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盼一劳永逸

少年的手掌比她大上许多,指腹粗糙,这般把着她的时候,笔杆子都像是上了劲。

在她手里从来不听话的笔,突然就指哪打哪了。

一遍过去,严之瑶还有点没回过味来。

所以,她做了有生以来最大胆的一件事。

大胆到什么程度呢,大约是可以载入史册的那种吧。

裴成远手起笔落,轻描淡写的一个长横。

转眸,瞥见少女一脸的惊奇。

啧,这才哪到哪,他要是给她表演个字体百式,她不得惊掉下巴!

呵~突如其来的心情大好,说不清的神清气爽。

收回目光,他松了手。

只是,将将撤离的手掌突然被人抓住,与其说是抓住,不如说是被摁回了原位。

!!!!!!!!!!!!

严之瑶逮回了少爷,重新按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怕他挣扎,甚至还死死摁住了。

“再一……一次!”

因为还没习惯正常的发音,所以激动之下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提了声。

她贴他很近,以至于偏头的这一句仿佛是怼着人耳朵喊的。

意识到自己干了多么胆大妄为的事情,她立刻又压低了声音,尽量克制而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就……一次。”

耳朵痒,不是一般的痒。

还嗡嗡的。

裴成远直觉浑身每一处感官都顿时失聪,而后拼了命地奔赴到了耳尖这一处来。

甚至于,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汗毛的耸立。

苍了天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没来得及挣扎,嘴先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撒手。”

少女却很坚定:“一次。”

她的目光灼灼,好比他是日月精华,而她,是应运而生的灵石,只等着他一声应允便就开始吐纳修炼。

是的,他从她眼里读出了渴望。

不是祈盼,不是拜托,是极其渴盼将他所有的力量都吸纳过去的那种野心。

如果有天赋这种东西,严之瑶想,自己一定是不具备的。

但是裴成远刚刚领写的那一遍,像是突然打开了新世界,叫她醍醐灌顶。

脑海里闪过一个词,叫有如神助。

像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不二法门,她此时只想再感受一次。

说来可笑,她竟然第一次察觉出什么叫真正的写字。

如果能再多学几次,她一定能练好的!一定!

这么想着,她复又看了一眼少爷,不禁蹙眉。

可是,少爷好像突然傻了。

不仅傻了——她眼见着少爷的耳郭,就这么一寸、一寸地径直红了下去。

后知后觉,她又开口:“你……”

“最后一次,还有,”少爷几乎是咬牙切齿截断,“撒!手!”

这回,严之瑶听话。

重新站好,少爷的手没了她的禁锢,倒也没有撤离。

所以,还是答应了哈?

她一动不动地等着。

约莫又是一会,少爷才抓着她重新写字。

不仅写了长横,裴成远还持续把字帖往后翻了好几页。

口中也毫无感情地边写边念:“短仰横、竖、垂露竖、悬针竖、短撇。”

严之瑶瞪着眼跟着他写,只觉得少爷今天这桩生意真的是亏大了。

但不重要,她赚到了。

此前她就是练到了撇,实在推进不下去才不得不求助于蒋氏。

这下好了,少爷一次性都给写全乎了。

“够了?”

裴成远莫名的心浮气躁,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恨不得一劳永逸。

严之瑶自然是不敢说不够,忙不迭点头。

少爷今天可真算得上是大发慈悲,她能琢磨上许久了。

“那就好好练!”裴成远的声音干巴得像是晒了一个冬天的萝卜。

说完,他就丢了她的手。

下一刻,人就已经离得老远。

“裴柒!”少爷突然喊了一声,门口的侍卫应声进来。

严之瑶不明就里,就听裴成远甩了甩衣袖:“太傅今日的作业是什么来着?”

“啊?”裴柒茫然。

少爷背了手:“行了,我知道了。”

??????

接着,严之瑶就见少爷与她道:“今日作业繁重,先走了。”

“嗯。”她点头。

“明日也很忙,你这字……自个儿练几天!”

“……”她哪能说不呢,赶紧点头,“好。”

露华与春容只觉得今日的课结束得太快了些。

走进去的时候,就见主子已经坐下去自己在练习了。

“小姐,你手还疼不疼?”她们站在外头都听见戒尺的声音了,可脆了。

哦,戒尺。

露华发现少爷的戒尺还躺在桌上。

严之瑶也发现了,她刚写出了一个有点模样的横,一抬眼就瞥见。

“不疼。”确实已经没感觉了。

她现在只是深陷于写字初入门的喜悦。

不过说起来,今日的裴成远确实有点奇怪。

以少爷的脾气,想走自然就走了,可刚刚他竟然还特意编了个理由。

是什么来着?哦,太傅作业繁重。

她分明听蒋氏白日里才抱怨说这家伙在国子监顽劣,太傅都托人告知侯爷了。

不仅如此,少爷还预判了太傅明天的作业。

严之瑶不傻,自然明白他是嫌今天的自己事儿太多,这是一点不想见到自己。

也是,本来就不情愿过来,还要被她扒拉着多做工,想跑也是应该的。

不过,少爷这一次逃跑,跑得还算是有良心,给她留了足够多的范写。

以严之瑶的速度,一个笔划要练出点样子,起码得好几天,如此,等练完撇,又是大半月了。

思及此,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片刻,她将戒尺递给春容:“给……少爷。”

裴成远走得急,等一出院子,他就立刻伸手覆上耳朵。

什么鬼,怎么还这么烫。

裴柒也是发现了,眼睛都瞪得溜圆:“少爷,屋里头很热?”

少爷哼了一声:“我怼你耳朵边上喊一声,你看看你红不红!”

啊?

裴柒一脸求知:“会吗?”

裴成远:“……”

裴柒:“????”

“来,来来来,你过来!爷试试!”

算了算了,裴柒赶紧捂住耳朵:“少爷我错了,错了错了,真错了!”

“你别挡啊,不是还质疑爷么,来!”

主仆二人正闹着,后头一声怯生生的:“少爷?”

裴成远凶极了地扫去一眼,就瞧见了清溪园的人。

“干嘛?!”

春容真是已经很久没听少爷一句好声腔了,不怕不怕,习惯就好。

所以,她很是端直地站好,将戒尺捧出来:“小姐命奴婢把戒尺还给少爷。”

裴柒屁股一沉,是被他家主子踹了出去,遂赶紧上去接了:“行,你回吧。”

裴成远瞅着那戒尺,也不作声,转身就要走,却听后头人又唤了一声:“少爷,小姐还有话要问您。”

他顿住脚看去。

怪事,怎么那小哑巴身边的人也这么烦?还叫不叫人回去休息了!

春容怎会瞧不出来少爷的不耐,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那个,小姐说,少爷怕是得小半月不会去清溪园讲学了,那这一月七两银子……能不能也……便……便宜点啊?”

少爷已经黑了脸,春容当真快要哭出来,断断续续地补:“怎……怎么……也得……得少个三……三成吧……”

不多久,房门被推开,严之瑶抬头,示意来人直说。

春容好歹是绷住了,一五一十地传话:“少爷说,做你的春秋大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