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日晴。
日头下,嗮的人头晕脑胀,而若躲在树荫下,便就凉快多了。
可山中阴气重,凉风吹多了也不好。
这个季节的天气,自然更容易得病,稍有不慎,便风寒入体。
小路边,大树下,卖酒的小贩吆喝。
偶有行人路过,又累又渴,便用铜钱换一碗酒,一口饮下,那感觉用现代的话说,就是透心凉,心飞扬。
怎一个爽字了得。
这时候,几个糙汉子吃酒,远处马车路过,停至树下,车上人下来歇脚,当中有两个女子,身段婀娜。
都是雌的,但有的女人大手大脚,腰如水桶,脸如面缸,不说蓬头垢面,也是不修边幅到极点,便是糟汉子都不想多看两眼。
闹心。
但有的,却是凹凸有致,皮似豆乳,面若桃花,尤其是从背后看,那蛇腰桃臀,瞅上一眼,都能让糙汉子门心跳加速,心中生出某种‘邪念’。
当然,想归想,现实里却不敢乱来。
有王法管着。
就算没有王法,人家马车旁边壮硕的家丁护卫也不是吃干饭的。
所以,看看,就已经很知足了。
徐默也瞅了几眼,不过摇了摇头,想着和袁红锦那身段比,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法子比。
为什么要和袁红锦比?
因为徐默把她睡了。
对。
睡了,双修了。
这事儿徐默也算是一次尝试,主要是这次去巫山坟城后,袁红锦勾引的手段很高明,加之徐默也想试试,这双修之法,对修为提升究竟有没有好处。
于是,属于一拍即合。
就在那天晚上,春色满帐,那画面,便是好几天后徐默回想起来,都觉得太过荒唐。
可这个事儿,说实话那算个啥?
啥都不算。
文人墨客,豪侠权贵,谁不是成天去勾栏听曲,去妓院留宿?
多少爱情故事,都发生在书生和楼中小姐身上?
再说,徐默这是为了修炼,可不是馋别人身子。
不过要说对修炼的提升效果,的确是有。
可没有徐默想象的那么大。
最重要的是,感觉袁红锦的提升,似乎要更大。
于是那晚上对方要大战第七回 合的时候,徐默叫停,曰:双修之法,于修为意义不大,食之无味,罢了,罢了。
去巫山坟城,徐默当然不是为了双修,他还是和相婴一起,斩了巫山大圣。
头一次斩,不熟悉,走了很多弯路,第二次,就熟练很多。
如果是第三次。
那更是轻车熟路,巫山大圣甚至都没施展出什么手段,就被干躺下了,然后被相婴吞掉。
走的时候,徐默给相婴留下了虎魄剑。
说等你醒了,要找我,就问虎魄剑,它知道怎么找到我。
交待完,徐默跑了。
他得云游天下,得按照他自己的计划来。
不过袁红锦后来四处嚷嚷,说徐默这是提裤子就跑,忒不是人。
“我会在意那个?呵呵。”
徐默此刻也喝干了瓷碗中的酒,然后起身,和刚才聊的尽兴的几个糙汉子告别。
“走了!”
“慢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不定咱们以后还能见着。”
“哈哈,那下次我请你们吃酒!”
“一言为定!”
徐默和这几个糙汉子聊的挺尽兴,甚至,吃酒的钱都是那几个汉子给的。要么说,人不可貌相,如果光看外表,这几个糙汉子个个凶神恶煞,面目可憎,如果旁边放两把刀,就看他们敞胸露怀,胸口黑毛,一定认为是劫道儿的土匪。
可实际上,人家是运货的脚夫,挣的那都是血汗钱。
干净的很。
徐默走后,那边马车上停下休息的两个女子明显不喜欢被人盯着,尤其是那几个糙汉子,眼神色色,一看就觉得不是好人。
“夫人,我们上车,这里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丫鬟打扮的女子说道,眼神带着厌恶,似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倒是那夫人有容人之度,笑道:“切不可以貌取人,那些人并未有什么过激之举,不要多想,歇息一会儿,咱们继续赶路。”
“好的夫人!”
