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默以前听过一句话。
说高等级的坏人，一定伴随着优雅。
这一点说的很对。
面前这个道人便是如此，虽然一脸笑容，很是有礼，如果光看外表和谈吐，可要比之前见到的淳朴山民要和蔼可亲的多。
但对方谈笑间就灭了两个元婴期的牲人，这份狠辣，也是少见。
徐默看了这道人一眼。
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唱无量天尊者，为三清门下，你既是三清门下，为何要修《三牲归一》？”
对方假笑，徐默可没这心思。
尤其是徐默根本不怕对方。
所以没必要客气。
这道人实力不弱，但还敌不过自己和相婴联手，所以接下来徐默随时会动手。
道人也看出来徐默不好糊弄，当即道：“贫道自然是三清门下，至于《三牲归一》，道友你有些孤陋寡闻了，我修的，可不是《三牲归一》，乃是道门正统《万牲归仙》之法。”
徐默自然不信。
据他所知，三清大教内，就没有这种邪门功法。
若有，何必要修《吐纳行气》、《八景神台》和《二十四黄庭真丹诀》？直接《人丹秘术》不就行了。
“胡说八道！”徐默准备动手。
对面道人这时候察觉到什么，看向徐默：“道友已修完了《八景神台》？你是哪一脉的？”
徐默伸手一指。
锈剑飞出，直斩向对方。
道人面色一变，但也是沉稳应对，大袖一挥，一团血雾喷涌而出，化作一道屏障，挡住锈剑。
“道友先且慢动手，我乃三清大教景神观一脉，为现任观主玄绝子，道友既修完了《八景神台》，那必是同门道友，何不道出来路，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
徐默眉头一皱。
他了解过三清大教的构成，只要对方口中说的‘景神观’和玉延观一样，也是三清门下的分支。
心中念头一转，徐默道：“玉廷观！”
先探探口风，看对方想说什么。
“玉廷观？玄易子是你的什么人？”
“玄易子和玄真子，为我座下小辈！”徐默冷声道。
对面玄绝子一愣：“莫非，你是‘地’字辈的前辈？可玉廷观中，不是没有地字辈的人了吗？”
最后一句，明显是在自言自语。
徐默知道，三清大教中，道号的起名是有规矩可寻的。
实际上非常简单。
那位穿越者前辈是按照‘天地玄黄’来划分的。
也就是说，第一代，是以‘天’字为首，取道号。
只不过三清大教内，真正以天字首取道号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道祖，天元道祖，也就是天元子。
天字下面，自然就是‘地’字为首的道号。
这个就多了。
再往下，才是‘玄’字为首。
就例如玄真子、玄易子，和面前这个玄绝子，都是玄首字道名。
穿越者前辈考虑的还是很周到，只是没想到，刚刚到了玄首字时，三清大教就已经没落到如此境地。
这更说明，天元子这个穿越者前辈，肯定回去了。
不然若还在，不可能放任不管。
刚才徐默说玄真子和玄易子是他的小辈，自然，玄绝子就认为徐默是‘地’首字的道门前辈。
徐默也没多解释，他还没摸清楚这个玄绝子的情况。
所以他不会解释，只会反客为主问清楚。
“玄绝子，我问你，你既是道门弟子，为何不修正法，却走邪门？”徐默冷声：“你不说或者乱讲，我立刻斩了你！”
说话间，锈剑上锐气流光，杀气森森。
主要是语气，明显是道门前辈训斥晚辈的样子。
这一下子，玄绝子也有些吃不准了。
而下一刻，他感觉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你已修到《二十四黄庭真丹诀》？能得此法者，需是观主级才行，你，你当真是玉廷观地首字的前辈？”
“废话连篇，修炼邪法，当杀！”
徐默不废话，再斩。
轰！
这次锈剑的剑气，直接劈头斩下，玄绝子提前闪开，但也是面色狂变，带着一丝阴森，带着一丝忌惮。
脚下山峰，已经被劈开，轰隆隆巨石滚落，山峰直接被剑气削下一角。
这般手段，一般修士哪有？
