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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菂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等着他的反应。
她已经给出了奋斗的方向,也给出了足够的理由,他也应该做点事了。
过了好一会,陆崇礼终于收回目光,一脸深思熟虑地分析道:“他们不结婚,我们有什么办法?现在听起来,不光是殿卿,看起来是望舒这姑娘也不想结婚,总不能我们求着他们结婚吧?”
他对林望舒的印象还停留在很多年前,十几岁的样子,以至于他下意识还是这么说。
毕竟,除了这个,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指代了。
云菂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才叹道:“如果事情能这么简单的话,那你不是可以当现成爷爷了吗,这个世上有这样的好事吗?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所以你要想办法。”
她抿了一口茶:“我不管,反正你得想办法,我要我的孙子孙女。”
陆崇礼笑看着她:“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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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崇礼:“我们找人把他们抓回来,押着去领证。等领了证,再把他们放回去美国,我们把孩子留下?”
云菂喝茶的动作顿住,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忘记,现在你已经是当爷爷的人了,你说这话,也许你永远见不到你的孙子孙女了。”
陆崇礼却是颔首赞同:“你说得有道理,他们不结婚的话,我们想见孙子孙女反正是难了,也就是电话里听着叫一声爷爷奶奶…别的,和我们没关系。”
云菂放下茶盏,嘲道:“爷爷奶奶?你倒是想得美,我看人家还未必叫呢!”
陆崇礼却是叹道:“依我看,这件事的根还在望舒这姑娘那里,她从小就皮,嫁到雷家心里不痛快,为了离婚,骨子里那点烈劲儿全都使出来了。她闹了一个满城风雨,就是没给自己留后路。”
当时雷家先是闹闹哄哄要离婚,离婚后被儿媳妇分走了很大一部分公司股份,之后又被举报税收问题,闹了一个不可开交,再之后又说雷家的私生子不是雷家的血脉,雷正德精子无活力的报告被贴在公司大门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四九城里提起这件旧事,说三道四,雷家做的那些事自然不必说,不过都觉得他家那儿媳妇也是够狠的,分财产,举报税收问题,最后还把雷正德不能生育的事给闹了一个沸沸扬扬,做事够狠,没给人留后路。
既是做了鱼死网破的事,难免落下一个坏名头。
云菂明白他的意思,也有些犯愁:“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如果和殿卿在一起,在这圈子里,难免有一些流言蜚语,就是我们家里人——”
她没再说下去,但是陆崇礼明白她的意思。
不说外面的流言蜚语,只说陆家上下,就算大部分开明,但总有个别的会给个脸色,瞧不太起,会心生防备,闲言碎语。
陆崇礼淡道:“其实外人说什么,倒是无所谓,我们以后只要把态度摆出来,把我们孙子孙女认祖归宗,家里上下,谁还能说什么?”
云菂听着,轻笑:“我看第一个说三道四的就是你那好妹妹吧……她往日那言语,我就不说什么了。”
陆崇礼看她一眼,没接这一茬,只是继续道:“只不过他们自己,听殿卿的意思,确实是不想回来了。”
云菂回想着这件事:“她去国外,好像也是去读书吧?我听殿卿那意思是的。”
陆崇礼坐在沙发上,微后仰,感慨道:“对,要读书,不可能放弃学业回来,也就是说,三年五载的,她不会回来。而你的儿子呢,就是眼巴巴的跟着她去,特意过去陪着的,看目前的形势,她不放手,我们的孙子孙女回不来了。”
云菂便有些怅然,一时又想起自己的儿子:“殿卿也是不容易,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他还是没能走出来,十几年的时间,他依然选择了最初想要选择的那个人。”
陆崇礼听着,默了片刻,却是想起很久之前:“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年他跟着你过去香港,是不是情况会好一些?”
