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一坐进车里, 门还没关上,前座与后座之间的隔离板自动开启。
她放下包,“今天这么有空, 亲自来接我?……还把儿子也带来了, 小雾不上课吗?”
秦措解释:“老师临时有事, 提前下课。”
秦雾说:“妈妈。”
纤纤和秦措分别坐在后座靠窗两边,秦雾夹在当中。纤纤伸手,抱抱儿子,说:“小雾真乖。”
“小雾。”秦措淡淡道, “你——”
“捂住眼睛,我知道。”秦雾皱起眉头,两只手捂住眼睛, “父亲你快点, 我有话要跟妈妈讲。”
秦措:“……”
他倾身过来,右手抬起纤纤的下颏, 含住红唇的刹那, 听见她在闷笑。
他轻咬她的下唇,又啄了下, 便坐了回去。
“笑什么?”他淡哼。
纤纤说:“笑你,整天给儿子树立不良榜样。”
“……正确榜样。”
“小雾。”纤纤不理他, 拉开儿子的小手,捧住他软乎乎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细看, “让妈妈看看, 瘦了胖了?”
秦雾回答:“不瘦不胖, 周医生说我的身材管理十分出色。”
纤纤一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的……身材管理?”
“是的。”秦雾点头,对她的反应很有些不满, “我每周都测量体重,我的身材一直保持得非常好。父亲——”
他向父亲寻求支援:“你告诉她。”
秦措给予肯定:“非常好。”又说,“其实不用那么好。”
秦雾拒绝:“不行,我不可以有一点点的松懈,祖母说过,真正优秀的男人必须从小对自己严格,长大了才不会走歪路。”
秦措看他一眼,目光移开,谈天气般的随口提起:“昨天晚上睡觉前,好像有人偷吃了小冰箱的蛋糕——”
“父亲!”秦雾急声抗议,小脸红了。
秦措笑了笑,揉揉他的头发。
纤纤问:“小雾,你刚才想说什么?”
秦雾郑重的说:“妈妈,你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我们不用相隔两个城市望穿秋水,太好了。”
纤纤挑眉:“你最近又看什么电视剧?”
“罗伯特和我一起看古装电视剧。”
“他的兴趣爱好可真广泛。”
“是我提出要看的。”秦雾认真的说,“为妈妈的电视剧预热。我只想看你,不想看头发颜色奇奇怪怪的叔叔。”
纤纤想了想,说:“没办法,张启圣是男主角,我们对手戏很多,有我就有他。”
秦雾叹气:“真是遗憾呢。”
纤纤又笑,“他也没那么讨厌。小雾,你别看怪叔叔长的高高大大,他的心理年龄和你差不多,也许比你还小,只有三岁。”
秦雾说:“那他也太幼稚了。”
纤纤:“可不是么。”
汽车行驶在路上,车内防震系统做的太好,人坐在里面,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平稳得就像时间停止了流动。
纤纤心里有事,有点走神。
身旁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又是一声。
纤纤听见了,转过头,“小雾,怎么了?困了吗?”
“不。”秦雾淡然,“过几天又要见到路平平,令人困扰。”
“过几天?”
“路家的晚宴。”秦措说,“庆祝路盼宁考取驾驶证。”
纤纤了然:“哦,圣诞派对。”
“上次茶话会见面,路平平一会儿要求我叫他舅舅,一会儿又不要我当他的亲戚。”秦雾面无表情,心想只要他表现的足够淡定,父母就不会以为他在告状,“他太幼稚。”
纤纤深以为然,“还是小雾成熟。”
秦雾抬起头,“对,如果我跟他吵架,我也变得幼稚,所以我不理他。”
纤纤便表扬他。
*
等到了秦园的别墅,秦措有事先回办公室,纤纤陪儿子玩了一会儿拼图,一起吃了晚饭,之后秦雾想看书,纤纤独自前往总行政楼。
刚到门口,常佑正从里面出来。
“学妹。”常佑打招呼,“听说你杀青了,恭喜。”
纤纤点点头,问:“刚下班?”
常佑叹了口气:“是啊,年底嘛,忙的焦头烂额的,习惯了。刚才走之前,还听到小道消息——”
他突然停住,皱眉。
纤纤:“小道消息?”
“还不是那个奥斯汀·温德尔,就是路总,咳,你父亲的贵客。”常佑顿了顿,笑起来,“瞧我,忙傻了,应该先为这事恭喜你。你是路家小姐,那不就是秦总订的娃娃亲?姻缘天定,缘分啊。”
纤纤不语。
姻缘天定,差点成了姻缘天作弄。是秦远华的错,怪他非得生两个儿子,长的还有那么点相似。
她岔开话题:“温德尔先生怎么了?”
