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揭开

顾衍的步子迈得又大又急,沈岁宁费了好大一番劲儿也没完全跟上他的脚步。

等她急急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估计已经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了,一身的黑衣黑裤,双手抄进口袋里,背影看起来清冷又肃杀。

她的脚步突然就定住了,在他身后犹豫了许久,也没敢走上前。

直到有人将他的车开到门边,顾衍冷不防地回过头来,语气沉沉:“你准备在这儿站到什么时候?”

说完就绕过车头上了车。

沈岁宁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忙不迭地便跟着上了车。

几乎是安全带刚扣好,车子便飞驰出去,迅速融入夜色中。

沈岁宁吓了一跳,死死地抱紧身前的安全带,一动也不敢动。

车厢内的空气几乎凝滞,顾衍抿着唇,一双眼紧盯着路况,一句话都没跟她说,也没看她一眼。

这种情况,她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打扰他了。

眼看车子开的路线越来越熟悉,沈岁宁瞬间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昨天跟徐月说了她今天要去朋友家住一晚,明天才回去的,如果就这么回去,那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可是……

她又看了眼浑身散发着现在别来惹我气息的顾衍,在让大家都知道和顶着顾衍的低气压向他求情中,果断选择了后者。

沈岁宁深吸了两口气,摸出手机,快速敲好了一段话,然后在心里祈祷着快来个红灯吧,她好跟哥哥解释。

或许她的运气还不算太糟,没一会儿,车子果真一个急刹,在路口停了下来。

她面上一喜,随即又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他,见他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前头,那本就没多少的勇气又漏走了些。

再不说的话,他就要开回家去了。

这么想着,她终是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顾衍终于扭过头来,一双黑沉的眼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转了视线,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久久未出声。

直至红灯结束,沈岁宁都没等来他的答案。

就在她以为今晚大概就是这样了,他还是要她送回家去,让家里的两位大家长语重心长地来教育她,告诉她今晚做的一切有多么不合适,他却突然打了方向盘,车子往与落月湾相反的方向驶去。

沈岁宁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也不敢问,一路都安安分分地缩在副驾,极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路上,顾衍都没和她说一句话。

车内除了空调出风口发出的微弱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她在这样极度安静,极度磨人的环境中,忐忑不安地想着待会儿下了车要怎么跟他解释,要怎么他才能不那么生气。

还未想好,车子已经开进了一个小区。

沈岁宁在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他的私人公寓。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边,地处市中心的高级公寓,一梯一户的结构。

她跟在他的身后,看他刷卡进电梯,看他抬步走出电梯。

然后是“滴”的一声,他推开家门。

沈岁宁埋着头跟他着进屋,在他低头换鞋的时候局促地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顾衍换好了鞋,抬头时看见的就是一动不动站在门边低着头装鸵鸟的人,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又重新弯下腰。

“啪”,一双拖鞋落在了她面前。

“换上,去洗手。”仍旧是不带温度的一句话。

沈岁宁怔怔地抬起头,看见的就是他的背影,宽阔的、疏离的,跟她像是隔了千里远。

卫生间

沈岁宁挤了一大泵的洗手液,揉搓着自己的双手。想起片刻前发生过的事,不由又加重了力道,近乎粗暴地将那块皮肤都搓红。

在她洗手的时间里,顾衍进房间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未彻底烘干的衣服黏黏腻腻地贴了他一路,到家后便一刻也无法再忍受。

等他出来,卫生间仍旧水声哗哗,沈岁宁还在洗手。

他脚步没停,径自走到沙发,坐下。

过了好一会儿,水声终于停了。

又再过了会儿,两条笔直纤细的腿在他面前停下,脚上穿着双大得空了一大截的拖鞋。

他没说话,也没抬头。

沈岁宁看着他乌黑的发顶,刚洗净擦干的手心又开始渗出汗珠。

她特意在卫生间磨蹭了那么长的时间,就是希望出来的时候他能稍稍消气。

但很可惜,他看起来一点没消气,仍旧不打算搭理她。

死一般的寂静。

公寓的隔音做得很好,外头的声音一点都传不进来,又或许是时候已经不早了,大家都休息了。

她就像一只被架在烤架上的小羊,反反复复地煎熬着,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焦灼不安地等待着属于她的审判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自己今晚的时间都要消耗在这样的沉默中时,沙发上的人终于开口了:“出息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却不受控地狠狠打了个颤。

“夜不归宿,混俱乐部,撒谎。”他冷声罗列着她的罪状,倏地抬起头,黑沉着脸,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沈岁宁,你到底还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她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不安、羞愧、难过、心虚,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法再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想说不是的,她只是跟朋友一起去那里表演,不是去那里厮混,可她夜不归宿是事实,跟徐月撒谎说自己去朋友家住也是事实,无法反驳。

如果可以让她知道今晚会在那里遇见他,那她一定不会去的。

他会怎么想自己?

