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都是朋友,辛橙突然撇下她俩,直接出去,这样做其实有点儿“高冷”,说难听点就是不给朋友面子。而冯一禾又确实太能咋呼了,那一屋子的人都盯着她,得亏她脸皮厚,把陌生人的注视不当一回事,不然这会儿早就社死了。
可说到底俩人都是她叫来的,就算做不成朋友,也别处成仇人啊…丁晓雅觉得愁人。
就在丁晓雅打算找个话头,赶紧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的时候,没想到辛橙主动说:
“里面有些闷,我就先出来了。”
她语气很平静,没什么凌人的态度。
丁晓雅微微一愣,印象中,辛橙是很“闷”的那一类人,很少会帮着解围,闲谈破闷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她身上,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撇下她们先行出去。
还真是…有些令人意想不到。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是个人都看得出,这哪是闷啊,分明是觉得冯一禾太吵了。而身为同行伙伴之一,辛橙定是觉得难免羞于波及,所以才会赶紧远离。
另一边,冯姑娘虽然是个没心没肺的略脱之人,但也是有小骄傲的,没想到她这么苛求为人处世对待的一个人,居然完全没把辛橙光明正大厌烦她的小举动当做一回事。
丁晓雅不禁一下子把她俩都看走眼了。
本以为辛橙会继续保持“高冷”做派,不会多说半个字,无言即是对某人显眼包举动的大不满;另一边冯一禾因为受到朋友的朋友的冷落而小情绪爆发…
她已经做好了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心理准备,并且默默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同时约她们两个出来,没想到……
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翻篇了。
还真就挺好的。
冯一禾满脸哀怨的走出书店,连连扶额,再三确认她俩是真的不知道路荡,信念有些坍塌:“你们居然不知道路荡,噫...”
难过的感觉直逼脑仁,这下就无人能理解她看帅哥的心情了,简直比考了第二名还要难受!
丁晓雅倒是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感谢路荡,感谢这未曾蒙面的好心人,让一件麻烦事瞬间抹平。
可是等等,这件麻烦事好像就是因为这个叫路荡的家伙引起的!丁晓雅忽然间厘顺,顿时又呸呸呸起来。
……
书店出来就是一条马路,名叫状元街路,光听这名字就知道当地人有多在乎科考,摆在现在就是高考。
入目皆是熟悉不已的街景,耳旁是翩跹而至的温柔春风。
四月了,马上就是清明,不过按照现在年级里分秒必争的进度,她们应该不会放假。即便是放了假,那几十张白花花的卷子也该是成捆而至,把睡眠时间都压榨得一滴不剩,辛橙默默的想。
一旁的冯一禾,远想不到那么多,她依然沉浸在眼前俩人不知道路荡此人有多帅的遗憾里:“唉,那这一份绝伦的帅气还是由我独自承担吧!”
辛橙照旧是静默不语,她对于八卦的态度,一向是听听得了,参与的话还是算了。
她对那名叫路荡的少年的兴趣甚至都没有眼前电线杆上栖息的小鸟高。
…
三人买完书,时间刚好擦过十一点。
这个点该回家吃午饭,丁晓雅已经在看公交的实况预测,预计下一班2分钟后抵达站台。
不料冯一禾突然说:“我想吃鲜芋仙…”口水直流。
“你们呢?”
丁晓雅有点儿后悔今天出门没骑车,乍听见鲜芋仙三个字,有些许破功。
片刻后,傲娇的少女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破天荒松了口:“好吧好吧,本来想着赶紧回去复习的,被你这么一说,我也馋了。”
冯一禾开心的打了个响指。
“辛橙呢?”丁晓雅扭过头。
辛橙压根没有什么胃口,处在状况之外,忽然被cue,也有些犹豫。她离开家前喝了牛奶还吃了鸡蛋,至今都令她觉得反胃。
不过说到底,这次出来的机会来之不易,要是这么早回去岂不是有些可惜,想想于是也同意了。
…
马路对面就是一家新开的鲜芋仙店,三人前后进去。
周末,店里人还挺多。
丁、冯二人都点了新品尝鲜,辛橙囫囵看了一圈,好在店里有绿豆汤,没胃口的她于是点了一份。
落了座,对岸的姑娘又开始叽叽喳喳。
“我刚才就该把你俩拉到树人巷!”
“你们两个不懂风花雪月的小尼姑!”
“居然连路荡都没兴趣,拜托他可是路荡欸,那么帅的一个人。”
…
照这架势,冯一禾是不打算停了。
“那你倒是说说,他到底有多拜托。”
丁晓雅对帅哥没兴趣,只对学习好的帅哥有兴趣。饶是如此也架不住冯一禾的病毒式鬼叫、狂轰乱炸,好不容易有了点兴趣,干脆摊牌问出来。
辛橙以前从来不会关注这些无聊的八卦谈资,可现在爆料的人就在她对面,想不听都难。
并且“lu”这个姓氏短短几天出现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
辛橙清楚记得,从小到大,她身边的同学换了一波接着一波,姓“lu”的人寥寥无几。没想到短短几天,她就相继从两个人嘴巴里听见这号姓氏的人物。
也太巧了。
冯一禾为了隆重介绍这名“lu”姓大帅哥,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首先呢,我丑话说前头,他家庭不太好,爸爸啊,是个赌鬼,远近闻名的,欠了一屁股债,妈妈好像还跑了,也有说是早没了。”
丁晓雅的兴趣瞬间冷了一半。
“啊对了,听说前阵子,他爸欠钱不还,被追债的债主活生生砍断了一根手指!”
