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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林望舒他们到底晚了一步,等他们过去的时候,大礼堂已经都是人了,就连外面都是,林望舒见此,也就不想去了,冯秀荷他们感兴趣,都凑过去踮着脚尖往里看。
冯秀荷叹息连连:“小林师公的爸爸真是儒雅端正,气度不凡!”
旁边女同学:“我觉得不如小林师公好看,小林师公看着更贵气,可能因为小林师公是混血!”
冯秀荷:“哪有,我觉得小林师公的爸爸一看就风趣洒脱,看着更亲切呢!”
这时候,里面学子哄堂大笑,女同学纳闷:“他们在笑什么,我怎么都没听懂!”
陈爱国:“你英文太差了,好像这是一个英文笑话!听懂的才能笑!”
旁边叶均秋看了眼林望舒:“你不进去听?”
林望舒:“算了……不听了,进不去,站这里也累。”
其实主要是,她想起那天面无表情的陆崇礼,再想起之前那点小小的公媳矛盾,多少有点逃避。
当下道:“你想听的话你听吧,我正好去隔壁学习一会。”
叶均秋:“好吧,其实我也不是太想听,我也去看会书吧。”
当下两个人便想着过去自习室学习,谁知道正好迎面碰上了冒箐箐和陈六芽,这两个人也是刚到。
冒箐箐一身剪裁合体的红色连衣裙,时髦好看,让人眼前一亮。
林望舒也是后来才知道,冒箐箐妈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是抱着大指望,费着劲儿也要女儿出人头地的,她妈妈手艺好,每每过来北京王府井,看看别人穿什么,暗地里记下来样式,回去照着样子给女儿做了来。
陈六芽压低了声音:“竟然是你公公来演讲了,我还说喊你呢,今天也没看到你!你怎么不进去?”
冒箐箐笑道:“估计望舒平时在家里听家里人讲,早就听腻了,不稀罕这个。”
林望舒:“主要是来晚了,人太多,挤不进去。”
叶均秋见她们说话,便道:“那你们先说,我先去自习室了。”
林望舒:“算了我也赶紧去吧,别回头自习室没位置了!”
当下匆忙赶过去,这个时候自习室倒是人少,座位很多,可以安静学习了。
差不多学了几页书,那边演讲也结束了,冯秀荷几个都挺激动的,盛赞陆崇礼英语是如何动人,分析国际形势如何深刻精辟,学子们是如何欢呼叫好,大家议论纷纷的,说起刚才自己的心得,觉得自己瞬间有了国际大世界观。
冯秀荷有些兴奋:“我现在才知道,小林师公家世原来这么显赫!一部陆家谱,百年中国史,这不是随便说说的!小林师公太优秀了,小林老师怎么没和我们说!”
林望舒却略有些忐忑,她回想了下这两个月。
自己确实比较努力学习,但是也没有太熬夜,一般十点就睡了,这样即使早上五点多起床,也是一天睡七个小时,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足够了。
至于吃喝上面,自己一直努力吃,保姆这点应该是知道的,而且庄助理一周总会来一两次,他也什么都知道。
她分析来分析去,觉得自己是没什么错的,甚至可以说表现优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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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差生到了期末考试要被教导主任检阅了,没来由就怯了。
但其实,完全没必要!她明明那么优秀!
等几个学生离开了,她认命地往家走,果不其然,庄助理在,田姐在,陆崇礼也在,这简直是三堂会审的气势了。
况且陆崇礼衣着严肃规整,更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什么风趣幽默,儒雅随和,荡然无存。
她甚至脑中涌现一个荒谬的想法,比较能装,这是不是也是家族传承父子一脉?
她恭敬地喊道:“父亲,你来了。”
好在陆崇礼看到她后,态度还算和蔼:“考试考得怎么样?”
