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宏宇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头上罩着个黑色的布套,布套被摘掉,阴暗的仓库里,一盏刺眼的照灯正对着他。他的眼睛睁不开,稍微适应了一会儿光线环境之后,慢慢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这似乎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他的面前是一张桌子,桌子后面站着金山以及他的数名手下,还有代号“编辑”的卧底探员林嘉茵。他醒来的时候,林嘉茵正对金山说:“我不明白把他转移到这里还有什么意义,直接干掉他就是了。”
金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再怎么说,他都是个前任的刑侦队长。就算杀了他,也得在下手之前让他把知道的全抖落出来,对不对?”
关宏宇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金山绕过桌子,走到他身旁:“怎么?关队长,临死之前想摆摆大义凛然的姿态?”
关宏宇一斜眼,不屑地看着他:“如果我是代表警方来打入你们内部的,你怎么可能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稍微动动脑子就该知道,警方的任何渗透或卧底行动,都会安排布控。何况你把我浑身上下搜了个遍,找到任何监听或定位装置了么?”
金山举起关宏宇的手机:“有这个就够了吧?手机定位以为我不懂?”
关宏宇又笑了:“你拆开电话看看,或者找个懂技术的,试试定位我的手机。”
金山有些意外地一皱眉,林嘉茵走了过来,拿起关宏宇的手机,熟练地拆开后盖,检查了一下手机的电路板,又装上后盖,拨了个号,掏出自己正在响的手机看了看。她挂上电话,把关宏宇的手机扔回到桌子上,没说话。
金山扭头看着问:“怎么?”
林嘉茵似乎有些不情愿:“电话确实被改装过,信号回路上安装了反定位的干扰装置。”
关宏宇抬头,看了看林嘉茵,对金山说:“金老二,我关宏峰是堂堂正正拍门子来找你谈生意的,姑且不论你这算哪门子待客之道,这娘们是怎么回事?什么‘编辑’?什么卧底?”
金山扭头看着林嘉茵一乐:“你不知道她?林嘉茵小姐是你们市局专案小组派来的卧底。只不过她实在是厌倦了继续给公安当狗而已。”
林嘉茵打断他:“别信他。他不可能不知道卧底行动。”
金山笑道:“可你不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么?如果他真是潜伏进来的公安,咱们刚才恐怕就都被端了。”
林嘉茵上前伸手一扒拉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咬牙道:“你要搞明白一件事,他是关宏峰。”
金山似乎没觉得这名字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有些疑惑地皱着眉道:“那又怎样?”
林嘉茵一字一顿地说:“全津港,知道这个名字的警察,都很清楚一件事,如果整个公安系统只有一个人不会变节的话,就一定是关宏峰。”她过分认真的态度让金山有些不安,他又看了看关宏宇。
关宏宇也盯着他:“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就是不信,我也没办法。我不明白这个姓林的娘们怎么就和你穿了一条裤子,不过……自从我找上你,就是报着真名实姓来的,我也没有避讳过自己曾经是警察的身份,凭什么这个干卧底的就比我更可信?”
金山看了看林嘉茵,又看了看关宏宇,似乎话里有话:“她当然是已经用行动向我证明了一些东西……”
话音未落,林嘉茵突然从身旁金山一名手下的腰上拔出手枪,指着关宏宇,对金山说:“之前的不算,拿他做投名状也没问题。”
关宏宇盯着面前的枪口,额头上沁出了汗。两人四目相对,关宏宇仿佛从林嘉茵的目光中看明白了什么,脸色逐渐变了,金山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突然,手枪的击锤一响,林嘉茵扣下了扳机。千钧一发的时刻,金山猛地推开林嘉茵持枪的手,子弹打偏了,射进了旁边的编织袋内,发出闷响。林嘉茵先是有些惊恼地看了金山一眼,随即又要抬手向关宏宇射击。金山上前,一把夺下她的枪,林嘉茵恼羞成怒地对他喊道:“你干吗!”
