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第二天早上。

孟凭歌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虚软无力,严重怀疑自己是夜里出门参加了一场马拉松。

走到浴室一通洗漱,她晾完洗脸巾回到卧室,打开窗户扶着窗桓探出头,闭上眼睛感受了下外头的天气。

还好,气温低归低,好歹是个晴天。她这人对气候环境要求不高,在她看来,只要没有刮风和下雨,就是个好天气。

孟凭歌回过身换上衣裳,把自己拾掇出个人样,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门。

但等到晚上下班时,她又已经累得失去了人样。

想着家里头湿巾已经没了,孟凭歌还是没有直接回去,临时一个冲刺走进超市,拿了两包去结账。

回到住处,孟凭歌走进厨房里头,准备给自己煮一碗面。

冬日气候严寒,屋里头又没有暖气设施,取暖全靠抖,这种时候就会格外想要吃一些热乎乎的东西。

令人无语的是,孟凭歌拉开冰箱门才发现,里头已经没有蛋了,冷藏柜里头只有一把萎靡的小青菜。

没事,小青菜挺好的,补充维生素。

孟凭歌掏出小青菜择完,放到水槽里头冲洗干净,拧紧水龙头,甩掉指尖上的水珠,又取出一罐猪油拧开,麻利地折腾出了一碗阳春面。

食材单调不打紧,技术到位就能无所畏惧。

孟凭歌煮完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马上端着它回到卧室的小书桌上,扎起头发坐下,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仔仔细细感受着食物落到舌尖时晕染出的温度。

在冬季里头吃点儿热的,确实令人身心愉快。哪怕在放下筷子的时候,外头又下起了雨,她也没之前那么冷了。

孟凭歌靠着椅背,伸手拍了拍微微发胀的肚子,起身把窗户门一关,折过身来走到柜子前,准备收拾行李。

谁想柜子门刚被打开,一只长相笨笨的棕色大熊就冷不丁从里头栽倒出来,啪嗒一下摔到了地面。

孟凭歌连忙弯腰抱住它,却在那柔软的触感落入怀中时,脑内的思绪突然一下子就被触动了。

这只熊是姜炙送给她的。

刚分手那会儿她气血上头,本来是想过要不要丢掉的。

无奈的是,她没了熊的话,就会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就只好留着了,无论搬去哪里,都始终带着。

哪怕后来经过时间大法的疗愈,她已经不再需要它帮助入眠了,很多生活中无用的东西都被她给丢掉了,也还是没有丢掉这只熊。

因为她的思维突然一下子就出现了一些转变,认为真正的放下并不是丢东西,更不是眼不见为净。而是能够即使面对着前任留下来的一切,也能波澜不惊,否则就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这熊是他什么时候送给她呢?好像是在15年的12月26日吧。

那一天,是周六,也是她的生日。

由于孟军和林广莲都不在,没有人陪她过生日,她自己又没什么给自己过生日的习惯,就在早上起来蒸了两个速冻包子草草应付完后,出门去康丽百货城置办生活必需品了。

好吧,原本她还是挺期待能够有人陪着自己一块儿过生日的,尤其是在看到别的小朋友过生日有大蛋糕吃时,更是眼里心里都装满了羡慕。

然而由于一直以来,都没人正儿八经地给她过过生日,久而久之,她在面对这个“特殊的日子”时,就没有了任何想法,变得格外平静。

哪怕她手里头捏着孟军和林广莲给的钱,也还是什么都没有给自己买,路过蛋糕店都能做到目不斜视。

直到她拎着生活用品从店里走出来,看见旁边新开了一个公仔店,眼里才难得地起了一丝波澜。

怀揣着满心的好奇,孟凭歌脚后跟一转,朝着里头走进去。

公仔店装修粉嫩,各形各色的玩偶被整整齐齐地码在货架上,琳琅满目,应接不暇,令人产生一种误入童话王国的错觉,简直像极了一个专门供人做梦的,天堂。

孟凭歌径直走到一个角落中,目光立马就被一个坐在地上的超大型棕色玩具熊给吸引住了。

她对很多东西都不太感兴趣,唯独对大型玩具熊无法做到超然物外。

具体是何缘故,她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觉得那种东西软乎乎的很舒服。抱起来会让人分不清楚是自己在抱它,还是它在抱自己。

当然了,玩具熊还有一个优点——它永远忠诚,不会来了她身边又离开。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让它一直待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一辈子。

那是一种令人十分安心的感觉。

可惜那熊真的太贵了,要399元。

她身上倒也不是没有399。

今天毕竟是她生日,孟军和林广莲还是给她包了红包的。可要让她用这钱来买一个公仔,是不可能的。

太划不来了,她只能接受一百一下的价位。

就在她打算放弃时,旁边突然来了两个人。

孟凭歌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姜炙和他的同桌许心强,这会儿正在那儿盯着货架上的公仔看。

看了半天,许心强转头朝姜炙发送起了SOS信号:“你说,送哪个给我妹更合适啊?”

姜炙:“不知道啊,我对公仔没研究,对模型比较有研究,你要不要换送模型给她啊?”

许心强苦着脸摇头:“不行,我答应了我妹回家要送她一个漂亮公仔的,我要是言而无信,她会打死我。”

姜炙一手揣兜里,一手从货架上拿了个丑得要命的霸王龙晃了晃:“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话时永远都懒懒散散的,站也没个站相,浑身上下跟没骨头似的,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年。

许心强看了眼那恐龙,从姜炙手中接过去,狐疑地晃了晃:“你觉得她真会喜欢?我怎么觉得她收到后十有八九会打死我?”

……

孟凭歌终于按捺不住,接了一句话:“别怀疑,她肯定会打死你。”

姜炙这才意识到旁边站着孟凭歌,掀了下眼皮,问:“为什么?”

