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周元景真挚灼热的目光,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火苗,将她冰寒已久的心渐渐融化,渐渐让她感受着别样的暖意。
这些年,她总是忙于为母妃与清漪奔走谋划,为整个流玉宫想尽对策,她想要的仅仅是荣华富贵,仅仅是无人敢对她冷眼相待。
她本以为,像她这样耍尽心计、唯利是图的女子,不配得到他人的真情实意。
可周元景是个例外,他似乎一直尝试着去了解她,似乎想给予她能给予的一切。
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昨夜与颜谕亲吻的画面,她这才后知后觉,有些愧疚,本能地缓缓抽出被周元景握着的手,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从未有过这般心虚之感,似乎眼前之人对她越好,她便越觉着自己罪孽深重。
周元景揉了揉她的发丝,仿佛未察觉到她的异样,留下一句“慕微这么久未进食,定是饿了,我去拿些糕点来”,便起身向膳房走去。
她不禁有些后怕起来,颜谕是他的先生,如若真被他知晓了去,这样一个处处为她着想的少年将军,定会恨透了她。
姜慕微不懂何为情,更不懂世间为何总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为情所困。她只知情感于她而言,是负累,是枷锁。
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贪恋颜谕的清冷美色,贪恋地看着这样一个有权有势之人,陷在她的温柔乡里,贪恋地听着他,轻唤着她的名字……
他的臣服,似乎令她感到心满意足。
而她最想要得到的,是他身后连陛下都忌惮三分的权势。
她行至窗台边,看着阴沉的天际下着蒙蒙细雨,此时此刻,当今圣上与皇子们应是结队去围猎了。
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不远处的阁楼,想起昨夜月色下的那道身影,她有些怅然。
而阁楼上空无一人,她暗自摇了摇头,心想着自己莫不是糊涂了,今日这样的阴雨天,又怎会有人在阁楼上吹冷风。
收回目光的那一霎那,姜慕微不经意间瞥到了雨中的那把油纸伞,目光因此被定格。
她静静地望着那道在雨中行走的身影,银白色的衣袍随着微风摆动着,挺拔的身姿映衬着他的威严。
或许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那身影驻足而立,纸伞缓缓倾斜,视线与窗台边的她撞了正着。
她淡笑着,就这般安静地与他对视着,好似这世间最令人陶醉的水墨画,已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而他也不回避,仰头望着窗台边虽受着伤,却看似十分惬意的女子,眉间舒展着,依旧令人捉摸不透。
她看着国师大人因她而停下了脚步,看着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身上,看着他直到身旁的护卫上前,恭敬地与之低语了几句,才移开了望向她的视线。
原本被羞辱的心,忽而就燃起了希冀。
午后约定之时,她再去他房中好好一叙,姜慕微勾了勾嘴角,随后关上了窗。
“慕微,你怎么起来了,快些去床上好好躺着,”周元景端来了些糕点,进屋之时,望见姜慕微正站在窗台边,他忙放下手中的糕点盘,轻柔地扶她到床边,“有什么事,你都交于我做就行。”
“在床上待得久了,我想下床走走,”缓步走回床边,她接过周元景递来的糕点,随意地品尝了几口,“你也不必一直守着我,好不容易出一趟城,周将军应当玩得尽兴才是。”
她随后看了看门外那道孩童的身影,明了八皇子苏瀛一直在等待着周元景去教他箭术。这位八皇子从小就喜欢跟着周元景,喜欢缠着他学武。
此番来围猎,苏瀛定是想让周元景多教他一些武学,如若她再继续将这位少年将军困在此地,先不说他人,首先她便要遭到这八皇子的“记恨”。
况且,若是她午后要去见颜谕,就必须要支走他。
