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多情

“为什么?”姬央好奇道。

“七杯吃不得, 饮下却要两腋生风, 腾空驾鹤往蓬莱仙山去了。”王成道。

“哪有那么玄乎,你吃了这许多杯,怎么也没见当神仙去啊?”王晔在一旁冷言道:“不入流的茗饮却叫大哥如此吹嘘, 哄孩子罢了。”姬央虽然想避开王晔,但奈何王晔却没有那个认知, 反而不请自留。

王成闻言也不恼, 只笑道:“知茶者爱茶, 四弟是不懂茶也。”

王晔冷着一张脸就要发火,如果不是当着姬央的面,他半分面子也不会给王成的。

姬央似乎看不见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笑着道:“大公子这茶却与我平日里饮的茗饮不同,清香回甘,我那茶却是极涩口,不知这里头是有什么诀窍?”

“这茶采下之后还需要焙制……”说起茶经来王成却是头头是道,他是真心爱茶之人。

姬央仔细聆听, 受益匪浅, 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王晔看着眼前这对看对了眼的“狗男女”心里暗自愤恨,对姬央越发是势在必得。就冲她偏向王成, 他便已不能叫她好过了。

姬央听王成说完了茶经,又同他们一起以茶代酒行了曲水流觞之令, 她从小也是名师教的,虽然自己无赖了一点儿,但即兴吟诗作词还是难不倒这位样样一学就会的安乐公主, 如此一来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除了绝代佳人和安乐公主的身份之外,姬央又添了一层才女的美色,越发叫人起了追逐之心。

哪怕王成对着姬央只是虚情假意,却也不得不承认,跟安乐公主相处叫人十分心旷神怡,她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勾人欲醉。

残阳西斜时,众人才恋恋不舍地离了难老泉,临走时王成对姬央道:“公主若是不嫌弃,末将家里还有半斤焙制过的茶叶,明日就给公主送去。”

“那就多谢大公子了。”姬央说罢便登车而去。

王成那一帮子好友立即就围了上来。

有人问:“安乐公主不是嫁给了冀侯么,怎么会来并州?”

又有人问:“也不知安乐公主生得何等美貌,比咱们并州第一美人又如何?

并州第一美人便是王晔的媳妇,那位喝了三大海碗茶水的四少奶奶林氏。

“刚才饮茶时,我见她掀起面纱露出的那半张脸,已经是天下殊色了。”有人道,“四少奶奶只怕与她是在伯仲之间。”

王成望着姬央远去的马车道:“逊之远矣。”

并州第一美人都不足以望其项背,越发叫人添了兴趣,不由又议论纷纷,颇为羡慕那位抱得美人归的冀侯。

美人总是能让人格外殷勤。

次日一大早王成就已经准备好了焙制好的茶叶,只是因着天色尚早不好上门拜访,好容易挨到半晌午,这才进了云德公主府。

王成见到姬央的时候,她正在园子里堆雪球。

昨晚那场雪虽然不是今秋的第一场雪,但却是今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后初霁,地上已经铺了三寸来高的雪被,可算是满足了安乐公主的心愿了。

“公主这是在做什么?”王成自然知道姬央是在堆雪球,但她又不仅仅是在堆雪球,她手里正拿着画笔往那圆滚滚的雪球上涂色。

姬央没回答王成,她正专心致志地忙着她手里的事情,王成也没觉得被怠慢了,只好奇地站在姬央身边看她“作画”。

很快那雪球就呈现出了姬央想要的样子,瓜绿的大圆球,墨绿相间的条纹,姬央还用雪捏了一根儿卷曲的瓜秧藤。

近看自然不像西瓜的,可远远地看去却叫人有些分不清真假。

姬央左右端详了片刻,总觉得不太满意,又动手在“雪西瓜”上挖了一个洞,用水红的颜料涂了,点上西瓜子儿。

“公主真是妙手丹青。”王成赞道,虽然不乏奉承的嫌疑,但也有一丝真心,他还从没见人堆个雪球都能玩出这许多花样儿的。

云德公主此刻正站在游廊上远远地看着巧笑倩兮的姬央和她身边温文尔雅嘴角含笑的王成,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这一幕,只怕都要当他二人是一对儿新婚夫妻了。

但是云德很清楚,王家的男人接近安乐绝对是有叵测之心的。

姬央将画笔递给玉髓儿清洗,她自己这才站起身来看向王成,似乎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怠慢,“呀,都忘了问大公子寻我何事了。”

王成晃了晃手里的茶叶包,“我是来给公主送茶叶。”

“大公子有心了。”姬央道了谢,“昨日听大公子说了茶经,我心里也有些想法。只是今日还没备好,过两日我再请大公子过来品茶。”

王成点头应了,也知不能久留,远远地冲着云德公主颔首行礼,这就告了辞。

王成走后,云德才上前唤住姬央,“大公子寻公主何事啊?”

