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姜慕微怎会惧怕这些挑衅,只要她从中耍一些小伎俩,这平念也只得在她面前认输。
既然平念已这般抛下话语,她自然是要应下的。
“我应。”简短的两个字,却让平念眼前一亮。
眼见着长慕破天荒地应下了她的挑战,平念窃喜不已,心情大好:“好!有骨气!那我们就在猎场上一决高下!”
语毕,也不等长慕再言语,平念挥了挥衣袖,得意洋洋地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平念离去的身影,姜慕微勾了勾嘴角,走回自己的宫殿之中。她坐于案台边,单手撑着脑袋,开始思虑起来。
若是在猎场上与平念正面交手,她定没有丝毫胜算。这次比试的目标是周元景,若是能得到他的怜惜,就算那平念如何耀武扬威,只要周元景认定是平念伤的她,平念依旧输的彻底。
为此,她只能想方设法地,让平念伤到她。
虽然她明了,此番或许会有性命之忧,可在这宫墙内,日日如履薄冰,她早已见惯了这些手段,让自己受点伤,只要能让周元景信她,一切便水到渠成。
世人总是护着弱小的一方。
不过,令她在意的并不是平念一事,而是隐藏在暗中的,洞察一切之人。
国师颜谕……她默念着他的名字,却怎么也猜不透此人的想法。
可无论她如何猜测,她唯一确定的是,此人在洞察她。她也不知为何如此肯定,或许只是她的直觉罢了。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直觉,她不得而知。她只觉在冥冥之中,此人与她相似,皆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若真是如此,她便让他洞察着,看他会因自己的举动而作何反应,看他在她身上究竟谋划着什么,看他在脱下虚伪的外衣后又会是怎样的人。
他似是比周元景,更要耐人寻味。
姜慕微想到这里,对于他的恐惧便渐渐淡化,心情忽而舒坦了起来,想与她斗,就算是国师又如何,她照样让他折服。
语昔推门而入,手中端着糕点盘,她望着案台边的公主想什么想得入了神,便轻手轻脚地将糕点放于桌上,转身正欲离开。
“语昔,你是我身边最亲近之人,”姜慕微忽而开口问着,让原本正行走的语昔停住了脚步,滞在原地,“可我所做的一切,我的所思所想,你是否都知晓?”
语昔不明所以,缓缓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连你都不知晓,”停顿了片刻,姜慕微若有所思地继续道,“这世上为何会有人,了如指掌呢……”
听公主这般言说,语昔更为困惑了些,她望向正在沉思中的姜慕微,小心谨慎地问着:“公主说的,是何方神圣?”
“我竟也不知,他是何方神圣,”有些自嘲般低低一笑,姜慕微侧头看向不知所措的语昔,淡然地挥了挥手,“无事了,你退下吧。”
“是。”语昔这才放下心来,偷偷松了口气,行至殿门口时,一道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险些相撞。
她匆忙抬头,定睛一看,竟是周小将军。
“慕微,”闯入殿内的周元景也顾不上太多,他微喘着气,担忧地望着那一抹清丽,“听说方才平念来找你了,可有来寻你的麻烦?”
语昔深知她不好在一旁听着,向周小将军匆匆行了礼,便快步退了去。
此刻的流玉宫内十分寂静,姜慕微看着如此紧张的周元景,浅浅笑着:“她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我不成?”
依旧不放心地看着面前淡然自若的她,周元景伫立着,轻柔地与她说道:“她若是与你说了很重的话语,你别往心里去。”
“我自然不会与她计较,”姜慕微平静地回应着,似是不想再去提及此事,“我若在意她所说的话,只会给自己徒添烦恼。”
周元景这才安下心来,他仔细打量着若无其事的姜慕微,恍然间喃喃自语道:“你不在意就好……你不在意就好……”
忽而定了定神,他又抬眸,一本正经地承诺着:“我绝对不会让陛下退婚的!”
“慕微,你知晓的,我只把平念当作妹妹,”顿了顿,周元景不易察觉地握紧了拳头,好似万分自责,如今的局面皆由他引起,他早就该与平念划清界限的,不然也不会惹得慕微如此不快,“我与她未有半分风情月意。”
可姜慕微不为所动,眸色平静如水,她朝他淡淡地笑着,想让他放宽心一些:“这些我心里都清楚,其实你不用特意过来解释。”
“只有亲自告知于你,我才安心。”周元景像是个孩童般有些执拗,他望了她半晌,随后垂下眼眸。
她轻笑着起身,缓步走近了些,半弯下腰来,望着他低垂的脸,轻声与之安慰道:“现在安心了,周将军可以回府了。”
“放心,我虽与平念常年有着些小纠葛,”她轻柔地在他面前说着,似是想将他的心都融化了开来,“但我与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他静静地望着她的双眸,眸中依旧看不清她的所思所想,她一直都是这般,沉稳冷静得令人发慌。
这些本不该出现在一个绿鬓朱颜的女子身上,所以……在他无暇顾及之时,她究竟遭受了多少冷眼与苛刻,一想到这,他不禁心疼至极。
“慕微,我有时觉得,你遇事太过冷静,”周元景浅浅地勾了勾嘴角,故作认真地看着她,忽而苦笑着,“若你哪日像平念那般为我闹腾,说不定我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听闻他的话语,姜慕微恍惚了一瞬,忙收起笑意,神色不经意间黯淡了些许:“我这人向来如此,若是周将军不喜……”
“我喜欢的,”他猛然将她拉入了怀中,像是十分惧怕失去她,又拥紧了些,“我这个人嘴太笨,又说了让慕微不高兴的话。”
任由眼前的男子抱着,她有时觉着,他真是像极了孩童,一切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哪怕一丝一毫都隐藏不住。
或许是因他早年就上了沙场,见惯了烽火连天,生离死别,他只是想在她这里,寻得一瞬的心安。
这般想着,她不由得心下一软:“周将军想说的,我心里都明白,大可不必顾虑太多,我不会胡思乱想。”
“你既已是我的未婚夫君,我就应当一心一意地忠贞于你,与你齐眉举案,一心同体,”柔声继续言说着,姜慕微轻叹了口气,“你觉得呢,元景?”
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诧异住了全身,周元景愣愣地听着,不可置信地看着目光中灿然浅笑的她。
“嗯……对……”也不记得她方才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只觉自己语无伦次,乱了方寸,“我……我这就回府,不打扰你休息了。”
连忙放开怀中的她,周元景忽觉在此耽误了她许久,今日一直在打扰着她,怕是她连好生想歇息会儿都无可奈何,他愧疚地挠了挠头,边想着边行出殿去。
“若遇到烦心之事,你定要告知我。”他又回眸,见她还伫立在原地目送着,冲着他嫣然一笑,眉目间流淌着温和的暖意。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嗯,一定。”
本不觉得劳累,可当周元景离去后,她忽感困顿,也不想再去思索太多,毕竟在这宫墙内,仅仅是苟且生存着都太为艰难。
况且,这流玉宫早已受尽了冷眼,受尽了嘲讽,而圣上也早已忘却了偏僻一角的婉嫔。
或许,当今圣上根本就不愿回想起,自己曾因思念崇瑶皇后,而一时犯下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