周元景见她今日的气色好了许多,犹豫了一阵,目光又瞥向了伫立在门外的苏瀛,迟疑地开口道:“那慕微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就去陪八皇子玩一小会儿。”
望着她对着自己浅笑盈盈着,周元景快步走到苏瀛身边:“走,元景哥哥带你狩猎去。”
苏瀛听罢眸色一亮,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便跟着周元景的步伐走下楼去。
待到他们的身影离去后,姜慕微收起了笑意,淡然自若地行出雅间,向不远处那气贯长虹的宫殿走去。
这一路畅行无阻,就如同一个月前周元景带她去他时的那般,两侧路旁的侍从皆对她恭敬有加,就好似他们心知肚明,眼前的长慕公主是国师大人的贵客。
这里本就是围猎时的临时居所,房屋的气派自是不比宫中,可就算如此,他的居住之地依旧如同玉楼金殿,令人望而却步。
从容地行至殿内,姜慕微望着眼前之人伫立在案台边,他抬眸,安静地将目光扫过殿门外的守卫,门就被缓缓地关了上。
殿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她扬了扬嘴角,忽地扑进他的怀中,怀念着他的气息。明明才半日未见,她竟是有些莫名的想念。
忽而俯身,他也不做过多言语,轻柔地吻上她的唇。他抚着面前女子的后颈,她就好似蛊毒一般,不经意间沾上身,似乎就难以摆脱了去。
她也不知为何,眼前男子的亲昵之举令她颇为得意,尽管有些许令她匪夷所思。
回想起方才抬伞回眸的他,以及阁楼上缓步离去的他,在周元景面前肃然庄重的他,这些身影缓缓重合、覆盖。
她沉溺其中,无法挣脱,欲念驱使着她的本能,她轻攥着他的衣袖,绵柔地回应着。
国师颜谕,昨晚便承认贪图她的美色,此刻看来果不其然,她暗自窃喜,只觉此人迟早会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直到她终是承受不住他冷静中的果断,与他隐约中的克制,她用尽力气让他推开了些。
“颜大人,”她轻喘着气,趁此间隙轻声细语地说着,“再这么下去,本宫怕是真要动心了。”
听罢,他淡淡地笑了笑,又将她往怀中带了带,俯身在她耳边道:“在下说过,公主世间绝色,在下甘愿沉沦。”
她望着他依旧清明的目光,淡淡一笑,天下男子之言皆不可信,皆为虚妄,更何况还是从他口中说出之言。
姜慕微目光清明,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昨夜在阁楼之上的画面,想起他的决然。
他只是对她一时兴起,只是贪图她的美色,其余的,他却是对她再无过多的兴致。
“颜大人莫不是忘了,”姜慕微从容地说着,好似上一秒的缠绵在她的眸光里,未有留下一丝痕迹,“今日找我前来,是为了芸妃被毒害一事。”
“线索是刑部尚书来告知的在下,”听闻此言,颜谕顺势放开了她,回答得很是果断,目光却是对她未曾离开,“在下不曾料到,公主做事竟会这般疏漏。”
疏漏……她沉静下心来,认真地思索起她在此事上所策划的一切,想到唯一的疏漏之处,便是那装着黄花茉莉的方帕。
当初她命一宫女去行此事,哪知芸妃被毒害身亡,可方帕却不见了。
本觉得那方帕是后宫中最平常不过的素绢做成,并不是富贵人家才使用的丝帛,若真要怀疑,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
可此刻细细想来,若是刑部彻查此事,去内务府问询一番便知,在芸妃毒发身亡前,去领过素绢的宫女中,便有流玉宫之人。
或许,刑部是查到了别的蛛丝马迹……
“方帕在你手里?”沉静的心湖终是荡漾起了涟漪,她有些茫然,一想到母妃或许会因此遭受牵连,她便无法坐视不理。
颜谕难得见她如此在意的模样,不再与她兜圈子,淡然地拿起置于案台上的一只木盒,递于她的面前。
见他此举,应是早就打算将此物交于她手,姜慕微打开木盒,望着里面叠好的方帕,上面还有残留的黄花茉莉花粉。她重重地松了口气,忙将方帕收好,放入衣袖中。
“既然是交易,颜大人想让我做什么?”又恢复一贯冷静的神态,她理了理衣裳,冲他浅笑着,“只要能做到,长慕定为颜大人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