云菂微怔了下:“也许吧,但当时的情况,也不太可能。”
陆崇礼苦笑了下,也有些怅然:“或者当年我能腾出更多精力多关照一下他,可能也不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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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崇礼:“他十四岁,你离开大陆,之后种种原因,我确实也没有精力关注他,都是胡奶奶在照顾,但之后他进入单位工作,我在他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在他身上花费了多少精力,但他回报了我什么?他竟然放弃了所有曾经的一切,离开了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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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那一夜,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夜他加班到深夜,听说儿子没有离开,他便过去看看,谁知道却看到儿子坐在办公室时痛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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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吸了口气,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想,在儿子的人生中,有些事,他可能确实无能为力,也确实没能当好一个父亲的角色。
他无奈地闭上眼睛:“那天正德结婚,他在办公室里一夜没睡。但当时别人第二天就要结婚了,我还能为他做什么?”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一晚他也彻夜难眠。
他心知肚明,从那天后,儿子性情明显冷淡了起来,有时候他想做些什么关心一下,但是想起那一晚儿子的绝望,竟是无从下手。
毕竟在儿子最痛苦的时候,他确实什么都没办法做,这也带给他巨大的挫败和无能。
之后,儿子驻外,父子常年不能见面,只是偶尔通通电话,也都是聊工作。
等到儿子回国,儿子看上去冷静理智,对过往一切淡然处之,甚至也能和雷正德一家相处良好,并不见任何端倪。
他自是仔细观察过,觉得他应该是放下了。
现在想来,他竟是大错特错,他精明一世,却被儿子瞒了过去。
儿子并没有忘记,因为这件事太痛,也太难以启齿,他一直埋在心里,埋得很深,瞒过了所有的人,包括自认为锐利精明的他。
他揉了揉额心:“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记挂了这么多年,他甚至还住在人家隔壁,就这么看着,他——”
这一刻,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更不忍心去体会儿子这些年的心情。
云菂:“也是我们疏忽大意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固执的性子,认准了,便不会改。这么多年了,他遂了心愿,他自己高兴,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别的,也不要想了,随他吧,至于我们的孙女,我们可以去美国看嘛!”
陆崇礼声音却有几分干涩:“其实如果我知道和殿卿在一起的是她,我——”
如果那天他知道是她,便多少能领悟到儿子的一些心思,哪怕知道他竟和朋友之妻有了夫妻之实,他也会收敛住火气,是万万不可能用那么不委婉的话去质问他,以至于让事情雪上加霜。
毕竟他们两个本就是偷情见不得光,哪禁得住长辈的质问,便是儿子不在意,姑娘那边也难免不自在。
况且当时那姑娘已经怀上了儿子的血脉。
云菂反倒安慰他:“你不要太自责了,一则当时的情况谁能预料到,就我们儿子那四平八稳的性子,很难想象他竟然这么出格,二则其实我们的态度只是一个缘由,但未必那么重要。”
她想了想:“再说孩子都有了,不然就让他们先这么过吧,我看他们年纪也都不小了,应该不至于再要别的孩子了,所以应该也没别的变故了。等过两年,雷家的事谁还记得?到时候我们过去美国看孩子,正好趁机见一面,借着孩子的由头,给他们一个台阶,他们也让一步,这不就得了?”
陆崇礼却很不赞同:“也不能耽误两年吧?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孙女,不能就这么成了私生女,小姑娘的名声也不能被他们这么败坏。”
云菂默了下,挑挑眉,嘲讽地看着陆崇礼:“之前是谁因为这个大为光火,竟然派了警卫员去抓人的?你变脸倒是变得挺快?”
陆崇礼坦然自若:“此一时彼一时,不为了这地上打滚的儿子,也得想想我们孙女孙子,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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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崇礼:“我尽快安排一下工作,准备出国探亲,孩子还太小,不可能回来,只能我们过去看看了。”
云菂:“……我怎么觉得你竟比我还急。”
正说着,就见旁边的传真机已经有动静了,陆崇礼立即起身,接收了信息。
云菂:“这是儿子发来的,估计是我孙子孙女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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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纸却出来得十分缓慢,两个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等终于出来了,忙拿起来看。
画面上是米色沙发和蓝色背景墙,陆殿卿一手揽着一个孩子,正低头温柔地看着孩子,总是寡淡冷清的脸庞竟然挂着一丝罕见的笑容,而那两个孩子——
云菂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惊喜不已:“他们这么小!他们和殿卿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笑道:“这是孙女,这是孙子,我们孙女真好看!”
陆崇礼看了好一番,却一脸嫌弃地道:“他用这个姿势抱着孩子,我孙女孙子会不会不舒服?他到底会不会抱孩子?”
