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云:“居安思危”。
雾浓浓八年前是个不学无术的大小姐,并没能理解这句话,可是现在她自然是懂的。
生活越是幸福美满,内心的恐惧便泛滥得越猖狂。
因为时时刻刻都处在害怕失去中。
何况她还总是挣扎在得与舍之间。
在最初几个月的嗜睡期过去之后,雾浓浓开始拥有的是无穷无尽重复的噩梦。
上半夜的梦,总是梦见八年前那个晴朗无云的日子。
黄历说那是个黄道吉日,农历和公历都是双日子,宜婚娶。
这个日子,宁墨找了三个术士来算,都异口同声地说绝对是百年难遇的好日子,此日结婚,主夫妻百年好合。
当时雾浓浓还笑话宁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就破了四旧,没想到他今日还信这个。
人总是会为了求而不得的东西费尽心机,甚至失去理性和智慧,只是当时雾浓浓没看出宁墨的在乎。
婚礼是在海滨假日酒店举行的,蜜月地点宁墨一直保密,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雪白的沙滩映着碧蓝的大海,阳光宜人。
俊男美女穿梭其间,可都及不上那对新人。
雾浓浓穿着天价婚纱,挽着她父亲的手一步一步走向“神台”。
她的笑容美极了,梦里雾浓浓看见自己站在当年那个年轻漂亮的新娘身边,看着她甜丝丝的笑容。
那样真诚,至美!
许多年没见到过那样的笑容了,极其思念。
那个男人站在神台上,英俊而冷漠。
雾浓浓明明看清楚了他的脸,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眼前的人。
只看见他的嘴唇上下翻动,听不见声音,可是读唇语便能知道,那是一个“不”字。
山开始崩裂,海水倒灌,地坪上坐着的观礼宾客,都一动不动地坐着,脸上全都绽放出比牡丹还要大朵的嘲笑的笑容。
人们开始对着新娘指指点点。
洪水开始漫到了脖子上,雾浓浓觉得呼吸极其困难,痛楚。
雾浓浓期待自己能够昏倒,可她的神志偏偏极端清醒。
“不……”雾浓浓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怎么了?”宁墨关心的脸就那样突兀地呈现在她面前。
雾浓浓看着眼前这张脸,俊朗如刀刻,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而又温和。
梦里那张冷漠的脸渐渐和眼前这张温柔的脸相重合。
雾浓浓才发现,梦里那个人正是宁墨。
那时的他和此刻的他是如此不同,可是她总是分不清真假。
宁墨轻轻搂住雾浓浓,“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噩梦。”
雾浓浓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面无表情。
然后轻轻推开宁墨,赤脚踏上地板,走到房间的阳台上,开始拨电话。
这个电话一如往常,总是在半夜梦醒后播,一打就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宁墨即使追问,她也总是摇头不答,问烦躁了,就吼他一句,他自然就不问了。
重新入睡后,新的梦境开始编织。
同样的梦境。
俊男美女穿梭其间,可也都及不上那对新人。
她依然穿着天价婚纱,这一次没有人再挽着她的手,送她一步一步走向“神台”。
她的笑容依然美极了。
那是人造花式的笑容,这个笑容,雾浓浓在镜子里看了很多年,早已厌烦。
那个男人,依然英俊,比八年前更成熟,更稳重,更内敛,更硬朗,而又更儒雅。这样的矛盾,却吸引住了每个人的眼球。
他惬意地笑着,像召唤小狗似的召唤着她。
牧师宣布,她正式成为他的妻子。
他将一个狗项链套上了她的脖子,她向他摇了摇尾巴,笑嘻嘻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山开始崩裂,海水倒灌,地坪上坐着的观礼宾客,都一动不动地坐着,脸上又都绽放出比牡丹还要大朵的嘲笑的笑容。
指指点点中,雾浓浓能听见他们说什么,说得难听极了,说她被那个男人那样无尊严地抛弃后,居然又像狗一般摇尾乞怜地回到他的身边。
雾浓浓拼命追在两人后面,大喊着,“不,不……”
“浓浓,浓浓。”雾浓浓感觉有人在拍着自己的脸。
她的双手在空中乱舞,想要撤掉自己脖子上的项圈。
苏醒后,她第一个动作,便是摸上自己的脖子。
“又做噩梦了?”宁墨拧着眉头。他很少皱眉的,因为他的信念上,遇上任何问题,第一个想到的便该是去解决,而不是无谓地皱眉或者哭泣。那都是无助的表现。
可是,他经常对着雾浓浓皱眉。
“他们每个人都笑我。”雾浓浓流着泪,每次做梦都哭醒的感觉并不好。
宁墨为她吻去泪珠,但是并不问“他们为何笑她。”
“噢,天亮了。”雾浓浓轻轻吐出口气。
“晚上是给谁打电话?”