林望舒:“还好,都会,都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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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舒越发恭敬:“对,我也前去聆听了父亲的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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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舒只好解释:“人太多,没进去。”
陆崇礼温声道:“这没什么要紧,你如果比较关心国际形势,回头让小庄给你一些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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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庄助理笑道:“这个一点都不麻烦,我们的各种资料全都是现成的,要多少有多少。”
陆崇礼没理会庄助理,淡声道:“小林,外面天气不错,你陪我出去走走,可以吗?”
他问可以吗,可林望舒哪敢说不可以,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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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秀园在清朝末年被收归内务府,之后赐给溥仪之父载沣,本世纪三十年代燕大购得蔚秀园,之后北大迁入,这几年因为北大教职工缺少房屋住处,北大便铲平了沿湖的山脉,建造了教工住宅楼。
走出去后,便见河边水草丰茂,河流潺潺,蝉鸣之声不绝于耳。
陆崇礼停下脚步,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长条石上,那上面隐隐有字,好像是“紫琳浸月”。
陆崇礼打量了一番,下了结论:“这应该是醇亲王奕譞的字了。”
醇亲王奕譞是清朝光绪帝的父亲。
精通字画看来也是他们陆家的家承了,林望舒只胡乱点了下头,她哪在意过这个。
陆崇礼看了眼林望舒:“看你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林望舒:“谢父亲关心,田姐手艺不错,我最近营养好,身体明显变好了。”
陆崇礼颔首。
林望舒见此,便不好多说什么了。
这时候,就见有两三只野鸭从水泥涵洞中游出来,在湖中带起一片涟漪。
陆崇礼开口,淡淡地道:“上次是我做事不妥,小林,我在这里给你道歉。”
林望舒听这话,一时都有些意外,疑惑地看着陆崇礼。
她没想到陆崇礼作为一个长辈竟然给她道歉……
陆崇礼看着那几只扑棱着翅膀的野鸭子:“上次我和殿卿打电话,他说你们需要考虑一下孩子的问题——”
他提起这个,声音略停顿了下。
林望舒便解释道:“父亲,这里面有些误会,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想过别的,我既然怀孕了,肯定会要的。”
陆崇礼声音温煦:“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我确实做得不妥当,我自以为是地做了安置,但其实你们可能有别的想法,而我从来没问过你,这是我的疏忽。”
林望舒无奈:“可我也没别的想法啊……”
陆崇礼:“小林,我现在知道你没别的想法了。”
林望舒神情微顿,想着他知道自己怀孕后对自己做出的安排,想着他好像还特意打电话告诉亲朋,甚至还过去和自己父母深谈过。
结果回头,突然,他儿子告诉他,这个孩子我们不打算要。
那一刻,他是什么感觉?
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荒谬可笑?
林望舒愧疚:“对不起,是我和殿卿没商量好……可能他误会了我的意思,他其实是为了我才那么说的,他怕我不想要。”
陆崇礼颔首,淡淡地道:“既然是误会,那就不用提了。”
林望舒还是很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好,之前都是我的错,太漫不经心,父亲工作很忙,却为这件事操心,后来还有这样的误会,都怪我。”
陆崇礼注视着旁边潺潺流水,低声道:“小林,你们母亲早年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其实最开始,我并不想要什么子嗣,我对儿孙并不在意。”
他苦笑了下,声音沙哑:“可她在意,她几乎是拼着命生下殿卿的。”
林望舒听这话,突然想起婆婆说的,说她九死一生才生下陆殿卿。
当时没多想,现在突然意识到了。