***********
陆殿卿挂上电话后,回想了下和父母沟通的过程,开始反思自己的态度。
自己已经不小了,父母年迈,他应该多体谅,应该态度更温和一些。
只是涉及到林望舒,涉及到孩子,他便有些防备过度了。
他也知道,他和林望舒现在的生活,也许并不被国内大部分人所认可,父母尽管曾经海外留学,思想开明,但是可能也不能接受自己儿子这种行为。
他轻叹,想着自己到底是不孝的儿子,可他确实也有自己的坚持,有些事,他做不到,他也不想勉强林望舒去做到。
这时候,林望舒过来了,看到他的样子,猜着他和父母沟通得应该不太好,不过并没问什么。
会有些在意,但也不是那么在意,他们如果不接受,那就不接受好了。
陆殿卿倒是猜出她的想法,解释道:“我父母挺喜欢孩子的,让我退了机票,不用回去了。”
林望舒:“那……你要不要还是回去一趟?不回去的话,不合适吧?”
陆殿卿笑了下:“我感觉现在他们并不是太想看到我,可能更想看到孩子,到时候再说吧。”
林望舒:“好……”
她是想着,陆殿卿父母不至于因为之前种种对孩子排斥就好,也就放心了。
谁知道到了晚饭时候,陆殿卿便接到了云菂的电话。
云菂一口气问了不少问题,比如孩子现在多重,现在多长了,孩子吃奶怎么样,孩子睡觉怎么样,孩子牙齿如何,一串的问题扑面而来。
林望舒当时也在旁边,听着都愣了下,之后便起身,让陆殿卿和他们家里人好好聊了。
好在陆殿卿一直都会参与照顾孩子,所以这些都如数家珍,耐心地回答了云菂的问题,结果陆崇礼也开始问了:“你只照了这一张照片吗,还有其它的吗?”
陆殿卿:“照了很多张,还有别的,我都传真给你们。”
陆崇礼却道:“也不能照太多,孩子小,照相机太亮了会晃眼睛,你小时候,我们都不敢给你照太多照片。”
陆殿卿只好解释:“就只照了这一次,也不是太多。”
陆崇礼这才满意,结果又马上问:“给孩子吃什么?”
陆殿卿:“两个孩子,不可能喂母乳,都是吃奶粉,他们吃得挺好的。”
陆崇礼却又继续问起别的问题来,云菂也很快跟着问,以至于等林望舒书房里看了一会书,回到房间,他们依然在说。
陆殿卿抬眸看了眼林望舒,林望舒便给他示意,她先去客房睡了。
电话那头自然注意到了陆殿卿的异样,便问:“怎么了?你是要睡了吗?”
陆殿卿听出来,电话那头的父母自然是精神百倍还想问,便说没什么,继续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恰好这时候,陆殿卿隐约听到儿童房仿佛有哭声,他便道:“孩子好像哭了,我过去看看。”
谁知道云菂马上道:“你抱过来,让我们听听。”
陆殿卿略犹豫了下,还是说好,于是放下话筒在那里,过去儿童房,却是两个孩子都醒了,正“哇儿哇儿”地哭着,一个赛一个地厉害。
他看了看,女儿嚎得更卖力,儿子相对安分一些,便让育儿嫂哄着女儿,自己抱着儿子过去电话旁。
电话里,云菂听着那哭声,忙问道:“这是孙子还是孙女?”
陆殿卿:“孙子。”
云菂心疼又喜欢:“哭得真有劲,这可怜的小家伙。”
陆崇礼却得出结论:“看来孙女就是比较乖顺,哪像这皮小子,大半夜这么哭,太闹腾了。”
陆殿卿略犹豫了下,道:“其实是你孙女哭得更响亮,我怕吓到你们才没抱她过来……”
陆崇礼听着,声音顿时沉了下来:“我孙女哭得更可怜,所以你把她扔那里不管?陆殿卿,你就是这么亏待你亲女儿的吗?”