雾浓浓知道宁墨一向是尊重人的,除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私下调查身边至爱至亲的人的。
“给我的旧情人。”雾浓浓俏皮地笑笑。
“你有很多旧情人?”宁墨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反正他顺着雾浓浓的话扯开了。
“比起你,可不算多。”雾浓浓皱皱鼻头。
宁墨挑了挑眉,“要不比比?”
雾浓浓沉默了半晌。
“咱们各自把这些年交往的人名写下来看看如何?”宁墨显然是很感兴趣,大约是为了防止“伍又事件”的再次发生。
雾浓浓只能颔首答应。
宁墨写得很快,不到两分钟就写完了。
雾浓浓则还在咬着笔杆,她脑子很痛。一来要回忆起这么些年她交往的人,那真是需要用电脑来存储的,只怪那些男人太热情,雾浓浓经常蜻蜓点水一下,却又记不真切。
二来,雾浓浓还要估算宁墨交往的个数,她既不能输给他,又不能赢他太多,当然打个平手是最好的。
“还没写完?”宁墨的嗓音有一丝僵硬地从雾浓浓肩膀上传来。
雾浓浓赶紧遮住面前的纸,“干嘛偷看?等下就写好了。”吓得雾浓浓心惊胆跳的。
她继续回忆,从美国回来之前的那个男人的名字,是Jams还是Patrick,涂涂改改,最后点兵点将写了一个。
“好啦,好啦,写好了。”
雾浓浓从宁墨手中抽出他的纸,而宁墨这是半抢地从她手里抓过去的。
宁墨的纸上很简单,很清晰,很明了地列了十个女人的名字。
雾浓浓冷哼,“你倒是把她们的名字记得挺清楚的。”
宁墨也在冷哼,“你倒是人多得名字都记不住了。”
雾浓浓咬咬嘴唇,她才不过写了四十个人,每年平均才5个人,这才是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而已。
“四十个,雾浓浓你够厉害的,平均每两个月差不多就换一个人是不是?”宁墨有点儿咬牙切齿。
雾浓浓没吭声,其实有时候三天就换一个的。
“难怪你的接吻技术突飞猛进啊。”
雾浓浓如果只守不攻的话,便只有死路一条,“总比你好啊,我也只是接吻技术提高,总比你床上技术提高很多得好。”
此话一出,两人便沉默。
雾浓浓好不委屈,她这么些年,也不知道自己在坚守什么原则,接吻是她的底线。如果不是为了坚持住那道最后的防线,她雾浓浓用得着换那么多男人吗。
虽然她也有私心,算是到处去收集经验,可是其中也不乏帅气迷人,高大英俊,位高多金的男人,最后她都只能挥挥衣袖,不带走一颗钻戒。
可是反观,宁墨,他虽然只有寥寥十个女友,可是个个都是真枪实弹,上过战场的,雾浓浓虽然不忿,可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吃醋,吃醋那是弱者,是乞怜者才有的心态,她不应该有,所以雾浓浓强忍了许久的不满都不曾在这事上讽刺过宁墨。
整整一天,他们两都没说过话,谁也不让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