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姐离开, 乐喜回到小院,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落下来,眉头微皱。
老爷子看到后出声问:“怎么, 遇到问题了?”
乐喜摇摇头,将柳姐过来跟她解释的事讲上一遍,最后道:“她做的事挺让我佩服, 也为之前私下猜疑她感到羞愧,但……”
刚刚和柳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随后自己仔细想了想,怎么都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最后等老爷子问到的刹那,她才终于恍然想清楚里面的关键点。
其实柳姐完全可以在做之前就来告知她一声,她又不介意, 但人家只是做了之后才来跟她说, 那她除了接受还能怎么着。
毕竟柳姐做都做了,她这边要是不想交恶把人得罪死,怕是只能说不介意吧。
虽然她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但就是感觉被人算计逼迫了一把, 心里难免有些介怀。
老爷子经历的事多, 又是可靠的长辈, 乐喜便把心里的这些纠结矛盾全都吐露出来说给他听。
老爷子听完并没有不当回事,反而郑重地倾听完后给她分析一番, 说她和柳姐目前不过才见几面, 如果没有邻里这层关系,怕不还是陌生人。
那么如果从这层关系来看,陌生人之间存点防范心和小算计, 不是很正常嘛。
乐喜张了张嘴, “她对我那么亲切,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老爷子不以为然道:“可能她为人处世就是这么着的,刚认识的人哪会那么快就交心的,你当真了,真把人家当朋友,人家估计还处在保持面子情的程度。”
再说即便是朋友,这年头朋友之间互坑的还少吗。
“不用多想,就当个小教训吧。听你说的,她能降伏她家男人肯定不是个简单人儿。你如果当真介意,以后和她远着点,当成普通邻里相处就好;若是还想做朋友,那就自己多留个心眼。”
老爷子如同一个慈爱的长辈般,殷殷教导初出茅庐不懂世情的小辈。
乐喜汗颜,说来她前世也活过那么多年,性子里却仍旧还保留着一份天真,以为与朋友相处就该真诚以待,不搞那些虚的假的面子情。
这也是当初她会对卫诚有好感的一个原因。
没想到并不是所有她看着不错的人都像卫诚那样,卫诚能待她以诚,别人可不会。
“好吧,我明白了。”乐喜叹口气。
看来还是暂时和柳姐做邻居好了,至于以后能不能当真正的朋友,那要看她们的交心程度,反正现在经此一事,再让她当对方是朋友是不可能的。
所以等到晚饭前需要去买菜的时候,她没有亲自去,避免同柳姐碰面的机会。
她暂时不想面对她,让她先缓缓再说。
不过她不去买菜没事,可以把菜篮子和钱交给跑腿的小子,让他帮忙把需要的菜买回来,剩下的都是他的跑腿费。
跑腿小子接到这活,几乎一蹦三尺高,高声应下:“太太放心吧,我保准给您买来最好最新鲜的。”
说完,人一溜烟朝菜市场的方向跑去。
乐喜不是冤大头,她给的钱其实就是按照菜钱和跑腿费算的,但要是那小子有本事跟菜市场的摊主把价钱讲下来,那多余出来的就都是他凭本事赚的,她不会有意见。
做完这件事,她回头特地看了下老爷子的反应,会不会认为她这么花钱是败家什么的。
结果老爷子没啥反应,一副随她安排理所当然的模样。
如此,乐喜便当他是默认同意的。
老爷子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看完一份报纸还有心思乐呵呵问她:“看时间阿诚该回来了,阿喜今天打算煲什么汤呀?”
“双肝补血汤。”乐喜说出自己打算煲的汤名,转而道:“卫诚今天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哦?”老爷子露出兴趣。
虽然之前卫诚就说白天会出差办事忙碌起来,但看他这两天都是和以往一样按时回家,老爷子就没把他口中的出差忙碌啥的当回事了,还以为今天会和前两天一般。
但看情况不是,孙媳妇貌似知道一些内情?