陆殿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反倒是云菂道:“殿卿,你赶紧哄哄,不要让他们哭了,我听着实在心疼。”
陆殿卿抱着孩子哄着:“没事,他还是挺乖的,我送过去,让保姆喂他喝奶就行了。”
两人都催着他赶紧去,于是陆殿卿抱过去育婴房,让保姆喂了奶,这才安分下来。
之后他回去拿电话筒,陆崇礼和云菂竟然一直守在那里,听到说不哭了才松了口气。
陆殿卿想着这就结束了,正准备道晚安,谁知道陆崇礼却突然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陆殿卿便说了两个孩子的英文名,陆崇礼:“中文名呢?”
陆殿卿:“暂时用不上,还没起。”
陆崇礼一听这个,便明白了,他们不结婚,孩子没法上户口,暂时不需要中文名,而且他们也没打算把孩子带回国内。
陆崇礼微挑眉:“什么意思?你是中国人吗,你的孩子他们不需要中文名了?”
陆殿卿解释道:“父亲,不是特意不起,是暂时没想起来,我和她商量下吧,看看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他顿了下,道:“如果父亲和母亲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给我们提建议。”
陆崇礼当然明白,所谓的“她”就是孩子的母亲,父子间有志一同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于是陆崇礼只是含糊地道:“好,那你先好好想想吧。”
陆殿卿却又道:“孩子抚养权在她这里,所以孩子的姓——”
陆崇礼听着:“什么意思?”
陆殿卿:“孩子的姓,我也得看她的意思。”
陆崇礼沉默了三秒钟,之后才异常平静地道:“这个倒是不要紧,随你们吧。”
陆殿卿挂了电话后,去旁边客房找了林望舒,两个人重新回来房间睡觉,他顺便提起来这个问题。
陆殿卿:“孩子还是得起中文名字,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望舒有些茫然:“没什么想法,你呢?”
陆殿卿略犹豫了下,还是道:“那让我父母帮着提几个名字,我们来挑?”
林望舒对此倒是没意见:“好,你父母肯定能取很好的名字。”
林望舒觉得,他父母取的名字,比自己和陆殿卿瞎编的强吧。
而且他父母都是那么优秀的人,有这样的爷爷奶奶取名字,她觉得对孩子是一种很好的祝福——有了孩子后,她就特别迷信。
于是到了第二天,陆殿卿便拿来了一张纸,是传真过来的,上面抄写着一些名字,笔迹遒劲,陆殿卿解释,这是他爷爷在世时取的,是以备后用的。
现在父亲特意把这个翻出来,让他们从中挑。
林望舒挑了一番,先挑了一个“守倞”给儿子,之后又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是执葵,便道:“这个名字也不错,我看着挺喜欢。”
她看到葵,便想起那天陆殿卿说的,就像向日葵朝向太阳。
虽然后来没提过,但其实听到这句时还是很感动的。
陆殿卿:“葵是取了魁的谐音。执葵,在古代这就是得中魁首的意思。”
林望舒:“啊?这是女儿名字还是儿子名字?”
陆殿卿想了想:“这应该算是儿子的名字,不过无所谓,女儿手执葵花,也挺好听的。”
林望舒看着那两个字,却犹豫了一番,道:“算了,我还是觉得执葵是儿子的名字,不用这个了……”
陆殿卿:“你喜欢,那就留着这个名字吧,也许以后可以用。”
林望舒看了他一眼,心想他都结扎了,哪里来的以后呢,估计只能给孙子或者外孙用了——如果有的话。
她哪里知道,两年后,竟然意外怀孕,谁也不知道这国外的结扎到底怎么回事,竟然这么不靠谱。
因为种种原因,她到底是生下来那个孩子,就取名叫执葵,当然这是后话。
当下她又选了一番,最后选中了“行鹓”两个字,守、执和行都是动,倒是看着很搭,而所谓鹓,是一种像凤凰的鸟,用来做女儿的名字,倒是也合适。
陆殿卿也喜欢:“有一句诗是向日鹓行瞻凤彩,共期直上金銮,虽有些过气了,不过倒是也欣欣向荣。”
选定了名字后,陆殿卿道:“那姓呢,其实我无所谓,你想的话,跟你姓吧。”
林望舒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挺能说现成话的,好话都让你说了!”
