楸笑笑,平常地问:“会很好看吗?”

满是外国人面孔的咖啡店里,来自世界各地的面孔,老墨、印度人,说法语的拉美老黑,德裔犹太……点餐时一句咖啡带不带糖,说出了几十种口音。

无人在意这里有俩个中国人,更没有人能听得懂,这俩个白白净净的中国人,在这里大开黄腔。

裵文野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起身时亲吻了下她的嘴角。

“至少会很精彩。”他说。

楸楸心想:他似乎很喜欢亲吻。

“要门票吗?”楸楸问。

裵文野说:“一百刀。”

“好贵。”楸楸踢脚,踢到的都是空气。

她咕哝道:“不想去了。”

裵文野:“但永生难忘,真不去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恶魔使出小钩子。

“真的吗?”楸楸睁大眼睛,眼神填入天真,将信将疑地看他。

裵文野低头不语,笑了下。

旁人不知这个华人长相的男人为什么笑。

楸楸知道,狐疑皱眉歪头三个动作,于两秒钟内连贯做完,像极了小动物对未知的茫然于懵懂。很快摆正脑袋,摆出仍然相信他的表情,明知故问:“某人没有在骗我吧?”

“没有,小傻子。”裵文野摸了下她的脑袋,才回答她的问题,“建议每个来到这世界上的人都体验一遍的地步。”

“哦。”楸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来我势必要试一次,否则白来人间一趟。”

都说纽约是国际大都市,世界的中心,楸楸想过,自己将在这里大施拳脚,展开精彩的生活,却从没想过要在这里观赏大水冲了龙王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