陆崇礼:“前年你们母亲就给我打电话,谴责我没有照顾好殿卿,我扪心自问,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好,那是她几乎用命换来的孩子,我并没有付出很多,孩子就这么长大了,所以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低声道:“这次她过来,和我聊了许多,我更觉得自己做得不好。”
林望舒想安慰一下他,但嘴唇动了动,好像并没有什么言辞。
她想着,他本来就因为和妻子的分离而低落,世事无奈,即使到他这个位置,也有许多不得已,
知道自己怀孕,自然是有些欣慰,可能也存着一些弥补过往的心思,才想着照顾好自己。
而后来的误会,他显然伤心了。
陆崇礼继续道:“小林,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和殿卿结婚在一起,我很高兴,我也把你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我知道殿卿母亲因为孕育所受的苦楚,所以那天知道你怀孕,便匆忙做出安排,本意也是因为殿卿不在,怕你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受委屈。不过我可能没有顾虑过你的感受,也没想过你和殿卿的想法。”
林望舒眼圈红了:“父亲,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件事都是我不好,我当时就是太想着学习的事了,心里压力大,就没当回事……这是我的错……”
她是没想到陆崇礼会说起这些,一时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胡言乱语。
陆崇礼眸光温和:“这些话到此为止吧,我们不要提了,说说现在。”
他的声音带着年长者特有的沙厚感,干燥温暖:“这次我过来,和你们学校谈过,你们学校的行事风格一向孤高,凡事独立特行,但你到底身体情况不一样,殿卿又不在国内,所有的事都要你一个人去面对,确实委屈。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学习压力大,或者遇到什么困难,需要什么,完全可以提出来,我来帮你解决。”
林望舒听着,心里明白,他这次过来演讲,捐赠大词典,都是因为这个,万一有什么事,学校也可以行个方便,多些照应。
要不然他那么忙,好好的没事过来学校干什么。
当下眼泪差点落下来:“父亲,我其实现在还好,学习也都挺好的,你犯不着……”
陆崇礼叹了一声:“不要哭,情绪波动会影响身体,会影响孩子,对你自己身体也不好。”
林望舒努力收了眼泪。
陆崇礼:“我以前也曾给外语学院捐送过藏书,本来那些留在自己家里也未必长久,捐出来倒是让更多人受益,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林望舒咬着唇没吭声。
陆崇礼:“本来我应该早过来,这样也能顺便看看你。不过前一段确实比较忙,安排不开,又赶上你们期末考试,怕影响你们学习。”
他语声沙暖:“其实接下来可能也没时间过来看你,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找庄助理,有事记得给他打电话。你父母那里我过去和他们聊过,一些生活的琐事就得劳烦你父母兄长了。”
林望舒忙点头:“我明白,庄助理经常来看我,我妈三不五时给我送好吃的,我哥哥也常过来看我,其实有什么跑腿的事,我二哥都会帮我干,我也没什么不方便的,都挺好的。”
陆崇礼颔首:“你父母兄长都是很好的人,对你也很疼爱,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他们了。下个月,殿卿会回来一趟,让他好好陪陪你。到时候让他也抽空陪着你去看望你父母。”
林望舒已经知道陆殿卿下个月回来的事,不过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心里暖暖的。
她低声道:“好,那等殿卿回来,我想搬回去新街口,正好放暑假了。”
陆崇礼:“这样也好,这边房子到底小了一些,殿卿回来后可能不太方便。不过到时候还是留着吧,等下学期开学,你偶尔住住也很好。”
林望舒点头,一时又想起另外一桩:“可是父亲,我们学校的生育名额应该很紧张吧?这个怎么弄?”
没有审批肯定不能生孩子,他们以前中学就有女老师怀孕后拿不到名额,只能流产了。
现在她的户口粮食关系都在大学了,大学里估计本身名额就紧张,更不可能给她这么一个女学生了。
如果陆崇礼要这个指标,肯定是能要到的,但那样的话,传到学生口中,只怕惹人非议,闹不好还会有抗争。
北大的学生到底和别处不一样,之前有位领导从武汉地方官升迁进京,儿子也跟着从武汉大学转到了北京大学,结果北大学子集体抗议,硬生生把这人赶出去了。
陆崇礼神情略顿,之后笑了:“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的生育指标不需要用你们学校的,可以走殿卿部门的名额。”
他补充说:“虽然你们母亲总说我做事刻板,但关键时候,为什么不可以变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