像他说的那样,将她定义为一个爱玩爱撒谎的人吗?

他会觉得自己很装吗?总是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实际上一点不学好。

他会对自己失望吗?

沈岁宁的脑子乱糟糟的,一点没意识到这种时候,她最在意的竟然不是他会不会将这事儿告诉徐月,告诉江愉。

「我没有」

她张了张唇,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会不会相信她,只是想要解释。甚至顾不上合适不合适,急切地拉住了他的手,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

顾衍却没理会她的示弱,冷着脸毫不留情地拂开了她的手。

手心一空,她垂眸去看他的手臂,那些被人骚扰,怕无法脱身,怕连累乐队的人,怕给他惹来麻烦,怕他对自己失望的情绪突然就一窝蜂涌了上来,眼眶都阵阵发烫。

再看他抱着手臂,一副不愿再搭理自己的模样,心里就像被人挖了个口一样,空得厉害,也疼得厉害。一想到他可能已经对自己很失望,决定从此都不再管她,就彻底崩不住了,眼睛一眨,眼泪就成串地掉下来了。

怕他会发现,便死死咬着自己的牙,紧盯着地板,连呼吸声都克制着。

没人知道她有多害怕让在意自己的人失望。

这世上对她好的人本来就少得可怜,每一个她都珍之又重之,生怕连那为数不多的几个都离她而去……

顾衍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样,强硬地掐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见她通红的眼眶时觉得更加心烦意乱了,语气也染上几分不耐:“对着我哭什么?是我在欺负你?”

「不是」

沈岁宁张了张唇,眼泪却掉得更厉害了。

下巴被钳制住了,她被迫仰着头,因为一直强忍着眼泪,嘴唇被咬得通红,眼泪无止境一样从眼眶中漫出,看起来可怜极了。

顾衍的喉结克制地滚了滚,再大的火气看着她这样也有些发不出来了。

但他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如果不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等到意外真的发生,而他没有及时出现的时候就无法挽回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晚我没出现,你会有什么下场?”他看着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沈岁宁还是摇头。

她不知道,她不认识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招惹到了他。

顾衍的视线钉在她的身上。

沈岁宁脸上的妆都还没卸,不知道谁给她画的小烟熏妆,眼皮上有亮闪闪的亮片,眼尾处画了长长的眼线,口红的颜色也很鲜艳。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还是演出时的那身衣服,黑色的紧身露脐小背心,外搭一件黑色皮衣,下身是黑色工装裤,很朋克风的穿搭。

他看着这样一幅明显与她的身份和年纪不符的装扮,眉头紧紧蹙起。

顾衍也是男人,即使对女人没有多么浓厚的兴趣,但也有最基本的审美。这样的沈岁宁很漂亮,这是不可否认的。

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又刚好在舞台上,秦屿只是看了眼,就被她深深吸引了,苏津就更加不奇怪了。

不是任何人都是有原则有底线的,即便喜欢也只是远远地看着,这世上多的是那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喜欢就要不择手段得到,即便手段下三滥。

苏津就是那样的人。

他想起苏津看她的眼神,直白、猥琐、下流、写满欲/望,又想起曾经听到过有关于他的一些传闻,那些被他糟蹋过的女人的下场。

如果今晚他没有那么凑巧地遇见她,那么沈岁宁会成为他的猎物吗?

她才多少岁?

十六?

还是十七?

这样花一般的年纪。

他无法想象,如果苏津对她下手,她会变成什么样。

因此,他看着她楚楚可怜的一张脸,仍然维持了绝对的狠心:“使下三滥的手段,灌酒,下/药,迷/奸。”

沈岁宁光是设想着他说的那些,就觉得心惊。

可他还在说着:“如果我今晚没有出现,你就会被他带走。他会哄着你喝酒,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放一些能够让你失去理智的东西,直到你可以任由他摆布。”

他平静地说着这些从来不会跟她搭上边的词,残忍地揭开黑暗的面纱。

“你不会彻底失去知觉,因为他觉得那样没有意思。你会昏沉着感受到他对你做的一切,承受一个恶心又下流的男人的欲/望。”

不,不要再说了……

“你会受伤,严重点可能会进医,因为他不会对你温柔,禽兽是不会对发泄欲/望的工具温柔的。”

顾衍手下用力,强硬地定住她不断试图扭开的脸庞,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

“这些,你都想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