话音落,辛橙的态度出现了细微变化。
她眼眸微压,越发谨慎留神起来。
“我去,竟然是他?”丁晓雅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事发地离她们学校挺近的,也一直隐隐约约有人被砍手的传闻。但传闻毕竟是传闻,无所定论,并且受害人一直不知道是谁,没想到居然是这号人物的父亲。
并且为了避免恐慌,榕城当地的警察局并没有对外公开这起刑事案件。一来这件事偏向私人恩怨,二来离学校近,三来正是榕城评选世界人居城市的重要时间节点。
当天晚上的安保和保密工作做的还是挺严实的,所以即便车流涌动,正值放学晚高峰,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不多,不代表没人知道。”丁晓雅托着下巴,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传闻那天来了好多警车,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廖禹那货昨儿还跟我掰扯呢,说出了这档子事,本该是人心惶惶,可是榕中那群怪物,你也知道只要考试均分不下来,重本的录取率不降低,天塌了都没带管的。”
这话虽看起来夸张,但在步步逼近的高考之日面前,倒显得几分尤其可信。
“你们难道没发觉最近周围安保和巡逻都变多了吗?”丁晓雅继续说。
冯一禾想了想:“确实诶。”
不过她大手一挥,“管他呢,我也是道听途说,谁知道真假啊。他爸惨归惨,可路荡是路荡,不关他的事。他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呢,他长得好啊。”
“俗话说,一帅遮百无,他这张脸,啧啧。”
“我反正是既心疼他,又佩服他。”冯一禾中肯不已地说。
佩服…
辛橙把勺子放回了装有绿豆粥的瓷碗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
丁晓雅看向她:“怎么了,辛橙你不吃了?”
辛橙手腕一滞,再度拿起勺子,说:“吃的。”
可事实是她完全没有吃的欲望。
粥明明最容易入口,也最最能饱腹,清淡不油腻。并且难得周末没有乱七八糟的补课,能趁买复习资料的当口出来和伙伴小聚,简直就是绝无仅有的悠闲自在时光。
可她依旧没有吃下的欲望,伴随着八卦而来的,是一幕幕真实上演的画面。
因为她当时就在现场,她亲眼目睹了。
除此之外……
“对了,你说的没了,是什么意思?”丁晓雅是个喜欢嚼文嚼字的,一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喜欢刨根问到底。
冯一禾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讳莫,像是知道些什么,又觉得正大光明说出来有些许不合时宜,于是捏着吸管,顾左右而言他:“没了就是没了呗,还能是什么。”声音也弱了不少。
辛橙一直都有默默在听。
说到底,那在别人嘴里简简单单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寻常人茶余饭后不屑一顾的谈资,或许是某人一生都无法原宥的苦难与伤痛。
嘴巴果然是一把刀锋利器,能手刃生人于无形,辛橙早在很久之前就体会过。
巧合的是,当年那名伤人的女士也姓冯。
真就无解的缘分。
....
冯一禾梦想是考入人大的新闻系,不过她最近的目标好像又改了,变成苏大了。
聊了聊,本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没想到,坐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辛橙突然开口问道:“有照片吗?”
丁晓雅瞬间眯起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我的妈,辛橙你也有今天啊。”
旋即狡黠地追问:“开窍了?”
辛橙居然也会在乎帅哥啊。
冯一禾三下五除二,点开q.q空间某条被她收藏的说说:“喏,就是他。”
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里灯光很昏暗,环境瞧着似乎也不太好,发布者:水晶软糖公主
丁晓雅:“水晶软糖..公主?”没忍住笑了出声,“这又是谁啊?”
“这女的职高的啊,叫郑樱珂,喜欢路荡好久了,又追又舔的,可是啊。”
“人呢,不搭理她。”
冯一禾说起这个,天然的有些幸灾乐祸,明眸弯弯,像是能和帅哥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也与有荣焉似的。
辛橙一眼就看清楚了照片中少年的脸。
她神情出现了某种细微的变化,眉心稍拧,不动声色的往桌子前伸了伸脖。
照片里的少年,有着一挑一的皮囊,存在感极强,简直不要太好辨认。
冯一禾见辛橙这么个端方正经的小姑娘都一瞬不瞬看呆了,心中大为满足,眉眼间也越发变得神采飞扬起来:“帅吧?”
“还有还有,我就这么说吧,他哪怕就随随便便往犄角旮旯里一坐,什么都不干都像是在拍杂志封面,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纯黑T恤,动动手指都叫人忍不住盯着他瞧。”
这话不假,因为手机里这张他被偷拍的照片就是最最有力的证明。
“不过偷拍的照片到底是偷拍的,像素也很差劲,没能还原他骨相的三分之一。”
冯一禾啧了啧唇,又有些觉得遗憾,
“你们是没见过真人,好家伙那是真的帅裂开啊。”
“我去,是挺帅的。”丁晓雅看见后,由衷的评价。
辛橙看完,又悄悄把脖子缩了回去,轻轻搅动了碗勺,问:“为什么不搭理呀....”
“看不上呗,又或者说,不喜欢。觉得她烦人呗。路荡虽然混是混了点,但人家不瞎搞啊。”
“至今没女朋友,这点还是不错的。”
冯一禾只要一说起路荡具备的那些美好的品质,心里就跟冒了蜜似的。可明明都是正常人应该操守的道德准则啊,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换成是他,就要特别拎出来,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需要夸赞的殊好品质似的。
丁晓雅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对花痴脑敬而远之。
辛橙倒是听得尤其之认真。
她们落座的这家鲜芋仙店面积不大,装修的很有原产地丰原那儿的风土人情味。棉麻色的挡帘上鲜明的记录有鲜芋仙的出现和发扬历史,一对卡通老夫妻画像勾勒得栩栩如生。
暗地里的心跳声清晰无以的震荡。
“原来是这样。”辛橙了然。
她嗓音低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