金山拦在她和关宏宇之间,把枪递还给手下:“我又没说不信任你。可我也没说让你杀他。别忘了这里谁说了算。”
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指着关宏宇对手下的人说:“看住他。”
他往外走了一步,回过头来,指着林嘉茵对手下说:“也看着点嘉茵,别让她再胡来。”
刺眼的灯光下,关宏宇和林嘉茵困兽一样地对视着。
半晌沉默。关宏宇终于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在支队干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让自己人把我整下来了。想试试另一条道吧,还碰上了卧底公安,我上辈子和干这行的结了多大梁子?真是阴魂不散。”
林嘉茵盯着关宏宇,冷笑着说:“随你怎么说,你骗不了我。”
关宏宇不屑地“嗤”了一声:“别扯淡了,你根本不是因为怀疑我的目的才这样做,你只是想杀了我。我不明白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但我看得出来,这是个人恩怨。”
林嘉茵听了这话,似乎有些动容,但随即又恢复了一脸冷酷:“公事公办也好,个人恩怨也罢,我现在活动自由,而你被捆着,你觉得咱俩谁横着出去的概率更大一些?”
关宏宇一点也没服软,望着她一撇嘴:“别得意太早……不过我确实很好奇,你似乎都不想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咱俩哪来的这么大仇?”
林嘉茵琢磨了会儿,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关宏宇说:“你死有余辜……”
她俯身到关宏宇耳旁小声说地说:“而且,你不是关宏峰。”魔道祖師小說
关宏宇愣住,他想开口问些什么,嘴唇微微张开,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看着林嘉茵往仓库门口走去的背影。
地铁站附近,周巡把自己的越野车停到地铁站旁后下了车,他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下楼梯到了地铁站,一路走到站台上,在一把长椅上坐了下来,坐在他身旁正在看杂志的女人合上杂志,居然是高亚楠。
周巡一边继续警觉地观察着周围,一边不动声色地低声问:“情况怎么样?”
高亚楠不动声色地说:“关队已经打进去了。”
她边说边把一张纸条递给周巡:“现在在这个位置,里面的情况还不清楚。中间他们进行过一次转移,过程中发现‘编辑’和金山他们在一起。孟仲谋和枪的下落都还不知道——按照专案小组的说法,这次卧底行动破获孟仲谋的军火贩卖组织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要能促成那两百多支枪的交易,起获那批失枪。如果我们不能确定那批武器在哪儿,很可能无法达成行动的目标。”
周巡语气有些焦虑:“但放任这样下去,老关的生命安全会越来越没有保证。”
高亚楠叹了口气:“嗨,知道么?既然哥俩都长得一样,我为什么不选关宏峰,却选他弟?”
周巡被这个无厘头的问题问得一愣,扭头问高亚楠:“啥意思?”
高亚楠苦笑着摊开报纸,边把报纸卷起来边说:“干了这些年,我早就看明白了,你们这群在刑侦跑外勤的,个个都是把脑袋栓裤腰带上,死不死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找个当刑警的男朋友,我可受不了这刺激。”
周巡笑了笑:“你是说,老关既然也是干这个的,冒险属于理所当然的事儿喽?”
高亚楠“哼”了一声:“我是觉得,刑警,尤其还是你们这帮男的,个个都不要命,而且还不听劝。”
周巡挑了挑眉毛,站起身说:“保持联系,但记住,尽量见面说。”
他刚抬腿走出一步,忽然又回过身,看着高亚楠的肚子,道:“说到受刺激,停你职是为了让你保胎生孩子去,你掺和这事儿干吗?”
高亚楠斜眼看着他:“你和关队把保密范围限定得这么严格,除了我,你还能信任谁来负责联络?”
周巡无可奈何地抹了把脸,转身出了地铁站,他刚从地铁站里上到地面,电话就响了。他一边接听电话,一边上了越野车,发动车顺着道路开了出去。
电话里传来周舒桐的声音:“周队,我们已经完成搜查工作了,您在队里么?”