玄绝子也是修炼过《吐纳行气》和《八景神台》的，当然清楚，能按照正统法门修到这般地步的，还真的只有‘地首字’的前辈。
当下也不敢再怠慢，躬身九十度，行道礼，同时道：“前辈莫急，许是玉廷一脉失踪过久，并不知三清大教这边的变故，容我慢慢道来。”
徐默也想知道细节，就让对方说。
“三清大教自道祖失踪，一日不如一日，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十年之前，道祖显灵，并传下新的法门，目的就是再次壮大三清大教。”
玄绝子道出实情。
说十年前，留守三清山中一些门人弟子都做了同一个梦，梦中，道祖现身，训斥他们让三清大教没落，骂他们无能。
到了第二天，众多门人相聚，谈及昨夜的怪梦，才知道都做了同一个梦。
“当然，也有一些人没有梦到道祖，却是因为他们已被道祖抛弃，等同于扫地出门。”玄绝子如此说道。
“之后每日，道祖都会现身梦中，了解情况，之后才传了新的法门，供门人弟子修炼。”
对方说的新法门，应该就是所谓《万牲归仙》之法。
徐默听完，冷笑不止。
“居然有人冒充道祖？而且，你们竟然信了？”
很明显，他们梦中所见的是冒牌货。
这一点徐默可以肯定。
玄绝子停了，摇头：“前辈怎知道祖是冒充的？”
“废正立邪，就这一点便可分辨，你们居然也信？”徐默看对方如何回答。
玄绝子摇头：“正邪之分，哪有标准？道祖说是正，那便是正，道祖说是邪，那就是邪。”
徐默盯着玄绝子，笑道：“明白了，对你来说，无论真假，只要能提升修为和实力便可，那假的，也愿意当真。”
“前辈，不可胡言乱语，道祖之威，不容亵渎。”
“行！”徐默也不与对方争辩：“你带我见见那位道祖。”
“如此，前辈随我来！”玄绝子也没拒绝，估摸也知道单打独斗，敌不过徐默，所以将其引入三清山中，才是上策。
到时无论动手还是降服，都可以。
“小婴，你留下！”徐默这时候和相婴道，结果，相婴不吃他这套：“不行，我得跟着你。”
没法子，大青蛇性子执拗，而且知道此行颇为凶险。
徐默一想，点头同意了。
无论是谁冒充道祖，实力都不可小觑，但徐默估摸，对方最多也就是千手佛级别的存在，这样，他和相婴联手，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还是那句话，实力决定一切。
最重要的是，三清山他必须要去，因为那里有‘天元道祖’留下的宝藏。
路上，徐默想起之前遇到的老道士，想着对方应该就是因为没有梦到道祖，被赶下三清山的门人。
类似的道门弟子还有不少。
可为何那冒牌道祖不将所有人都收入麾下？为何还要挑挑拣拣？
对此，徐默倒是想到一种可能。
“那老道士意志坚定，刚正不阿，或许，只有那些三心二意，道心不稳的，才会被邪异趁虚而入。毕竟，明知那道祖是假冒的，却依旧尊其位，这本身就代表了他们是容易动摇的那一类。”
徐默参悟人道乾坤时，曾斩人性，也曾体会善恶。
这世上，最难预料的就是人心。
有时人心坚硬如铁，无论如何引诱，都不会动摇分毫；同样，还是人心，却是机关算尽，重利轻义，稍微引诱，便会导向一方，若是乾坤调转，依旧会恬不知耻倒回来。
所以，人道乾坤才是最为奇妙的。
比天道无情，比邪道诡异，都要复杂，都要高深。
真要悟透了人道乾坤，至少心境之高，无人能敌，而且无论邪魅、诡异、恐惧，都能化解，稳神定意。
越过多个山峰，前面出现一座高山。
寻常山峰在这大山面前，如大树对青葱。
简直不值一提。
徐默知道，这就是三清山，大教道庭所在。
继续向前，隐约可见山中云雾缭绕，而云雾当中，有大殿阁楼，仿佛一幅画卷，美不胜收。
至少这大教道庭的牌面是有了，的确气派，仿若仙境。
“前辈，请随我来。”
玄绝子落到一处广场，指着前面大殿道：“道祖便在其中，只是此刻道祖正在静修，前辈可稍候片刻。”
徐默抬头一看，大殿上紫匾写着‘三清殿’。
很明显，也是出自穿越者前辈的手笔，徐默知道，他们原本的世界里，也有三清殿，当然，也叫无极殿。
徐默没动，而是看向玄绝子。
毕竟，谁知道这地方有什么机关陷阱，玄绝子被看的发毛，也只能道：“那，我带前辈进去。”
