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楸回过头,只见灌木丛树枝里,缠了一个绑带的死结。她用手去扯一扯,纹丝不动,都不知怎么绑上去的。
一旁男人用手推攘着头顶枝叶,钻出去,推攘的动作没放下,他看着远处,似想走了。楸楸手脚并用地,跟着爬出去。
原地站定,她一手压着胸襟,一手检查着后背的绑带束缚,确认没有松散,她才松开胸襟,半遮半掩的沟壑,一弯儿线没入大印花群中。
“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她好奇地问。
正四处张望垃圾桶的人,好整以暇看她一眼,笑笑问:“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真不知道,”楸楸早做过思想准备,也笑说,“不过我好像从前见过你。”
“是吗。”
他兴味索然的样子,彷佛在说这套说辞早已老土过时。
然,楸楸说的是真话。
“是啊,可我不确定是不是。”楸楸说着,去拍手臂上的泥土,擦不干净,白皙地肌肤上仍沾有黑点子。
终于俩人走到有灯的地方,有灯,意味着会有人出现,楸楸觉得自己浑身脏兮兮,狼狈至极,本能不想到有人的地方去。
正踟蹰不前,裵文野停在一个红漆垃圾桶,将烟头弹射进去,揣着兜踏上门前台阶。
楸楸不假思索,立即跟上去。
没了持续燃烧散逸的烟草味,走近,能闻到丁点水生薄荷的味道,清淡幽香。
阒无人声的走廊,除他们外没有其他人,鞋子踩踏在光滑的地板上,混杂着些许泥巴沙子碾过的沙沙声。
“你在跟着我吗?”
前方传来散漫游惰地一声。
楸楸瞅着俩人一前一后,半臂的距离,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这位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帮助?”他揣着兜继续上楼,头也不回地问。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楸楸跟在他身后,仰头偏脸看他,没笑,持平常心的问。
裵文野左脚踏到上级台阶,站定,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生疑。
“你是?”他问。话音里有迟疑。
“楸楸,我叫楸楸。”她说,“左中右结构,左木中禾右火的楸。”
“姓楸名楸?”裵文野看着她。
“嗯嗯。”楸楸点点头,“叠字。”
“噢。”他依然保持着单手揣兜,左脚踏在上一级台阶的姿势,沉默半晌,然后淡淡道,“不认识。还有吗?”
不认识很正常,下午之前,楸楸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此刻认真而慎重地盯他几秒钟,开始相信,他是真的忘记,那天凉亭里发生的事情。
如此,楸楸都不知该不该唤醒他的回忆,毕竟那天的事情并不很光彩。
……算了。
“凉亭边,接吻。”她说。
某个瞬间,楸楸认为自己毫无底线,为了能与某人翻云覆雨,简直不择手段。
裵文野眼底有迷惘,转瞬即逝,紧接着被明晰、恍然大悟而取代,彷佛整件事情有了转机,豁然开朗。
他看着楸楸,转过身来,“是你啊。”
“你真记得吗?”楸楸狐疑看他,“不会是为打发我走,所以搪塞我说记得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记得。”他一点头,“那天我靠在凉亭里,你和你男朋友站在凉亭外,在接吻,他背对我,你正对我,期间我们对视有一分钟。最近距离只有一尺。你情动时曾蹭过我的袖子。”
“……”
倒也不用绘声绘色地全描述出来。
“是你吧?”他突然问。
怎么,说完又陷入不确定,是什么意思?
“……”楸楸沉默两秒。
“是我。”
她一脸赧然,羞愤看他,就要脱口而出一句“你是故意的吧”!
裵文野笑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迈着步子上楼,又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楸楸继续跟在其后。
她问:“裵文野,你就是裵文野吗?”
楼梯是木做的,踩在上头发出细微吱嘎的声响,铺了踏毯亦无济于事。
“你这不是知道么?”他说。
楸楸说:“我不确定啊。”
到二楼,裵文野回头睨她一眼。
“真的。”楸楸作发誓状,满眼真诚,“在下午你出现之前,我只听说过这鼎鼎大名,但不知道就是你,再说,你不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么?”
“是么。”裵文野站定着,手搭在栏杆上,似乎信了她的托词,“所以你跟着我做什么?”
楸楸被噎了一下,眼皮微妙地眨了一下,她看着裵文野,忽地不好意思,耳朵尖微微发红,“你那天为什么看我?”
“你就想问这个?”裵文野没什么情绪地问。
什么意思?楸楸发现自己很难直接接收到他的意思,彷佛他说的话,每个字都有潜意思。
楸楸:“我想知道答案。”
“那我不告诉你。”裵文野靠着二楼围栏,仰着腰探出去,看到了上面几个楼层。
空无一人。
“那我告诉你?”楸楸学着他的姿势,困惑的样子去看楼上,可维持这个姿势两分钟,脑袋便开始眩晕,她老老实实换成趴着,趴在栏杆上,看楼下一层,也是看。
没有回答。
“我看你好看。”
不搭理。
“我幻想着,跟我接吻的人是你。”
终于有点反应,他上半身回来,似被她的三观不正波动到,一双眼里浓浓震惊。
过了好一会儿。
“那天的,不是你男朋友?”他问。
楸楸说:“是。”
“是?”裵文野似乎不确定她的意思。
楸楸说:“现在是前男友。”
他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