乐喜点头,将卫诚昨儿晚上告诉她的那些事都和老爷子说了说,然后总结道:“如果他们要找那什么草,八成花费的时间不会少,所以卫诚今天不一定能按时回。”
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他不要夜不归宿就成。
老爷子听她讲过后了解了,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你说那种草啊,其实我也记得呢。”
当时祖孙俩因为羊病的事急得火急火燎,怎么都找不出好办法,最后还是卫诚和羊出去一天一夜,回来才找到解决的法子,把羊关起来天天投喂那种草,直到羊病好了,两人才算渡过那次危机。
他那时候因为生病不能做什么,就帮卫诚去外面扒草皮找治羊的草,因此对那种草很熟,现在想起来还记忆犹新。
“实际上就是一种野草,北边应该都有,草原上能长,咱们这里也能长,他们想找到应该不难。”
老爷子的话安慰到乐喜,她忍不住点点头,隐隐悬着的心往下放了放。
看到老爷子的茶水快喝没了,乐喜转身去厨房重新烧了水,给老爷子续上一壶茶,回头又将厨房里的东西拾掇一遍,为待会儿煲汤工作做准备。
至于晚饭,等她煲完汤,如果卫诚还没回来,她就自己先做着试试。
老爷子的茶才泡上没多久,跑腿去买菜的小子风风火火地回来,将一篮子新鲜蔬菜和肉蛋递到乐喜面前,眼巴巴看着她。
乐喜检查过后满意点头,挥挥手将人打发走了,一点没提剩下多少钱的事儿。
不用问,看跑腿小子在她点头后一脸赚大了的表情,肯定剩下的比那点跑腿费多,但这是人家自己争取来的,乐喜倒不至于那么没品,再反口给他要回来。
将人打发走,乐喜让老爷子继续喝茶看报,她进厨房煲汤去。
双肝补血汤,听名字就知道要有肝儿。
乐喜准备的是猪肝和鸭肝,这两样东西处理不好有点腥,她小心将它们从荷叶包里拿出来,放进面盆洗了好几遍,洗干净后切片备用。
切的过程中腥味扑鼻,手上也跟染了血似的,差点令乐喜半道放弃,最后想想不能浪费食材,想想卫诚被喂胖后的颜值和身材,她瞬间有了动力,咬牙将其一刀一刀切成片码到盘子上,放到一旁备用。
切完,乐喜终于忍不住松口气,赶忙跑出去凑到水井旁冲手。
因为太腥了,她不想在厨房里洗,再将其他盆啊啥的染上这种味道。
老爷子当时看到她满手暗红地跑出来,老人家差点被吓一跳,直起身赶忙问:“怎么了这是?!”
乐喜尴尬一笑,都不好意思说,最终只能道:“切猪肝切的,手上没伤,都是碎肝渣,还有肝儿里流出的残血。”
老爷子听了松口气,缓缓坐回去哈哈大笑着调侃,说看这样子那肝儿应该挺新鲜,今晚有口福了。
乐喜脸红,如果让卫诚来,他肯定不会搞成她这样子,但谁让她是厨房小白,能煲个汤就不错了,还讲究什么刀工啊。
不好和老爷子多说自己那手渣厨艺,乐喜洗完手又连忙跑进厨房,继续她的煲汤工程下一步。
肝儿切好了,下一步轮到菠菜。
菠菜水灵灵的好处理,洗一下切段就好了,乐喜做着这些的时候十分轻松,顺手将大枣和黑木耳也洗了洗,选出其中最大颗的枣子装碟送到外面的老爷子手边。
“爷爷尝尝枣子,晚饭可能还要一会儿。”
老爷子摆手,“没事,晚点做正好,到时阿诚回来能一起吃。”
老一辈都讲究个一家团圆,老爷子也是这样,早中饭他不强求,但晚饭一家人能一起吃还是想尽量一起吃,不然这个家还算是家么。
卫诚和乐喜对此都没什么意见,如果没有其他情况,晚饭绝对是要一块吃的。
老人家就这么点要求,他们当小辈的若是还不满足,那成什么了。
给老爷子送完枣,乐喜回到厨房找出砂锅清洗干净,点起煤炉将锅放上,然后把两种肝儿和大枣、黑木耳一起倒进去,加点水开始小火慢炖。
汪红英当初教她的时候叮嘱过,这个慢炖的时间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如果给年轻人吃可以减少点时间,但若是给老年人吃,那稍稍炖久炖烂一点也行。
考虑到卫诚并不在意吃的食物是硬脆还是软烂,乐喜便打算炖久一点,照顾一下老爷子的牙口。
趁着这段时间,她准备将晚饭用到的菜摘洗干净,到时看卫诚回没回来再做打算。
她让跑腿小子买的是南瓜、芹菜和大肉等等,没要求小葱,但是那小子机灵,悄悄加了把小葱,不知道是买的还是让人家摊主送的添头。
乐喜晚饭想做的主食是南瓜粥,家里有大米,她先将南瓜洗干净切成丑兮兮的小块,再将大米淘洗过三遍放入锅中,剩下就等卫诚回来再继续。
另外芹菜也被她一起处理,叶子可以过水凉拌,这题她会!
