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超的这个问题听上去十分简单，但要回答，却是十分麻烦，主要是整个过程十分复杂，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
徐默想了想，还是简单一点，开门见山直接道：“我读了你留在三清大教的日记。”
对面郑超一愣。
眼中有惊色，有点像是不敢置信，又有一丝丝迷惑不解。
徐默继续道：“你说过，你选择回家，无论承担多大的痛苦，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你还留了你的号码，13XXXXXXXXX，说你有酒，不过我打过这个号，你销号了，所以这酒也就没喝成。”
这次，郑超足足愣了有一分钟。
“你是？呃，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我没想到，没想到真的有人……可，这不可能啊，不可能的，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郑超表现的有些语无伦次，徐默也能理解，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突然有个人来找自己，说了这么一番话，自己估摸也会懵逼。
突然，郑超问道：“我们现在见面，是第几次？”
这话换做别人，肯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徐默却是秒懂。
“第一次！”
“明白了！”
郑超又不说话了。
徐默只好主动挑起话题道：“我和你一样，去过那个世界，经历过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最后修炼了阳神大道，这才能回来。”
郑超依旧没说话，不过眼神这时候闪着莫名的光芒。
“你等一下。”
他似乎也在思索一些事情，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没有说任何话，看得出来，是在思考。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郑超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突然抬头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还有几个朋友。”
“在哪儿？”
“楼下！”
“嘘，别惊动他们，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先别问。”
郑超这个时候表情严肃，但也像个神神叨叨的精神病。
居然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两道符篆。
递给徐默一个。
“跟我念，天地乾坤，斗转星移！”
“天地乾坤，斗转星移！”
“闭目，继续念！”
徐默照做。
心中自然是疑惑丛生，郑超明显知道，所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片刻后。
“睁眼！”
郑超说完，徐默睁开眼一看，却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之前的楼道当中，此刻所在，是一个破烂无比的室内，像是一间破庙。
之前的楼道虽然也诡异，但却是现代的样式，而这里，从腐朽的支柱房梁，从那边倒塌破碎的神像，处处看，都是古代的东西。
“这什么地方？”
“旧巷！”
郑超迈步而出，徐默也是紧随其后。
出来一看，果然是间破庙，外面是一条破路，有趣的是，这条破路蜿蜒向前，似乎上到山坡，只不过前面昏暗，看不真切。
然后徐默就看到，此处有个木牌，写着‘旧巷六百九’。
这不就是门牌号么？
和之前新街多少多少号如出一辙。
只不过这里换了个叫法。
瞬间，徐默秒懂为什么叫旧巷。
新街，旧巷，也算是互相辉映。
因为这里的一切诡异之地，都是古代的模样。
有破庙，有乱坟，有无人的驿站，有隐约声响传来的戏台，甚至还有寺庙、道观。
道观？
徐默突然看到一处道观十分眼熟。
愣了愣。
快走两步细看，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
朝云观！
徐默直接懵了。
他想进去看，郑超拦住了他。
“此处诡异凶险，切莫乱入！”
徐默看向郑超，心中疑惑如惊涛骇浪，只不过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此刻徐默倒是体会方才郑超的心情。
震惊、疑惑、不解，又似乎意识到什么，总之百念丛生，思绪如乱麻纠缠，难以理清，而且越是思索，越是不明所以，疑惑更盛。
“这是，怎么回事？”
徐默终于问了一句。
“看起来你也发现问题了，这旧巷已被封存，寻常情况下是进不来的，我是机缘巧合，才寻到一个进入这里的法子。而之所以进这里，就是怕让‘他们’知道，若是让‘他们’知道就麻烦了。”
“他们？”徐默不解，不知道郑超口中的‘他们’意指何人。
郑超这时候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徐默声音小一点。
仿佛说话大声了，会被什么人听到一样。
“来，你给我讲讲你的经历。”郑超小声道。
徐默正准备讲，刚说了一句，郑超就摆手：“不，不，你说的那个诡异世界的事情，不用讲，那都是假的，是假的，是他们写虚出的东西，你就说你回来之后的经历。”
“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徐默心头一跳：“什么是假的？诡异世界？什么是写虚，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说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郑超咬牙切齿，似乎对此有巨大的恨意：“我说的‘他们’就是写虚，他们虚构了这一切，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你，你现在很危险知道吗，一旦被他们找到，一切都完了。”