周巡道:“哦,你们俩去我办公室等着,我很快就回去。”
说完他挂上电话,打方向盘拐弯——但车却没有减速,整个越野车车身几乎有些倾斜地从路口拐了过去。
周巡既吃惊又疑惑,用力踩下刹车踏板,发现毫无反应。他又连着踩了好几脚之后,发现车子根本无法减速,刹车失灵了。他脑门上顿时冒出了冷汗,一边控制着越野车在车流当中来回钻来钻去,一边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同时还在思索着什么。电话拨通之后,他按了免提,话筒里传来提示音。
他猛打方向盘,让越野车顺着路中间的隔离栅栏一路剐了过去,同时一抬手,拽起手刹杆,把排档直接推上停车档位。在隔离栅栏的剐蹭减速效果、手刹的制动效果以及变速箱齿轮脱扣的三重效果下,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排档箱和车前机器盖直冒烟。
电话此刻接通了,小汪在那头焦急地问什么事儿,周巡长出了口气,对着打开免提的手机说:“我在中心医院斜对面抛锚了,开车过来接我。”
小汪很快赶到,周巡搭着他的车回到支队,一进办公室,周舒桐和赵茜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周巡也累了,往办公桌后一倒:“简明扼要,捞干的说。”
周舒桐话到嘴边,被周巡一噎,求助地看向赵茜。
赵茜接道:“我们搜索了所有房间,从生活用品的状况来看,他应该是单独居住的。最该注意的是,房间内没有发现任何证件、信用卡、电脑设备、PDA、相片等可用于识别身份或获得背景资料的用品,也没有发现任何现金或有价证券。同时,没有发现任何涉及毒品、枪支、管制刀具相关的违法物品,总体而言,房屋内陈设简单,似乎只是单纯作为一个落脚点。我们特别注意到,整个房间异常整洁,完全不像空置过一个多月的状态,显然有人在安廷死后,去清理过这个房间。那么就不能排除这个人或这群人一并带走了他的某些私人物品的情况。进出的时候我们观察了一下小区的监控设备,建议调取监控录像,彻查一下这一个多月来进出那栋楼的可疑人员。”三國機密小說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开了,小汪推门进来,张口就说:“周队,你知道么?技术队发现……”
周巡一抬手打断了他,示意小汪在一旁等着,随后对周舒桐和赵茜说:“我知道了,把现场的勘验笔录留下,这部分暂时不用继续跟进了。你们去法医队协同小徐尽快完成尸检,纪杰的案子不能放下。”
两个女孩应声出去了,小汪又要开口说,周巡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把门关好。
小汪也忽然想起,闭上了嘴,关好门走到近前,才低声道:“查了一下,是车子的刹车油被放空了。”
周巡一皱眉,似笑非笑地说:“因为一直没做保养?”
小汪:“当然不是!技术队那边的勘察结论是刹车盘遭到过人为破坏。所以这车……从开出去刹车油就一直在泄漏,等到油漏光了,这脚刹车也就彻底没了——这车只有您开,明显是针对您个人的某种加害手段啊!”
周巡明显故意乐了一下:“还费挺大劲想伪装成意外事故。”
小汪点头:“对,我看,不妨查一下车库的监控……您也好好回想一下都有什么人对您心存不满。”
周巡这回是真乐了:“那咱们队所有人都得挨个儿过堂,这不是胡闹么?赶紧把车修了,给我另外调一辆车来。别对外声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仓库里,林嘉茵和关宏宇都坐在桌子旁,旁边还围着金山的数名手下。金山走了回来,冲手下打了个响指,命人替关宏宇松了绑。林嘉茵似乎很是不满,但欲言又止。
金山反倒是挂上了一副笑脸,说:“不好意思,关队长,多有得罪。”
关宏宇揉了揉手腕,斜眼瞟着金山,没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