于是玄绝子走在前面，徐默在后面，相婴跟着徐默。
就算有问题，徐默会第一时间弄死玄绝子。
对方修为是高，但还是那句话，修到徐默现在这般境界，以他多次迭代的剑道，再加上相婴这大妖相助，仙人之下，无可匹敌。
即便是仙人，也可一战。
只是入殿的瞬间，徐默立刻感觉不妙。
因为进入之后，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身后，相婴道：“门不见了！”
她的意思，徐默懂。
入口没了。
等于是一脚踏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明显不正常。
自然，他们进入了这个诡异的地方，玄绝子也一样。
后者有些静空，嘴里这时候喃喃自语。
“道祖，道祖，我按照您吩咐的做了，可，可为什么，我也进来了？这，究竟是……”
下一刻，周围的黑暗褪去。
徐默发现，他们站在一个不大的密室当中，像是一个八角笼，但周围都是铜铁墙壁，头顶有日月星辰图案，很是古怪。
此刻，玄绝子已经慌了，完全没有最开始那般从容淡定。
他惊恐无比，四下一看，低声道：“道祖，道祖，这，我为什么也会进入《无极八卦图》中？道祖，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我，我，我明白了，原来，我是诱饵，诱饵……哈哈哈，哈哈，我是诱饵……”
玄绝子如同疯了一样在那边自言自语。
但徐默和相婴知道，这玄绝子本质上也是一个‘牲人’，他方才，正在和他体内某种诡异之物沟通。
只是，除了他之外，旁人听不到罢了。
“道祖，我忠心耿耿啊，道祖？道祖……”
对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和他沟通的人‘挂了电话’一样。
玄绝子一开始是喊叫，后来情急之下就是怒骂。
“我不应该信你，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道祖，你是妖邪诡异，你是妖邪诡异……”
此刻的玄绝子陷入巨大的恐惧当中，破口大骂。
徐默盯着他看，然后伸手一指。
唰！
锈剑斩出，将玄绝子一条手臂斩落。
“啊！”
惨叫声起。
却见他落地的手臂上，血肉扭曲，上面浮现出一张张恐怖的脸，徐默再点，一团诡火烧起，将那手臂烧成灰烬。
隐约，听到了一阵不甘的嘶吼。
玄绝子此刻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他看了看地上烧掉的手臂，又看了看徐默，回忆了一下，立刻跪倒在地。
“前辈，我被妖邪迷惑，犯下大错，犯下大错啊。”
徐默让他起来仔细说。
玄绝子道出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他们之前梦到道祖，这是真的，但大部分门人都是将信将疑，门中也有修行高深的门人知道不妙，所以集结门人仔细询问。
梦到道祖的留下，没有梦到的，先行下山。
显然，此举保留了三清大教中一些力量。
而接下来，梦到道祖的道人，每日都会被那诡异道祖侵袭，腐蚀意志，最终彻底被其操控。
“那假冒的道祖让门人修炼《万牲归仙》，我等都被其邪法侵体，更是浑浑噩噩，方才多谢前辈斩掉诡异邪气，我才能回复本我。”
玄绝子一脸悔恨。
说他们受冒牌道祖控制，找来普通弟子和山下凡人，直接练成牲人，供那冒牌道祖吞噬，助他成仙入圣。
徐默点头。
“方才你体内那一团诡异游走周身，我查探到后才出剑斩落，只是，毁了你一条手臂。”
“前辈能救我出苦海已是大恩，区区一条手臂又何足挂齿！”
“这里是什么地方？”徐默又问。
玄绝子一脸苦涩和绝望：“乃是我三清大教至宝《无极八卦图》，为天元道祖所留，那假道祖得了后，炼为己用。他之前偷偷传音，让我引前辈二人来此，却是打算将我也困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