陆殿卿苦笑,无奈地道:“我是说正经的,当时说好了的,看你自己喜欢。”
林望舒:“算了吧,我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我妈好几个孙子孙女也不缺,人家都不稀罕让孩子跟着人家姓。”
其实对于姓什么,她也没什么执念,只不过以后孩子长大成人,如果真的一辈子不回国也就罢了,如果回国,难免会面临“为什么大部分人跟着爸爸姓我们跟着妈妈姓”。
虽然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解释一下就行了,但她对于姓什么本来就不在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了,犯不着非得在这种事情上计较。
当下也就选定了,两个孩子的名字,一个叫陆行鹓,一个叫陆守倞,感觉还不错。
取定了名字后,林望舒其实也很喜欢,又打电话把取名字的事告诉了自己妈妈,让她知道,关彧馨听了:“这两名字挺好,还挺有文化的,这一听也像是以前大户人家的名字!”
林望舒笑,没说孩子父亲怎么回事,也没说取名字的是谁。
****
这边,陆崇礼想起种种,却是长叹了一声,对云菂道:“我现在已经没办法找到当爷爷的感觉了。”
云菂倒是无所谓:“你们陆家的姓又不是镶了金,反正是你亲儿子的血脉,你非在乎这个做什么,不跟你姓就不是你孙子孙女了?”
她补充了句:“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老封建。”
陆崇礼挑眉,看着很不以为意的妻子,淡淡地提醒道:“其实如果他们正儿八经结婚生子,孩子非要跟女方姓,我也就认了,但是现在,你想想这情势——”
云菂何等人也,丈夫一提醒,她马上悟了。
他们就这么不结婚,孩子抚养权又是女方的,孩子也跟着女方姓的话,那这孩子和他们家的瓜葛是什么?
所谓的血缘,他们硬说有,哪天人家说没有,那不就什么都没了?说白了这两个孩子从法律伦理层面和陆殿卿不搭界,他们这爷爷奶奶当得也不踏实,总觉得一不小心就没了的感觉,至于孩子回国,看起来也更渺茫了。
云菂也有些犯愁了:“那怎么办?你应该想想办法了。”
陆崇礼瞥她一眼:“我能想什么办法,你现在算是明白了吧,你这没出息的儿子,就是搭人搭钱搭力养孩子,自己什么都没有,这简直就是——”
云菂:“简直就是什么?”
陆崇礼冷笑:“就算给人当上门女婿,好歹也有个名分吧,他连上门女婿的名分都没捞到。”
云菂却道:“人贵在知足常乐,这不好歹生了一个孙女,你也应该知足了。如果你儿子这辈子都不交女朋友,怕是连这都未必有,你能怎么办,还不是干瞪眼?所以你儿子够有本事了!”
陆崇礼便是再淡定,此时也听得无言以对,这叫有本事?这儿子都快直接卖给人家了。
不过好在,到了晚些时候,陆殿卿就打来了电话,说起两个人选定的名字,云菂不着痕迹地试探着,知道两个孩子都姓陆,当下两个人对视一眼,总算稍微放心一些了。
这个时候仿佛至少有一点爷爷奶奶的实在感了。
云菂感慨道:“依我看,望舒还是不错的,也不是那么倔!”
陆崇礼现在已经很认命了:“罢了,别的我们也不要多想了,我们现在先给孩子准备一份礼物寄过去,回头我赶紧安排下工作,你也把你手头的事腾挪一下,我们抽工夫赶紧去趟美国看我们孙子孙女。”
云菂:“好,不过你的工作一时也挪不开,估计得过几个月了吧?”
陆崇礼颔首,之后沉吟一番,道:“去的时候,我们给孩子母亲也准备一份礼物,贵重一些的,有些特殊意义的,见孩子的时候顺便送给她,她总不好不收吧?她收了的话,后面就看你的了。”
他看云菂:“你觉得呢?”
云菂从旁默了默,却没说话。
她总觉得自己丈夫这算盘打得有点太过如意,只怕是未必这么顺心……
********
陆殿卿这边,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父母对于孩子的上心,三不五时打电话,问起来孩子的种种,还要让他传真照片。
至于没新照片,那就照去,至于“闪到眼睛”?偶尔一次没关系吧,反正就是爷爷奶奶要看孩子照片。
陆殿卿自然尽心尽力,时常报告,拍了照片就传真过去,这么一来二去,倒是觉得,和父母关系比以前亲近了一些。
一直到孩子大概快一周岁的时候,陆崇礼终于可以出国探亲了,云菂也会过来。
对于这个要求,陆殿卿并没立即答应,说要和孩子母亲商量下。
陆殿卿和林望舒商量过后,林望舒也觉得没问题:“看你怎么安排,在哪里见面比较合适?”