姬央道:“他来给我送茶叶,昨日在难老泉恰好碰上了,没想到他也钟爱茗茶。姑姑,过两日我请你品茶。”

云德对茗茶并无喜好,她想说的重点也不在这上面,“哦,真没想到他会亲自来送。我是看着大公子长大的,还从没见过他有如此殷勤的时候。”

云德说得不算含蓄,姬央自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她有些诧异地看向云德公主。

云德心知姬央这是听懂了,“安乐,你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了,总要避免瓜田李下之嫌。”

姬央没想到云德居然会往这方面想,心里不觉好笑。她对男女之妨是没有太多概念的,在洛阳宫中时她有许多玩伴都是勋贵子弟,也没人敢说什么,只因她是苏后的爱女。

是以姬央心里并不存在什么避讳的认知,何况沈度就在她周围,她也不虑他会误会什么。

“姑姑你想多了,我是公主,他难道不该对我殷勤?”姬央道。

云德被姬央的话给噎了回去,按说天下所有的人都该对安乐公主殷勤,可王家的男人却不一样,他们早存了反逆之心,哪里会在乎安乐的公主身份,如今不过是需要利用她一下罢了。

云德不再说话,姬央也转头就遗忘了此事。

有时候人心太纯也并非好事,姬央总觉得自己光风霁月,心思坦荡,无事不可对人言,别人看她自然不会有龌蹉之思,因此行事不拘小节,可人心隔肚皮,大多数人都是习惯于将人往坏处想的。

晚上姬央并未等到沈度来爬床,她也没往多想。过得两日,她自邀请了王成过府品茶。

王成的妻子窦氏将替王成准备好的衣袍抖了抖,正准备伺候王成穿上,却听他道:“穿那套新作的宝蓝色的袍子吧。”

窦氏应了是,心里却奇怪王成向来不在乎穿着之事,今日怎么突然挑了起来。

待穿戴整齐,新袍子将王成越发衬得儒雅温润,他在铜镜里照了照,自己也觉得满意,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冠,正准备出门,却听窦氏问,“郎君今日是要去哪里?”

王成素来敬重自己的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窦氏,便直言道:“安乐公主请我去那边府上品茶。”

窦氏如何能不知道王成的去向,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这才问出声的,她明知道王成对安乐不可能有什么真心,但看他居然为了安乐而反常地挑拣衣物,整理仪容,心里就有些不安。

王成安抚地捏了捏窦氏的手,“你别多想,如今三叔虎视眈眈,我必须争取中州的支持。”

窦氏心里想的却是,一个出嫁了的安乐公主哪里就能影响臣子的迁除,只她并不能泼王成的冷水,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一房如今地处劣势,安乐公主哪怕就是一根稻草,并不能救那溺水之人,但人绝望的时候就是稻草也是想抓住的。

王成如今的处境便是如此。

在公主府的岁寒亭里见着云德公主也在座时,王成心里是有一点儿遗憾的,不过来之前他也预料到了这情形,不过是心存一丝侥幸,以为可以和安乐公主单独相处而已。

王成觉得安乐公主小小年纪,那冀侯又是个风流的,对她恐怕并不上心,这才出门四处玩耍,既然连侍卫都能引得她另眼相看,他觉得自己的机会也不会太小,那日在难老泉他于姬央面前也是有意卖弄。

见着姬央就在亭里,王成又整理了一下衣冠这才迈步往前。

姬央虽然觉得王成的举止有些造作,可并不以为意,她对他这个人并无一丝兴趣,只是难得有人可以论茶经,这才请他过府的。

彼时姬央正在煮水,她手边是一个小风炉,上面坐着铜铫子,见王成走进来,请了他入座,也不再多话。

王成见姬央几近虔诚地从陶罐里舀出茶叶放入碗中,那铫子里的水刚好沸腾,她左手轻轻拉着自己右手的宽袖,提起铫子在碗里注入水,待那水面堪堪没过茶叶便停了手,又从旁边拿起碗盖扣在茶叶碗上,轻轻晃了晃,又将那黄褐色的茶水滤去,再重新倒入水,这才递给云德公主和自己二人。

虽然昨夜大雪,但姬央穿的依然是宽袖薄衫,只外面罩着灰狐毛大氅,显得写意风流。她那套煮茶的动作虽不见特别,可被如斯美人做来,仿佛春水漾波,未闻茶香,已知必定是清香扑鼻,甘甜润口。

“如此喝来倒也的确清香。”云德评了一句,她今日来品茶不过是看在姬央的面子上而已,于此等不入流的东西她本是不上心的。

王成听见云德公主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他居然看姬央的手都看呆了去。那纤纤玉手无论是提壶还是执杯都异样雪白可爱,恨不能握在手里细细把玩。

(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应该不是晋江意义里的甜文。

所以弃文、存文我觉得是很明智的选择。

文走的是小众路线,但求几知己尔。

作者唯一想做的,大概就是坚持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