“他最近见了不少商界人士,还谈成了几项合作。”
“秦先生终于有危机意识感了吗?”
“本来吧,他谈他的生意,与我们无关。”常佑说,“可他对秦总本人好像十分感兴趣,跟人问起过他。”
“秦总是世界首富,经商人士很难不感兴趣。”
“温德尔买下了锦盛大厦。”常佑换了一只手拿公文包,眉宇紧锁,“那栋楼就在秦园对面,从秦总办公室的窗户都能看的见,只怕来者不善……你快上去吧。”
他看了看手表,揶揄:“不然待会儿秦总该下来找你了。只要你在家,他一向归心似箭。”
纤纤:“……”
*
几分钟后,纤纤站在落地窗前。
从秦先生的办公室望出去,的确一眼就能见到那栋耸立的高楼大厦,两相守望。
“在看什么?”
腰间忽然一紧,男人的手臂环绕住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
他声音含笑。
纤纤抬手一指:“常学长说,Utopia买下了锦盛大厦。”
秦措埋首在她颈窝,漫不经心的敷衍:“嗯。”
“他还说,来者不善。”纤纤轻握他的手,“你呢?”
“我怎么?”
“有压力吗?”
他不答,湿润的吻顺着纤细的脖颈向上,含住她的耳垂,牙齿轻咬着戏弄:“……奥斯汀·温德尔找过你。”
语气低沉,用的肯定句。
纤纤无奈。
——又来了。
他在某方面和奥斯汀真的不谋而合,虽然他们国籍不同,语言不同,但是抓重点的方式,如出一辙。
“他来剧组视察,我们聊了会儿。”她说。
男人贴的更近,沉默良久,不冷不热的开口:“温德尔先生的情史可谓精彩纷呈,情人来自世界各地,他十三岁那年的初恋——”
“秦措!”
纤纤生怕他开始背诵奥斯汀的情感经历,当机立断制止:“我对他的情史没兴趣。”
“是么。”秦措云淡风轻,“对他的情史没兴趣,本人呢?”
“更没兴趣。”
“没兴趣,但是撇下剧组,单独散步。”
“……”纤纤转身,“谁又跟你打小报告了?”
秦措低笑,单手撑在玻璃窗上,“我更希望,以后白小姐亲自对我说。”
纤纤看着他,犹豫。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早说晚说,不过时间问题。可怎么坦白,从何说起,似乎——
男人突然欺近,吻住她。
于是思绪又打乱了。
“秦措……”
纤纤刚说两个字,突然发现声音无比的暧昧,宛如嘤咛,脸上泛起红晕,推了推他,平淡道:“我明天带儿子出去玩。”
“想去哪里?我安排。”
“我带小雾去,你安心上班。”明天是周六。她记起来,又改口,“安心留在公司加班。”
“……”
秦措神情淡淡,指尖戳她额头,“白小姐,说的是人话吗?”
“我想和小雾培养感情。”
“有个词语叫一家三口。”
“以后再一家三口。”纤纤说,“你年底不忙啊?”
秦措直起身,拉她在转椅上坐下,“圣诞节后要离开几天,出差,元旦前回来。”
纤纤诧异:“去哪儿?欧美都放假。”
“对方临时邀请。”秦措一顿,漠然道,“明天留守公司也好,行程空出来几天,多的是事情需要处理。”
纤纤点头,又说:“你的语气好奇怪。”
秦措慢声道:“你一直忙着拍戏,相隔两地望穿秋水的,又不止儿子。总算回来,想和你多待几天都难。”
“好酸。”
“那不叫酸。”秦措轻声一叹,目光斜飞,“……委屈啊,白小姐。”
纤纤轻笑。
那笑意映在秦措漆黑的眼底,如烟花绽放,绚烂而温柔。他手指按一下,落地窗瞬间全黑。
纤纤看见了,好生无语,“就几步路,回家再——”
秦措抱她起来,放在办公桌上。
纤纤又说:“……关灯。”
他不关,大手脱下她的一只高跟鞋,往地毯上扔。
纤纤踢了他一下。
他又脱掉她的另一只鞋子,柔声戏谑:“关了灯,你怎么看的见我?”
“……谁想看谁啊。”
纤纤低头,目光扫过他的领带——刚才接吻时,被他自己扯乱了。她的声音轻了几分:“聚财福地不干正经事,你当心遭报应。”
他又笑,呼吸近在咫尺。
夜色无声流淌,灯光刹那迷离。
秦先生说:“甘之如饴。”
*
路太太的朋友聚会结束,回到家,对丈夫说:“老公,我们还是找个时间,公开认回……那个孩子。”
路守谦正在想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这样下去不行。”路太太愁闷,“也怪我,没有提前跟平平说一声,他对他的朋友们说了秦雾他妈妈的事。”
路守谦说:“我知道。”
路太太一怔,“你知道?”