陆殿卿明白她的意思,道:“那我和他们商量下。”
于是陆殿卿又打电话过去,这么一番商议后,总算是商量定了,陆殿卿在郊区有一处庄园,到时候大家过去那里团聚,正好孩子要一周岁了,可以给孩子过一周岁生日。
林望舒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回国生活了,也不想去当他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儿媳妇,就是不想花那个心思了。
但是孩子就算一直生活在国外,总归要认陆殿卿这个父亲,如果他们能和陆家人亲近,也许他们的人生能走得更顺畅一些。
至于将来,两个孩子怎么选择,那也是他们以后的事,她作为孩子的母亲,不想早早地帮他们把这条路给走绝了。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提这件事,林望舒依然按部就班上学放学,陆殿卿除了上学,开始让保姆收拾准备一下,到了那天周六,他和司机分别开着一辆车,带着保姆育婴师和孩子过去。
临走前,他略犹豫了下,低声道:“自己在家无聊的话,就去图书馆看书,或者找同学打球也挺好。”
林望舒笑着道:“我知道。”
陆殿卿又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林望舒反倒说:“犯不着,毕竟挺长时间不见了,你父母年纪大了,他们也很喜欢孩子,你带着孩子多陪陪他们吧。”
对于这一点,她多少是有些愧疚的,陆殿卿自从出国后,一直陪在她身边,已经一年多没回去了。
陆殿卿望着她道:“那我得过四五天回来。”
林望舒笑:“正好这几天我可以去图书馆多搜集资料,我们马上要小组讨论了,你带着孩子走了,我反而清净,能好好学习了。”
陆殿卿点头:“好,那我走了。”
一时两个孩子都分别和林望舒说了再见,陆殿卿带着孩子和保姆离开。
林望舒站在百叶窗前,看着窗外的车子缓缓驶去。
眼前的一切都很美好,但是她也知道并不会持续多久了,再过一年,陆殿卿就要回国了。
她其实已经很习惯他在身边,晚上睡觉如果不能偎依着他,她就不习惯,觉得空落落的。
但是她也觉得,习惯是可以克服的,以前她并不需要搂着他,不是也挺好,她可以重新习惯没有他。
她明白,她脚底下还有一条路,利用老人对孩子的喜欢,她也跟着过去,试着让陆殿卿父母接受她,也许她就能成为陆家的儿媳妇,就能光明正大和陆殿卿在一起了。
可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了。
她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她不想再去为难自己了。
她偷懒,想逃避,想走那条最容易的,就这么过着简单的生活,不需要参与那些大家族的交际人情,更不需要去看到他那传奇一般的父母凭着涵养压下偏见才能对自己释放的包容。
她现在有些积蓄,在一所很好的大学读书,从这所大学毕业后,凭着她的专业,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可以过着独立美好的生活,没有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在这个社会就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女人。
但是如果她回去,那她依然是雷家曾经的儿媳妇,搅得雷家上下不宁的人,那个结婚十年却闹离婚最后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让四九城看笑话的女人。
她身上会有着各种世俗赋予的定义,这些都让她仿佛可怜起来,被人轻视。哪怕成功嫁给陆殿卿,别人也只会觉得她高攀了,觉得她撞了大运,觉得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陆殿卿得来的。
在别人眼里,她就是母凭子贵才勉强垫垫脚高攀着嫁进陆家的儿媳妇。这样的一个儿媳妇,在陆家这样的家族应该怎么谨小慎微,她明白。
她所有的人生价值都将附着在孩子身上,甚至她可能要中断学业带着孩子回国,因为那就是她成为陆家儿媳妇的依仗。
于是她看着陆殿卿的车子消失在林荫道上,终究是想,这里才是她可以拥有的生活。
认真读书上进,找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实现自己作为林望舒的人生价值。
也许她一辈子不可能像陆家人那样高贵优雅有权有势,一辈子过着平凡的职场生活朝九晚五,但她依然可以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