这树下路口,路人众多,能歇脚遇到一起,便是缘分,因为再次启程,各奔东西,基本上人生路长,却再无相见之日。
这山中路口如此,人生亦如此。
此刻的徐默,已慢慢悠悠走了几里地。
这时前面看到一座山崖,上面有凉亭,地势险峻。
正巧遇一樵夫,对方说,过去一些年,此处总有一些人会坠崖而亡,皆因山崖上风景秀丽,此外,崖壁有草药,所以跌死的,大都是采药人。
徐默听完道谢,改路上山。
竟然遇到了,那就收几个坠亡之鬼,炼化了,好修炼《山河御风诀》。
实际上,徐默这一路,已炼化了两只坠亡之鬼,腾空飞行已能做到,可徐默觉得,还是脚踏实地行路来的感觉更好。
通俗的说,就是接地气,不张扬。
一路上山,果然如樵夫所说的一样,风景独特。
有时要看山,看景,未必要去什么名山大川,随便寻一个山峰,所见也是别有特色。
巧的是,这时候正有两个采药人在崖壁采药。
这活儿的确很凶险,危险系数极高。
不过听说,如果运气好采到年份高的草药,那干一次,就可以吃一年,正所谓,高风险有高回报。
徐默到时,那两个采药人已经攀下崖壁,也只是在上面系了麻绳,这玩意儿,实际用处并不大。
因为有些地方,系绳子根本到不了。
靠的,还是采药人精湛的攀爬技巧。
所见,两个采药人一老一少,都是将袖子裤腿挽起,赤脚,背着药篓,腰间有挖药的弯刀。
行走于崖壁之间,惊险连连,徐默看着,都觉得对方可能会掉下去。
可实际上并没有。
两个采药人挖了绝壁药草,原路返回,如灵猿一般,不能说如履平地,也算是健步如飞,爬上来后,徐默还搭了把手,将二人拽上来。
“谢了小哥!”
挖药的老汉笑呵呵说了一句,擦了擦汗。
这位皮肤嗮的黝黑,精瘦,但极有力量。
旁边年轻一些的,和他面相有七分相似,十有八九是父子。
一问,果然如此。
“观小哥器宇轩昂,谈吐不凡,定是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又或是家境不凡的公子哥?”老汉笑问。
徐默点头:“老人家眼光锐利,的确如此,读过书,家里也是不愁吃喝,就随处转转,见这山上风景不错,就上来了。”
“的确如此,这里的景色是很独特,那不打扰小哥赏景了。”
“无妨,老人家自忙便是。”
采药的老头还能说两句,他儿子属于闷葫芦,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社恐,只是呵呵笑,一句话也不知道怎么说。
这两人收拾东西,下山去了。
半路,老头回头看了一眼,加快速度。
“爹,你走这么快做什么?”社恐儿子不解,这时候问道。
“刚才那人,不对劲!”
“啊,怎么不对劲,我看挺正常啊,不是说,只要白天来,就不会遇到脏东西。”
“我其实也不知道,但这山崖陡峭,上下只有一条路,而这条路咱们天天走,即便是如此熟悉,随便走一趟,那怎么可能鞋不沾土,衣不挂尘?你自己想想,刚才那人的衣衫,除非他带了一套新的,在上面换了,不然,他是怎么上崖后,能保持如此整洁?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儿子一听也是懵了,仔细一想,觉得他爹说的对。
“那,怎么办?他不会来追咱们吧?”
“那应该不会,如果要害你我,就不会放咱们下来,方才爹说那么多话,你真以为爹善谈啊?那是心里害怕。这样,这个山头,咱们以后不来了,正好也养养药,过个几年再说。”
“行,我听爹的!”
徐默不知道这俩采药人的心思,他此刻已经是取出敕令百鬼小黑旗,开始招魂。
这活儿,他熟得很。
不过片刻就发现了多个坠亡之鬼,白日当头,还不能出来,只能是略施小法,召云遮日,这才成功。
如此一来心情极佳。
眼下徐默放弃了之前几个循环中必须要做的事情。
例如京都之地。
他已经不去。
在徐默想来,暂时不去,腾出时间来琢磨修炼之道。
教导徒弟?
这个事儿他也不想费心,劳心劳力,让他们几个自己修炼,等有了结果,循环迭代,等于是他们自己教自己。
徐默早就想通了,从现在开始,接下来的循环,他要做一个甩手掌柜。
天下乱不乱,他管不了,那就不管了。
倒是可以经历一下乱世,看看,乱世中,又会发生什么诡异事件。
这也是一种体验。
体验不同的东西,这是徐默的优势,别人没有的。
“此处风景,果然不同!”徐默在这个山峰上还没下去,主要是风和日丽,他也不急着赶路。
基本上是东西南北,随心而去。
去哪儿都无所谓。
所以这些日子,也没遇到什么凶险。
自在得很,惬意的很。
有的时候路过一些大城中的勾栏青楼,徐默都想进去留宿。
当然,也就是想想,他如果愿意,夜夜新郎官都不成问题,可这个和修仙没关系。
“咦,怎么起雾了?”徐默这个时候看风景,发现周围山中不知何时,弥漫出一股雾气。
山中有雾,这是常事,算不得稀奇。
可现在这个雾气,有点不正常。
雾中有怨念弥漫。
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一股脑的冒出来。
不一会儿,山峰下面都是白雾,从上面往下看,像是云海一般。
风景绝了。
但明显是诡异作祟。
徐默搓了搓手,他四处云游是为什么?
