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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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斯可跪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几乎要倾倒在桌上,她伸长了手臂,探向餐桌上那只包装精美的水果篮,手指轻轻勾到透明的塑料包装袋,她微微施力,将水果篮拖到桌沿。

她摘了缠绕在塑料袋开口处的丝带拉花,扔在餐桌上,拿了一颗鲜红饱满的红蛇果,刚咬上一口。陶奶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拿走她的手上的苹果:“都没洗,怎么就上嘴了,你妈要是看见了,又少不了得说你一顿。”

陶斯可鼓着腮帮子,拿过先前扔在餐桌上的塑料拉花,低着头,饶有兴致将拉花地缠在自己的手腕间,说:“所以我才喜欢住在你们这里呀,奶奶,我为什么不是你和爷爷的女儿呢?”

陶奶奶将洗干净的苹果递给她:“又昏了头,说什么胡话。”

“我才没说胡话呢。”陶斯可低着头,小声嘀咕了句,“我不喜欢我妈和我爸,他们为什么不离婚?”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父母。”陶奶奶安慰孙女。

陶斯可咬了几口苹果,顿觉寡淡无味,她仰靠在椅子上,像一只泄气的气球被人晾晒在椅子上。

章庭筠从楼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茶色的餐桌上,放着一颗被咬了几口的红蛇果,露出淡黄的果肉,苹果上的咬痕,像是被一只小仓鼠偷吃过似的。

陶斯可往后仰在椅子上,脊背柔软像是绸缎帖服在椅背上,年轻女孩的身姿柔软,似还未硬化的面团。她一只手的掌心里包裹着几颗葡萄,另一只手捏一颗着葡萄乐此不疲地抛入嘴里,涂抹着豆蔻红的指甲油的脚趾,不安分的轻轻抵着桌子腿。

陶斯可的小脚有一下没一下踢着桌子腿,她微微侧了下头,便看到站在客厅的章庭筠。陶斯可楞了两秒,她姿势僵住了,像一部电影播放到某个片段,被人为按了暂停键。

这个画面有些滑稽,她微歪着头,一只手上捏着颗紫黑的葡萄,送到唇边欲咬着的动作,因为这个仰靠的姿势,裙子的下摆微微上缩,露出两条纤细的长腿。

两秒后,陶奶奶出声打破了这个静止的画面:“庭筠,等会留下来一块吃晚饭?”

章庭筠走进餐厅,陶斯可靠着椅背,嘴里麻木机械地咀嚼着一颗葡萄,竖起耳朵,听到他和陶奶奶说:“师母,我等会还有事,就不留下来吃晚饭,改天有机会一定尝尝师母的手艺。”

陶斯可心里一松,她又扔了一颗葡萄送到嘴里,听到陶奶奶说:“那你等会开车小心。”

章庭筠笑笑应了声好。

陶斯可跪坐在椅子上,盯着章庭筠开门出去,等门被他掩上时,斯可突然福至心灵,说:“奶奶,这个章先生就是那张贺卡的主人吗,章庭筠吗?”

陶奶奶点点头。

陶斯可胳膊肘支在餐桌上,撑着下巴,晃晃脑袋,对章庭筠的外貌作出了评价:“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陶奶奶笑了下,说:“是,小章读书那会就挺招女孩子喜欢的。”

“他结婚了吗?”陶斯可好奇。

“听你爷爷说还没,不过有女朋友了。”陶奶奶说。

陶斯可点一点头,想起刚才在卫生间无意间被他撞见的那一幕,又想还好他不留下来吃晚饭,不然她得尴尬死了。

章庭筠车子开出院落时,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他发小梁秋舫打来的电话,问他在哪儿。章庭筠摇下了点车窗,看了一眼窗外的稻田,说:“在郊外。”

“怎么跑那么远去了?”梁秋舫轻嗤了声,说,“等会一块吃饭啊,有事和你商量。”

章庭筠将车子开回市中心后,也没回去,径直开到梁秋舫说的会所。他将钥匙扔给停泊的侍者,自己进了大厅。

这会所是梁秋舫名下的,他们一群人一般都在这地儿消遣,私密性极强,又不容易让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章庭筠推开包厢门,里头已来了不少人,梁秋舫坐在牌桌上,说:“你这大老远的开车跑郊外去做什么?”