徐默很不理解，郑超说的话，就如同一个有严重精神问题的疯子说出的，前言不搭后语，语义混乱又莫名其妙。
似乎郑超也发现了他现在情绪有些激动。
“你稍等我一会儿。”
后者说完，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平静了下来。
“还是我给你讲吧。”郑超稳住语速，缓缓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觉得现在你看到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是真实的啊。”徐默不解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
“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显然，徐默刚才说的，不是郑超期望的‘正确答案’。
“难道不是？”徐默反问。
“当然不是！”谁料，郑超语气肯定：“你觉得，真实的世界里，会有这种荒唐的地方？你看看，这里的屋子就和一块块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积木拼凑出来的一样，这是真实的吗？”
“可能，因为这里是无光鬼境的缘故，我在诡异世界里进入过无光鬼境。”徐默解释了一句。
“我说过了，那个诡异世界是写虚出来的，是幻觉，就像是胡乱写在纸上的字，我在一张破纸上写了一万亿元，莫非，我就真的有一万亿了？假的，懂吗，是假的。所以你拿一个虚假的世界观来证明眼前发生的一切，那结果必然也是虚假的。”
郑超又开始激动了，不过这次他很快回过神来，压低声音，放缓语速：“我现在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去过什么狗屁的诡异世界，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写虚门给你留下的误导信息，他们是靠这个来定位你的位置和身份。”
徐默依旧听不太懂，但也大致明白郑超的意思。
只不过，徐默觉得对方是在胡言乱语。
“你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对吧？”郑超仿佛看出了徐默的想法：“我问你，你有没有发现，你的一些记忆，和实际情况是出入的，打个比方，你记忆里本来有个妹妹，但实际情况是，你发现你只有一个弟弟。”
徐默明白郑超的意思。
他立刻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记忆里，他是有父母的，可在这里，他却是一个孤儿，出生在孤儿院。
看到徐默在思索，郑超笑了：“你瞧，我就知道，一定有，因为写虚门那帮家伙总是会犯这样的错误，不，这也正常，没有人能保证不出错，这世上不存在完美无缺的东西。”
“这个能证明什么？”徐默问。
“能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
徐默又有点迷糊了。
他根本不信，哪怕这些话是郑超这个先驱者说出来的。
对了，他自己都不承认去过诡异世界，那么，他就不是先驱者，如果是这样，那他的话更不可信。
也不对。
如果郑超不是先驱者，岂不是反而证明，对方刚才说的是真的？
徐默感觉自己把自己给搞迷糊了。
脑子有点乱。
“等一下，我先假设一下。”
“对，你应该假设，假设是解答疑惑的一个很有用的法子。”
“你别说话，我先假设，你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就是真的。”
“我让你先别说话。”
“行，我不说！”郑超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
徐默叹了口气：“假设你说的是真的，有所谓写虚门，那我究竟是谁？你又是谁？还有，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想要轮回道！”郑超低声说。
“轮回道？”
“对，一开始，这东西在我身上，后来，我搞丢了，但我不知道它在哪儿，直到你来找我，我才知道，它在你身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咱们是第几次见面吗？因为我也拥有过它，我知道它的价值，只要死了，就会重启一切。至于你是谁，我不知道，而我，自然就是我。”
反正徐默听到这番话，第一个反应依旧是不信。
就如同天方夜谭。
可如果仔细琢磨，就会发现一个问题。
郑超知道死后可以循环的事情。
而且对方说的那些，听上去的确像是胡扯，但如果仔细分析，便会发现居然是能讲通。
毕竟，郑超根本没有理由否认他曾经在诡异世界里的经历。
徐默还想问。
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一下子，他陷入了沉默当中。
试图思索整个过程，寻找出明显的漏洞加以反驳，证明对方是在胡扯，而自己经历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但问题是，自己记忆和现实情况的确存在差异。
而且仔细回想，的确是有一些可疑的地方，这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本以为现实世界里并没有诡异。
可实际并非如此。
与此同时，郑超也在思索，他这时候看了一眼徐默：“你刚才说，你从那个世界回来？怎么回来的？”
徐默按下心中思绪，将情况大致讲了讲。