就是为了探寻诡异,更加深入的了解这个世界,之前几日都没遇到,今天遇到了,自然很开心。
于是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顺着山路下山。
很快就没入雾气当中。
要说这雾气虽浓,却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至少两三米外还是能看出个大概,不过再往外,就只有模糊轮廓,十米开外就彻底看不清了。
徐默还挺好奇,这种雾,之前没见过。
他这时候东看看,西瞅瞅,突然伸手一抓,抓出了一个虚无的东西,无形,但模糊之间还有一点点轮廓。
这东西发出了诡异的嘶吼,似乎是在骂人。
徐默稍微用力,捏碎了。
就像是捏爆了一团压缩的空气。
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时之间徐默也看不出这雾气的名堂,只能是继续下山,探索一番。
当然,他可以飞起来,可那样无法置身其中,当然也就失去了‘体验’这个关键的点。
“奇怪,怎么起这么大的雾?”一辆马车停在小路上,那雾似一个巨大无比的怪兽,快速靠近。
根本避无可避。
拉车的马儿嘶叫个不停,显得躁动不安,似有不祥之事发生。
“山中有雾,很正常,走慢点便是了。”马车中,那位身在婀娜的夫人撩开帘子看了看,淡然的说了一句。
同车的丫鬟却没见过这么大的雾,此刻好奇的四处张望。
除了这一主一仆两个女子,还有赶车的马夫,和一个持棍棒的家丁护卫。
持棍家丁走在车旁,也是看来看去,开口道:“夫人无需担心,这雾虽大,但还是能看清路的,况且,咱们走的是官道,一条大路通前方,怎么走,都不会迷路,估摸天黑之前就能到普城。”
“好。”车厢中夫人淡淡应了一声,然后靠在里面闭目养神。
丫鬟依旧四下看着。
过了一会儿,丫鬟突然开口道:“老丁,刘旺人呢?”
老丁是赶车的,刘旺是刚才的家丁护卫。
那赶车的老丁四下一看,也是道:“怪了,刚才还在呢,说不定,是去解手了。”
丫鬟一听,俏脸一红,呸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她又撩帘去看,赫然发现,刘旺回来了,就站在车旁边,拿着棍子走路。
“刘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丫鬟好奇的问。
刘旺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走路。
“刘旺,问你话呢!”丫鬟有些不满,她平日里还挺喜欢这个刘旺的,对方年纪比她大几岁,体魄强健,还学过武,若是自己求求夫人,说不定能让自己和这刘旺结成一对。
也算是给自己的将来留个保障。
毕竟,这丫鬟做不了一辈子啊。
可今天,喊了两声,刘旺都没理他,依旧走路,从车里,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后。
丫鬟生气了,没有小姐的命,却有小姐的脾气。
她放下帘子,索性也不搭理对方。
看着吧,到时候谁求谁。
惹怒老娘,老娘这辈子都不给你机会。
这时候车厢里的夫人似乎正在小睡,车里很安静,马车摇摇晃晃,咯吱咯吱,又行了一会儿,突然停下了。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丫鬟撩开帘子往外看。
刘旺又不见了。
而且前面赶车的老丁也不见了。
雾气依旧很大,根本不知道现在到了什么地界,就是天色不早了,因为雾气里,更加昏暗。
夫人还在睡,丫鬟想了想,起身,从前面撩帘出去。
四周只能看到两三米外,看不见老丁和刘旺的影子。
丫鬟想着,这俩不会是一起去撒尿了吧。
马车坐的时间长了,腿脚发麻,正好下车活动活动。
丫鬟跳下马车,很快就发现四周寂静无声。
太安静了。
所以,任何一点小动静,在这个时候都能清晰的察觉到。
她听到了一些响动。
很细小,但还是听到了。
好奇心驱使下,丫鬟朝着那边走了几步,却见前面似乎有个小树林,雾气下,树林的样子有些魔幻。
那一颗颗树,有的,像是一个个人。
有人窃窃私语。
然后丫鬟就看到,前面有两个人站着,摆来摆去。
看背影,好像就是老丁和刘旺。
“呸呸呸,我是不是撞见他俩撒尿了?”丫鬟想回去,但很快反应过来。
若是撒尿,为什么要摆来摆去?
于是她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细看。
的确是老丁和刘旺。
而他们之所以摆来摆去,是因为,他们脚此刻离地有半尺高,脖子系着麻绳,被吊在树杈上,如果风一吹,可不就是摆来摆去么。
但,此刻没风啊。
已经炸毛的丫鬟随即看到,老丁和刘旺的身下,一个人低着头坐在地上,两只手分别抓着老丁和刘旺的脚,推过来,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