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

众人里也有奇怪的,新娘父母俱在,怎么却没来参加婚礼。

这个问题,宁墨从来没问过,杜若倒是问过,雾浓浓不知如何回答,最后不知道宁墨讲了什么,居然让杜若再没发出过疑问。

宁墨没提过要请雾浓浓父母的事,雾浓浓感到一丝奇怪,可也大松一口气,她实在想不出要用怎样的谎言来劝宁墨不要邀请她的父母。

明知道是一场戏,怎么可能邀请自己的父母,然后再面对母亲无休无止地怨恨,怨恨她没有抓住金龟婿。

雾浓浓不敢看杜若和宁恩的眼睛,她只是挺直着背走向“神台”。

她所筹划期待的不都是这一天么,她兴奋得有些发抖。

主持者照例宣讲着千百年来一直重复的问句,“宁墨,你愿意娶雾浓浓为妻,一生患难与共吗?”

宁墨拉起雾浓浓的手,“我愿意。”

雾浓浓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这一次他居然说“我愿意。”他怎么不再悔一次婚呢?

“雾浓浓,你愿意嫁宁墨为妻,一生患难与共吗?”

雾浓浓兴奋地居然有些说不出话。

她愿意吗?

她当然是不愿意的,她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曾经那样伤害过她的男人?

“我,不愿意。”粉唇轻启,吐出骇人听闻的四个字。

在座皆惊。

只有一个人不惊讶,只是轻轻放下雾浓浓的手。

“雾浓浓,你疯了吗?”起身怒吼的是雾浓浓的小姑姑。

雾浓浓掀开自己的白纱,这个自己的亲人,在八年前为什么不站起来骂宁墨疯了呢?

雾浓浓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个人眼里都是不可置信,而他们的亲友无一不是在用眼神责备着雾浓浓。

那里面有白雪之、有封紫罗、有白莉、有何丽娜,还有海伦!

这样的眼神雾浓浓在梦里见过,却没想到现实里依然有。她们每一个人不都是该佩服自己么?

雾浓浓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她怎么走出礼堂的她并不知道。

可是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好衣服在车上了。

“我们不去致民路了,去机场。”雾浓浓指挥着司机。

致民路,是A市C区民政局所在。

而宁墨与雾浓浓刚好在C区。

在雾浓浓生产前的那刻,宁墨在她耳边说:“我愿意赔你一场婚礼。”

他悔过一次婚。

她也悔过一次婚。

从此两不相欠。

所以宁墨与她约好,在婚礼后去民政局,像一对普通的小夫妻一般,签字领证。

司机是宁家的司机。

雾浓浓丝毫没有要躲避宁墨的意思,看着司机给宁墨打电话,她也不阻止。

有些事怎么可能两清呢,她是要收利息的。

电话接通了,雾浓浓虽然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可是她可以想象在机场看到宁墨的样子。

他的表情,一定能让她很有快感。

九年了,九年的债,这样才能清偿。

雾宁,是白雪之抱去机场的,她早有安排。不过白雪之送来雾宁后,转身就走了,脾气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出乎意料,在机场她并没有看见宁墨。

离登机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应该够时间赶来的。

可惜直到雾浓浓登机的时候,他也不见踪影。

至此,也没有一个人来送雾浓浓。

A市,于她,从此只是一座陌生的城市,再也没有亲友。

雾浓浓坐在飞机上,也不感伤,并不后悔。

宁墨不来,她也许料到了,也许没料到,一个男人如果能让一个女人那般撕心裂肺,就不会是爱着她的。

真心爱她,是舍不得她流泪的。

何况,雾浓浓觉得心魔终于离她而去了,在飞机上,她长长地睡了一觉,再也没有噩梦。

因为,她和他终于平等了。

他再也不能趾高气扬地看着自己了,她不再是那个被他抛弃的可怜虫,因为他也被她抛弃了,而且是两次。

雾浓浓松了一口气,她再也不用满怀心机去设计某人,去亲近某人,去适度地讨好某人。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

只是眼前偶尔飘过杜若的眼神,让雾浓浓总是无法畅快地回忆她抛弃宁墨的那一刻。

可她终究是自由了,可以自由地面对她的父母。

她不再是那个让他们丢脸的孩子,她拿回了雾氏,死后总算可以去见老爷子了。

这八年,她连死都不敢。

曾经无数次想过就这么死了算了。老爷子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爱她了。

她的爸爸、妈妈不爱她。

卢域不爱她。

宁墨更加不爱她。

她的姑姑、她的表姐、表妹、表兄、表弟更不可能爱她。

雾浓浓看着身边熟睡的雾宁,微微一笑,现在,至少她可以爱他。

雾浓浓分不清楚,她究竟是为了拿回雾氏而在那一夜故意不做安全措施,还是为了真的能有个孩子。

可不管怎样,未来的日子无论多艰难,她都不会再自暴自弃。

“你疯了吗,居然悔婚,你知不知道宁家的势力有多大,你知不知道所罗门家族的强大,你疯了吗,我的后半生,我的后半生,全被你给毁了。”雾浓浓的母亲仿佛一个山野泼妇般嚎叫。

“妈妈,你吓到了Austin了。”雾浓浓拍了拍雾宁,她想她绝对舍不得这样吼她的雾宁,她的Austin。

耳边尖叫的厉骂还在继续,“如果不是你,雾氏怎么可能破产,你个扫把星,你个丧门星……”

以往雾浓浓总是默默地听着,默默忍受,然后去酒吧买醉,然后认识新的男朋友,然后踩碎一地的心。

可这一次,雾浓浓有了底气。

“我把雾氏拿回来了。”这话让雾母的骂声停顿了片刻,接着雾浓浓继续道:“等Austin十八岁,就能正式接管雾氏了。”

“你这算是拿回来吗,雾宁还不是宁墨的儿子。”雾浓浓的母亲尖叫着。

雾浓浓倒是心平气和了,“可他也是我的儿子,留着我们雾家的血。你以为是我让雾氏破产的?如今想起来我倒是感谢宁墨了。老爷子去了,雾氏如果还在我们手里,我想早八百年就没有雾氏了,早就破产了。”

雾浓浓顿了顿想起了自己的小姑姑,雾氏被宁墨收购,她这样一个雾氏的中坚份子居然心甘情愿地为宁墨打工,恐怕是大有原因的。雾浓浓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明白,不明白才能狠得下心去悔婚,去伤害。

可是雾浓浓的母亲是不明白的,只知道有人抢去了她的利益。

谩骂声继续。

“我和Austin要去英国。这幢房子租金我交到下个月月底了,我为你另外租了一间公寓,妈妈,如果你不想住,那么以后租金只能你自己付了。”

尽管是她的母亲,可总也要学会长大,学会去面对真实的世界。

时间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转眼Austin也一岁半了,“Mammy,Mammy”地喊得令人心爱到心尖上去了。

他现在正是好动的时期,电视机的遥控器他玩得不亦乐乎。

画面忽然定格在中文频道,是采访节目。

主持人正在采访一位新晋作者。

“请问,你的新书为什么取名叫《八点半》呢?”

“八点半,二零三零,爱你,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