章庭筠倒了一杯威士忌,又扔入两块冰块,他端起杯子,说:“去见陶老师。”

梁秋舫扯了下唇,说:“不知道的,还以为陶老师是你爹呢。”

章庭筠没开腔,梁秋舫掀眸看了眼章庭筠,试探道:“尔阳刚来了电话,说等会要过来。”

卢尔阳是章庭筠最新一任的女友,娱乐圈正火的小花旦。卢尔阳同章庭筠认识,是因为卢尔阳主演的一部古装剧,被章庭筠所在的电视台看中,在当今的影视产业环境不甚理想的情况下,卢尔阳出演的这部小成本的古装剧能在卫视播放,算是出人意料。

这其中不乏有章庭筠的功劳,但章庭筠也纯粹是出于他职位的角度考虑,才会买下这部电视剧。事实证明,章庭筠的眼光确实不错,这部剧在S卫视播放这一个月来,次次都摘下下收视率第一的位置,卢尔阳也因此名声大噪。

在那部古装剧剧播放结束两天后,S卫视举办了一场庆功宴,卢尔阳也借这个机会同章庭筠认识了。这一段感情里,卢尔阳是占主导的位置。刚好那一段时间里,章庭筠的感情生活是空白的,卢尔阳频繁的出现章庭筠在场的一些局里,施展她的体贴与温柔,两人很快就在一起了。

两天谈了将近一年,一直相安无事,这算是章庭筠谈的最久的一段恋情。直到某天的攒的局里,章庭筠喝多了,歪在沙发里闭眼假寐,局子里有个小姑娘早就觊觎章庭筠很久了,乘着没人注意,蠢蠢欲动,将手搭在章庭筠的腿上。

卢尔阳从洗手间回来,见到这幅场面,当场便甩脸色,一群人被这场面搞得有些僵,面面相觑好几眼。

章庭筠无事人似地睁开了眼,看了眼下卢尔阳,说:“至于吗?”

那轻飘飘的一句至于吗?后面将近半个月,章庭筠就没再联系卢尔阳。卢尔阳事后回想起来,也觉得那天她有些小题大作了。章庭筠这种人看着好相与,温柔又绅士。其实这不过是他家庭涵养熏陶出来,撕开这层风度翩翩的外皮,他骨子里是寡情的,淡漠的。

卢尔阳忽然想起某次听歌,歌下有这么几句评论。他挺渣的,可是温柔,绅士,怎么说呢,认识这么些年,渣不渣是看人来的,只要你不栽进去,他就是好人。

经纪人也劝卢尔阳:“章先生那种人,就是女人堆里泡出来的人。人家境又好,你能和他在一起,也是你的运气,多少人想倒贴上去,人家还未必接受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再说你跟章先生这一年,人对你也算不错,要资源有资源,还苛求什么,真心吗?他这样的人不到五十岁未必肯安定下来,做人还是识相一点才可爱。”

字字诛心,卢尔阳听着刺耳。

等冷静下来,又觉得经纪人说得挺有道理,做人还是识相一点好。

......

梁秋舫见自己说完,当事人也没给个反应,梁秋舫困惑了,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说:“你两怎么回事,倒是给个准话啊?别等会人来了,你又不高兴,上回那个局面再来一次,也太没劲了。”

话音刚落下,包厢门被推开,来人可不是卢尔阳。

梁秋舫哎呦了声,说:“小半个月没见,更好看了。”

卢尔阳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章庭筠,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心里一咯噔,有些牵强地扯了个笑容,说:“小秋哥就是会说话。”

卢尔阳脱了外套,在章庭筠身边坐下,声音温柔,说:“最近这阵子比较忙,也没给你打电话。”

章庭筠松了口,说:“没事。”

当晚,章庭筠和卢尔阳在楼上的房间休息下了,章庭筠是个重欲的人,有时候兴致好会玩点花样。卢尔阳很喜欢章庭筠在她身上时的样子,那种专注,透着欲望的眼睛,以及他到达顶点时,松懈下来柔和的眉眼。那种错觉会让她觉得,这个人是属于她的。

但章庭筠今晚显然不在状态,卢尔阳能感觉得到,虽然最后他们做了。章庭筠达到顶点的那一刻,脑海里晃过的是那双白皙,小小的脚掌,指甲上涂着宝石似的豆蔻红,以及浮在棕色地板上的那一只只潮湿薄雾似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