路守谦冷哼:“这几天,打电话恭喜我找回爱女,和秦氏喜结亲家的人,多的不得了!”
“所以说——”
“所以不能公开。”路守谦强硬的说,“正式认回来了,以后人家问你,什么时候能吃你女儿和秦措的喜酒,你怎么回答?我们的女儿不清不白地跟在秦措身边,这个脸,我丢不起!”
路太太长长叹气,一手抚额。
从前,宁宁在外流浪,她有担不完的心。现在那孩子回来了,烦恼半点没少,这算个什么事。
“你先别管这些。”路守谦说,“Utopia和晚宴更重要,你好好想一想,怎么把盼宁介绍给奥斯汀·温德尔。”
*
五年前,纤纤离开淞城的时候,把高中住过的公寓的一串钥匙,留给了秦措。这次回来,她在卧室的抽屉里找回了那串钥匙,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他没动过。
早晨,纤纤开车,带秦雾出去。
秦雾难得和母亲单独出门,本想坐她旁边,可因为年纪太小,父亲只准他坐后座。
秦雾往前挤了挤,手扶着车座,问:“妈妈,你为什么不让司机开车?”
纤纤说:“你爸爸也会自己开车啊。”
秦雾一想也对,过了会儿,又问:“你为什么在车里也围着围巾?”
纤纤想,因为你爸啃我脖子。
她说:“蚊子咬我。”
秦雾惊讶,“天气这么冷,还有蚊子?”
纤纤:“有些蚊子就是特别耐寒。”
秦雾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他停顿片刻,放低声音,“父亲今天不太高兴。”
“唉?”
“我问他,我和妈妈出去玩,你怎么不一起来。”秦雾有模有样的复述,“父亲说,他也想来。”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不说了。”秦雾看着母亲的侧脸,小声问,“你不让他来吗?”
纤纤说:“今天只带小雾。”
秦雾一听,格外期待,“我们去哪儿?”
“去看不死金刚。”
秦雾愣了愣,忙说:“妈妈,你开错路了,快掉头。不死金刚在海之屿,我们要坐飞机才能去。”
“不是家里那个,另一个。”
“另一个在Exile家,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谁,你找不到他的。”
纤纤专心看路,头也不回,“大家都找不到,我能找到。”
秦雾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妈妈,你好厉害!你能介绍我们认识吗?我们有一样的不死金刚,我想,他应该愿意见我。”
纤纤又说:“你也认识。”
秦雾:“……”
*
纤纤停完车,带秦雾上楼,先去自己家,拿了几件东西。
屋里的一切无比熟悉,记忆中是什么模样,如今一成不变。
五年,不,不止五年——时光在此静止,当年相处的回忆,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秦雾问:“这是Exile的家?”
纤纤摇头,“这是妈妈住过的地方。”她伸出手,牵住儿子,“走吧,现在带你去他家。”
同一层楼,两间相对的公寓,钥匙她都有。
纤纤打开其中一家的防盗门,刚要开大门,忽听身后的秦雾紧张叫道:“妈妈。”
她回头,“怎么了?”
“你等一等。”秦雾拉起羽绒服的拉链,小手整理头发,又问母亲,“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不行。”秦雾踌躇,“妈妈,借我你的手机,我要照镜子,我觉得我的头发乱了。”
纤纤笑,“放心,收藏大师不在家。”
秦雾睁大眼睛,将信将疑,“那他在哪里?”
纤纤抬手,转动钥匙,“加班吧。”
这套公寓是空的。
地板、墙和天花板精心装修过,绕墙一周是一排排的高级红木展览柜,可是没有家具。
本应是客厅的地方,正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展览柜,里面是真人比例的不死金刚模型。
秦雾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真的是……”
纤纤伸手抹了抹玻璃柜,又摸摸其余的几个实木柜子,几乎一尘不染。
那人要么自己经常过来,要么定期派人打扫。
他啊……
“妈妈!”男孩突然嘹亮的一嗓子。
纤纤吓了一跳,“干什么?”
秦雾极少那么大声讲话,更少因为激动而失态。他捏紧小手,盯住她不放,“你为什么会有这里的钥匙?你和Exile曾经是邻居?你知道他在哪里上班吗?”
他丢出一连串的问题。
纤纤一个一个回答:“钥匙是他给的,做过邻居,你也知道他在哪里上班。”她停住,眼里有笑意,看着他慢慢说,“出门前,他不还跟你告状,暗示我不让他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