芹菜杆则需要切段,和切成丝的大肉一起炒,乐喜担心炒坏,都只是将食材初步处理好,一一码到盘子上备用。
另外家里还剩下的有皮蛋咸鸭蛋,通通切块淋上酱汁调成盘,又是一道菜出来了。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卫诚还是不见人影,乐喜等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自己来吧,估计他今晚真的要忙到很晚才能回,到时人肯定很累了,不能还要劳累他做饭不是。
乐喜于是先把调好的芹菜叶和皮咸蛋端出去摆上桌,然后回厨房深吸一口气,开始热锅炒菜,顺便小心翼翼加调料,争取不要太翻车,否则等下吃的时候她在老爷子那儿岂不是会很没面子。
幸好芹菜炒肉丝这道菜不难做,跑腿小子帮忙买的芹菜又够嫩,只要热锅翻炒几下就熟了,而肉丝只要变色也算熟,所以整体其实不算难。
乐喜注意着二者的变化,及时放盐放酱油进去,完后再翻炒几下,立马出锅。
最后看到那盘香气扑鼻的芹菜炒肉丝,她拿起筷子试着尝了口,忍不住点头,觉得还不错。
虽然不算美味,没有卫诚、汪红英他们做得好,但好歹没怎么翻车。
不过……
乐喜嚼着脆嫩的芹菜杆,突然想到前世网上看到的一个说法。
貌似芹菜好像杀/精来着哈哈哈。
那么这道菜对卫诚就不算又好了,但凡事都讲究个量,达不到那个量说危害都是瞎扯。
所以即便芹菜有那个功效,在只有一盘菜量的情况下,也谈不上有什么效果吧。
这样对卫诚就没什么妨碍了,乐喜放心将其放到后锅锅盖上温着。
此时另一个灶口上的汤也到时候了,她垫着布打开砂锅闻了闻,又小心用勺子舀出一点尝尝,感觉行了就接着放入之前备好的菠菜和生姜,最后不忘加上适量的食盐。
这个适量很考验人,前世不知难倒了多少想学中华厨艺的歪果仁。
乐喜对此也有点迷,被汪红英教的时候十分麻爪,最后不得不悟出一条慢慢来的法子,什么叫慢慢来,就是边加边尝味呗,直到觉得合适了再收手,不然就一直加下去。
加完余下的食材调料,汤又被她盖上砂锅盖继续炖煮几分钟,而后才起锅。
起锅后,乐喜先给老爷子送上一小碗,让他先慢慢喝着,剩下都熄火温着等卫诚回来。
在老爷子悠哉哉喝汤的时候,乐喜趁机把南瓜粥也做了,她不会多么花里胡哨的做法,反正就把米和南瓜放到锅里加水煮嘛。
最后出来的结果,竟然还算可以,味道既有大米的软糯,又有南瓜的清甜,起码很对她的胃口,就是不知道老爷子和卫诚到时会怎么评价。
想到卫诚,他可回来的真巧,几乎在乐喜做晚饭想起他的时候,他人就回到家了。
乐喜本来还想念一念他,但是等看到他那副风尘仆仆好像从泥里打完滚回来的样子,立马将别的抛到九霄云外,赶紧打后锅的热水叫卫诚洗漱。
先洗干净才能吃饭,不然别想坐上桌,甚至洗干净后还要把他踩过的地砖冲一冲,衣裳也得换了,脏了的泡进盆里,等下吃完饭让他自己洗。
卫诚清楚她的小洁癖,这会儿也不跟她犟,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一边做一边和老爷子打了声招呼,然后鼻子嗅到空气的饭香,顿时惊喜道:“阿喜今天做饭了呀。”
乐喜给他兑着水,挺起胸脯:“那可不,等你回来估计黄花菜都凉了,我就自己来啦,不知道味道怎么样,等下你吃的时候可不准给我挑剔!”
