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识探花郎

“这位公子,”应声的却是边上的男子,他手中还握着书卷,一派儒雅,“还请自重。”

严之瑶一听,就觉要糟。

果然,方才只是对着她的人顿时就转移了方向。

裴成远不客气道:“我当谁呢,原来是寒编修啊。都说寒编修知书达理,怎么连基本的不要随意插嘴他人对话的道理都不明白?”

他就是寒邃么?

严之瑶恍然,难怪他认识自己。

随父兄回京的第二年,她便就听过这个名字,彼时,他是风头无俩的探花郎。

父亲赏识他求学艰辛,却意志坚韧,还曾与其相交。

印象里,似是曾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那会她忙着爬上树头摘纸鸢,没注意树下路过的客人。

还是后来兄长恨铁不成钢地开始对着她懊悔没好好教她规矩,她才晓得白日的客人是父亲替她相看的人。

不过,并没有什么后来了。

父兄突然领兵南下,这些事,也就没人再提。

原来,去岁的探花郎如今已经是主事编修了。

思及此,严之瑶往男人那厢瞧去。

寒邃对着炸毛的少爷,却丝毫无惧,温润的声音响起,他瞧向身侧:“寒某并非多事,只是严小姐的父亲曾与我有知遇之恩,如今严小姐受人欺侮,寒某自该挺身。”

探看的目光与他对上,严之瑶怔住,又听到欺侮二字,她赶紧就摆手,怕是他瞧不懂,伸手抓了露华过来。

露华哪里敢怠慢,赶紧道:“小姐说,寒编修误会了,今日只是舍弟开的一个玩笑而已,还请寒编修不要在意。”

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呢,倘若是被传出去,说裴成远欺侮她这个刚刚进门的小孤女,这叫皇上太后怎么想,侯爷夫人又怎么做,最重要的是,那昨日她辛苦奔波游说岂非成了空。

舍弟两个字一出,裴成远就倏地截住了她的视线。

严之瑶尴尬挪开眼。

只是她不知,从寒邃的视角看,这一幕更是印证了那裴家少爷不讲道理,欺压得一个小姑娘根本不敢说实话。

故而,他没退让。

“严小姐乃是忠烈之后,裴公子不觉得今日说辞,过分了吗?”

完了。

严之瑶有点崩溃,是她多事,怎么就想不开非要自己来买书啊。

一筹莫展之际,少爷笑了。

严之瑶:“……”

天塌了。

裴成远上前一步,却是横身挡在了二人中间,他瞧着寒邃:“这不是知道爷是谁么?方才怎么还装不晓啊?还这位公子……寒编修,你这唱戏的本事,跟谁学的?”

寒邃也看着他,不避不让:“寒某惭愧,之前未曾细看,只闻其声,所以确实没能认出。”

“爷就是随口一问,你解释这么清楚做什么?心虚啊?”

严之瑶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不对。

偏要论起来,似乎这两个人的恩怨,与她无关。

尤其是裴成远,就差没把爷就是看你不爽写在脸上了。

这叫什么事。

她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是徒劳。

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太过叫人窒息,边上也渐渐有些私语声。

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有一些瞧热闹的围了过来。

侯府在京中的地位,没道理大家不晓得寒邃口中的裴家公子是谁,毕竟本朝裴姓本就不简单。

加上一个曾鼎鼎大名的探花郎。

这等对峙,可不是看一眼少一眼,不看白不看。

问题是,这哪里是能被看的热闹呢。

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传坏了都是错。

再一看面前两个人,严之瑶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前。

她扯住了少爷的衣袖。

少爷甩了一道。

严之瑶:“……”

露华接受到求助信号,接着,几乎是颤抖着音代为转述:“少……少爷……小姐说,别……别闹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还不快跟小姐回家!”

天啊,杀了我吧,露华想死。

裴成远脖子有点僵,思维也有点僵,他笔直僵硬地低头看向重新扯住自己衣袖的人。

这小哑巴刚刚在大放什么厥词?!

严之瑶根本没耽搁时间,赶紧对着寒邃矮身一礼,也不顾少爷意愿,扯着他就往外走。

说是跑也不为过。

裴成远大约是实在没想到她胆子能这么大,竟然没费多少力气就给扯了出来。

好在大门口就停着侯府马车,不是她来时乘的那辆,不过不重要了。

她推裴成远。

后者终于反应了过来,不仅反应过来,眼里都快要冒火了。

“严——之——瑶!”

说是咬牙切齿也不为过。

严之瑶就站在车下,见人上车上到一半开始算账,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就更大力地将人塞了进去。

感恩父兄教她射箭,臂力还是有一点的。

裴成远就这么当街被人推着屁股赶上了车,甚至,始作俑者还敢跟了进来,死死卡住了车帘。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啊啊啊啊啊!

气到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发难。

“撒手。”终于,他一字一顿道,脸上阴得能滴出水来。

小哑巴摇头。

“爷再说一次,”冷静,裴成远声音透着不稳,“让开。”

话音未落,马车先嘚嘚动了起来。

严之瑶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松开捏住车帘的手,但是没敢让开身去,就坐在最门口的位置上比划:“先回府,我们好好说。”

少爷抬手,约莫是想点她,结果手里仍旧攥着的书落入二人眼中。

那本梅花篆字帖已经被少爷发力的手指蹂踏得没了原形。

与此同时,马车带着人跑出街巷,外头人声稍稍歇下。

裴成远这辈子没吃过这样的瘪,怒气上头,那字帖就被摔在了地上。

严之瑶眼观鼻观心,她知道他很气,她想说你先别气,咱们讲讲道理。

奈何用脚指头想也明白,现在她做什么都是白搭。

所以她更努力地虬住了门框。

裴成远缓了许久——

缓不了半点。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严之瑶不敢对视,她复又低头去瞅自己的裙摆。

好像刚刚踩了书铺外的积水,月白的裙角有点脏。

哎……

头顶忽得就压来一道声音。

裴成远:“舍弟?”

严之瑶:“……”

裴成远:“别闹了?”

严之瑶:“……”

裴成远:“我不懂事?”

严之瑶压了压裙摆,别过脑袋。

“严之瑶!”

无奈,她转了回去。

裴成远压着声腔,气笑了:“现在知道老实做哑巴了?坐那么远,是怕爷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