“修炼某种大道，穿过诡异隧道回来？不对，这是诱饵，你中计了。按理说，你已经被他们发现了，可为什么轮回道还在你身上？这不合理，也不可能，写虚门那帮家伙很少犯错。”
徐默没听懂，于是细问，郑超便道：“你讲的，关于那个世界八百年前真仙传说，这本身就是一个诱饵，就是为了引诱你去探索，让你入套，因为有轮回道在，他们根本不敢轻易出手，因为一旦被你察觉，想要再抓住你就难了，所以才会大费周章。而所谓返回现实世界的通道，就像是一个洒满了诱饵的陷阱，你钻进来了，按理说不可能逃脱，除非，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候，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郑超一愣，当下面色一变。
“不好，他们发现了。”
“谁？”
“写虚门，他们怎么会发现这里的？”郑超面色难看，表现的十分惊恐，如同大难临头。
实际上，周围的确在发生恐怖的变化。
周围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靠近。
“完了！”郑超咬牙切齿，突然看向徐默：“对了，你说你还带了几个朋友？一定是他们，你记住，他们当中有写虚门的人，你要把他找出来，还有，下次来的时候，单独来找我，谁也别带，记住了，下次谁也别带。”
“下次？”
徐默还没反应过来，郑超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来，冲着徐默的脑门就是一枪。
砰！
（三十八）
漆黑的街巷，冷冷的阴风，就像是浸湿冷水的纱布，拍在徐默的脸上。
“老大，这片儿还挺好看的。”
弥芥子的声音响起。
徐默这时候捂着鼻子，眼神却是盯着弥芥子看。
直接把这货给看毛了。
“老大，你这么看着我，我有点怕。”
“别怕，对了，你喜欢看这个片儿？”
“喜欢！”
“那进去看。”
说完，徐默直接推开了三宝录像厅的门。
里面的鬼不少，也有厉害的，但徐默也不是善茬儿，尤其是他现在心情不好。
“你在这儿看，我去办事，办完了再来找你。”
徐默拍了拍弥芥子那扭曲恐怖的脑袋，走出了录像厅。
上次循环，郑超用一把枪让自己再次进入了循环。
徐默明白，对方开枪是为了让自己从某种危险中摆脱出来，毕竟当时那种情况，地动山摇一般，明显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靠近。
按照郑超的说法，自己身边跟着的‘人’有问题，当中有写虚门的人。
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多个。
不过这个事儿，徐默也没有完全信任郑超。
主要是找到对方后，对方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徐默的预料。
徐默想过各种可能性，例如，把酒言欢，一起聊聊在诡异世界当中的经历，又或者说说将来的打算，因为有着相同的经历，肯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现实是，郑超给徐默来个了‘王炸’。
那套说法，徐默现在脑袋都是懵的。
从徐默的角度来说，他希望郑超是在胡说，因为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在诡异世界里的一切经历，都是‘虚假’的。
可这个事情太不可思议。
所以就算郑超这么说了，徐默依旧持怀疑态度。
对方说的‘轮回道’，‘写虚门’又是真是假？
徐默分不清。
至少目前分不清。
想要搞清楚这样一切，得自己去探索，徐默只能相信自己。
这时候徐默快步前行，大黄和瞎虎跟在旁边。
天上小乖也在飞。
对于这三个，徐默觉得它们出问题的可能性极小。
因为它们三个是自己找的，随机性太大，应该没有问题。
徐默快速略过肉摊，然后到了玩具店门口。
这时候徐默迟疑了一下。
小黑裙呢？
倒是没发现什么问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徐默没有进入，而是略过。
既然知道小黑裙的位置，大不了下次再来找她。
徐默想好了，这次直接去找郑超，问清楚‘写虚门’究竟是什么东西。
还是靠着小乖的预警，提前躲避斗篷怪物，这一路有惊无险，算是顺顺利利到达郑超家所在的住宅楼。
“大黄，瞎虎，你们在一楼等我。”
徐默安顿好，迈步上楼。
和上次一样，敲门。
还是郑父开门，连问话和上次也是一模一样。
“叔叔，我找郑超，我是他朋友。”
“超超，超超，你朋友找你。”
见到郑超，对方的表情和上次一样，带着疑惑和不解。
“郑超，你出来，我有事找你。”
这次徐默很主动，先一步走到了外面楼道里。
屋子里，回过神的郑超和他爸妈交待了一声，也走了出来，关上了门。
隔绝了屋内的声音。
“你是谁？”郑超皱着眉问。
这次徐默观察的仔细，郑超的手在背后。
估摸，对方后腰插着手枪。
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儿搞来的武器。
徐默道：“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
一句话，郑超目瞪口呆，下一刻，他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带着一丝激动。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下面还有一条狗，一只老虎，它们没有问题，其他人，我没带。”
“懂了，懂了，上次是不是写虚……等一下，等一下，咱们不能在这里说。”
“去旧巷？”
“对，去旧巷！”
徐默这时候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符篆，然后念道：“天地乾坤，斗转星移！”
闭目！
连念三遍。
再睁开眼，已经到了旧巷破庙。
“究竟什么是写虚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