卫诚直接脱了身上布满灰尘的汗衫,就那么光着上半身笑看乐喜,说:“我是那种挑食的人吗?你做的我都爱吃。”
乐喜避着老爷子的视线范围,偷偷摸了把他的腹肌,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卫诚却理解成了某种暗示,眸色顿时暗了暗,握住她的手传递一个稍安勿躁的信号。
可惜乐喜没接收到,催他赶紧洗刷干净,尽早开饭。
卫诚飞快洗了个战斗澡,然后回屋换上干衣裳,出来后看到乐喜在端饭,立马上前帮忙,顺便提前尝一口她做的饭,比大拇指夸道:“不愧是咱家领导做的,就是好吃。”
“别贫了,赶紧端饭上桌,爷爷等到现在肯定饿了。”乐喜白他一眼,将剩下的东西分配一下,两人一块拿着送上餐桌。
饭菜上齐,两人也顺势坐下,看着老爷子当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芹菜炒肉丝。
乐喜紧张问:“爷爷,味道怎么样,咸了还是淡了?”
“刚刚好。”老爷子笑着点头。
乐喜肩膀一松放下心,连忙又给老爷子舀上一碗汤,被他摆手拒绝。
老爷子笑着指了指卫诚,说自己已经喝过一碗,剩下的都给他。
乐喜见他坚持,手上一转便给了卫诚,在场三个人确实就数他最需要滋补。
卫诚也不推辞,端起碗尝了尝,觉得乐喜煲汤的手艺又有进步。
乐喜心想那是,毕竟都经过这么多次的磨砺了,熟能生巧,她的煲汤手艺能不进步嘛。
最后汤她只喝了一碗,剩下的都进了卫诚的肚子。
卫诚喝着的时候,她转头仔细打量卫诚一眼,发现最近的功课不是白做的,他经过她连番的汤品滋补,人确实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比如卫诚的肤色变好变白了一些,人也比之前又有肉了些,没有刚开始见到时那么吓人了。
正常还算不上,但起码现在他走出去,不会再吓到小朋友这种程度。
卫诚被她瞧得耳上一热,夹起一块咸蛋塞进她的嘴,笑道:“看什么?口水都流出来了。”
乐喜咬住突然出现在嘴里的咸蛋,赶忙闭上嘴巴拿手擦,却摸了一手空,哪有什么口水,都是卫诚故意说的。
老爷子看过全程,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指着卫诚警告:“你就知道欺负阿喜,还不老实吃饭!”
卫诚立马朝两人举手做投降状,表示马上老实吃饭。
乐喜瞥他一眼,故意夹上一块姜塞到他碗里,盯着让他吃进嘴里。
卫诚配合地皱巴着脸把姜吃下去,才终于让她消了气。
老爷子见他们闹也不插手,就那么乐呵呵地看着,一副很有兴味的纵容模样。
一家子正其乐融融,突然有个租住乐喜那些屋子的租客过来递信儿,说有人找过来想租房子,问是把人带来找她还是她等下过去。
有生意上门,乐喜顿时顾不上磨叽,三下五除二吃完饭,跟着来报信的去见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