孟凭歌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留,直言直语:“丑出血了。”

姜炙两只手都揣进了兜里,晃晃悠悠地转过身问:“孟凭歌同学,我的审美有那么差?”

孟凭歌毫不犹豫地对上他的眼睛:“姜炙同学,真羡慕你,一直那么自信。”

姜炙不傻,不可能听不出她在嘲讽自己,但是懒得计较,索性直接问:“那你觉得送哪种好?你那么牛,要不你出出主意?”

孟凭歌倒也没有生怯,马上就指向了那个一米高的的大熊,说:“这个。”

姜炙牵起唇角“嘁”了一声:“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还占地方。”

“这是新出的巧克力大熊,女孩子们都很喜欢,送它准没错。”孟凭歌看了他一眼,“我一个不怎么喜欢买东西的人都心动了,今天本来还打算买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来着,更别说其他女孩子了,你不懂就算了。”

噼里啪啦说完一堆,孟凭歌耸耸肩,准备离开。

姜炙却微微蹙了下眉头,冲她招招手:“等等等等,过来过来,你今天生日?”

“嗯。”孟凭歌没有过去,只是点头。

姜炙不解:“那你怎么又不买了?”

孟凭歌看了他一眼:“因为穷啊。”

姜炙皱眉:“?”

孟凭歌只好耐心地解释:“姜同学,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富裕的,不是每个人都能眼也不眨地买东西的。”

姜炙眯眼:“那你,不准备给自己过生日了?”

孟凭歌依旧没什么表情:“我爸妈说了,生日这种日子就只是提醒人又多长了一岁而已,过不过都不重要。”

丢下这么一段看似无所谓的发言,她就拎着东西转身出了店,去到底楼的打折超市里头逛了一圈,拿上几袋薯片和一条巧克力棒回到家,挑了部《忠犬八公》打开,边吃边看。

谁料看了没多久,她的房间门就被人给敲响了。

“孟凭歌同学,麻烦你把门开一开。”

是姜炙的声音。

孟凭歌薯片掏到一半,放到了一边,拍拍手心起身,朝着门口走过去。

握住门把手,孟凭歌咔嚓一声将门打开,刚打算问“怎么了”,结果话还糊在喉咙里,一只熊就被人给猛地推送到了面前。

孟凭歌愣愣地面对着那熊,大脑突然死机。

姜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喂,大哥,接一下啊拜托。”

孟凭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伸出双臂抱住了那熊,讷讷地看着他。

姜炙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先一步开了口:“虽然你说生日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但我不那样认为。只有热爱生活的人,才会被生活热爱。孟凭歌同学,生日快乐。”

孟凭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心底突然被触动。

她本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生日,也不想过生日的。可是在接到姜炙礼物的瞬间,她的眼睛突然一下就发起了热。

“谢谢。”就连她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带上了一点鼻音。

姜炙双手缓缓插进兜里:“你这是,被我感动到了?”

“才不是因为你呢。”孟凭歌吸了下鼻子,反射性地瞪了他一眼,倏地指向那台二手电脑:“是因为那部电影。”

“哦。”姜炙看了眼,信了:“那我先回房间了,你好好玩熊吧。”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一步一拖地进了自己房间。

他不知道的是,孟凭歌关上门沉默地揉了揉那熊的耳朵后,眼泪啪嗒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熊的手感还是那样的柔软,软到让人不想要松开。

不行了,要掉眼泪了。

抿紧唇,孟凭歌将那熊重新推回柜子中,把要带的东西纷纷取出,收拾进了箱子里头。

第二天早上。

孟凭歌在闹钟的作用下迷迷糊糊醒过来后,伸出手摸索着取过手机,关掉闹铃伸了个懒腰,大剌剌地瘫在床上又眯了一小会儿,才换起了衣服。

她拉着行李箱刚走到客厅,江雨那边也打开了卧室门。

孟凭歌将头上的针织帽子往下压了压,说:“”我们现在走吗?”

江雨笑眯眯道:“好啊。这儿到客运站的地铁还在修建,没有开通,我提前约了个车,司机说他快到了。”

“Okk~”孟凭歌伸手比了一下,马上就和姜宇一块儿带着行李箱出了门。

两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别提有多开心。人还没到度假山庄呢,心就已经飞了过去。

谁晓得,两人刚坐上车不久,司机师傅一个不留神,就和另一辆车撞上了,吓得孟凭歌和江雨立马化身尖叫鸡。

好在不是特别严重,至少大家都很安全。

两方司机下车后,撸起袖子开始理论,场面一度发展到了一种不受控制的地步,直到交警过来,两边的情绪才变得平静。

两个人叹了口气,只得将行李箱拉到马路边,准备另外打一个。

屋漏偏逢连夜雨,附近在修路,这会儿比较堵,很多车都堵死在了那儿,饶是已经有司机接了单,也无济于事。

与此同时,一阵风吹过来,孟凭歌忍不住搓了搓手:“他还过不来吗?”

“是啊,”江雨叹气,“那边太堵了,寸步难行。”

“好吧,”孟凭歌往手心里头又呵了呵气,“我们还能赶上客车么?”

江雨拧着眉:“不知道呢……无语。”

就在这时,一辆干净铮亮的黑色保时捷突然从旁侧街道呼啸而来,将车屁股一甩,十分潇洒地停到了孟凭歌旁边。

孟凭歌怕自己碍着人,正准备拉着行李箱去一边等,那辆车的车窗已经降落,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在等车?”

孟凭歌的脖子顿时跟锈住了似的。随后她循着声音一望,就看到了,姜炙。

对方穿着一件廓形硬朗的棕褐色工装外套,单手扶着方向盘,此时正懒懒散散地看着她:“去哪儿啊,要不要我做个好人,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