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宣家在勋贵满地的上京算不上门庭显赫,更不必提宣家并非上京籍贯,但是这两年皇帝重酷吏,作为刑部左侍郎的宣奉殷被皇帝提拔重用,御前听召,如日中天。

随之而来的便是宣家旧闻辛秘被重新提起,在旁人口中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将近傍晚,天气仍旧炎热,地上的暑气也是一阵一阵往上冒,这样的天气,宣家后院,除了偶尔过路的丫鬟婆子,便再无其他人在外走动。

阿棠的院落在西北角,地处偏僻,她便绕了些荫萌小道走,好歹能凉爽些。

刚穿过假山盘石的一道弯,忽闻前方有人声。

阿棠抬手示意榴花静默,自个儿也立足,安静听着。

炎热的暑气也抵挡不住说话之人话语中的羡慕。

“……那可是宋家,皇后娘娘的母族,四姑娘命可真好,能嫁给宋三公子。”

“算起来,四姑娘可比大姑娘还要嫁的好……”

另一人打断她,言语中带着不屑,“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若是论门楣,大姑爷的薛家是比不上宋家,可单论大姑爷是长房长子,如今又有官身,老爷还格外扶持大姑爷,大姑爷日后的仕途前程可谓是青天大道。”

“你再仔细想想宋三公子,出生显赫、风月无双是不假,可那是从前,如今他瞎了一双眼,绝了仕途之路不说,太子早逝,皇后也失了帝心,宋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宋三公子又承袭不了家业,不然凭借他的家世,怎么会同四姑娘议亲?四姑娘的出生……你们又不是不晓得,哪里配得上宋三公子半分?从前怕是连大姑娘也不够格呢。”

“虽说如今四姑娘能嫁给宋三公子已是攀上高枝,可我听说宋家的老夫人和几房夫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性子,就凭四姑娘,不是夫人所出,且性子软弱,嫁过去了还有的被磋磨……”

第三人却道:“陶婆子,你可小声些,叫主子们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那人还犟嘴,“怕什么,就算是当着四姑娘的面儿,我也这么说。”

非议主家小姐婚事的讨论偃旗息鼓。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阿棠才继续往前走。

前方说话的人已经散去,她一言不发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这院子不大,伺候的人却很齐全,宣夫人为了慈母的名声,明面上对庶女是一样的,连伺候的丫鬟婆子数量都一般多。

都知道待在四姑娘的院子没前程,四姑娘也甚是好拿捏。

宣夫人安排的人各个都有自己的心思,伺候阿棠并不上心,多是偷奸耍滑之辈,此刻她站在门前,半晌才有个年岁与她差不多的婢子前来应门,态度敷衍,“姑娘,您回来了。”

阿棠也不在意她的敷衍,浅浅一笑,露出些许温柔神色,往里去。

叫人备茶备水,把人都打发出去了。

榴花才显露出不满来,取了衣裳来,一边说着,“都是起子踩低捧高的货色,整日里只会偷奸耍滑,没有半点规矩。”

阿棠摆顺了匣子中散乱的珠钗,语气平静,“没几日了,由着她们去吧。”

还有十日。

十日后,她出嫁,就同宣家不再有任何干系。

一想到此,她瞧着趁自己外出,被乱翻过的妆奁匣也气顺了一点儿,耐着性子收拾起来。

宋家今日也热闹。

中宫娘娘为三少爷指了一门亲事,婚期紧,十日后便要完婚,中宫又有旨意,大婚不得有半点马虎,宋家上下都在忙着婚事的筹备。

倒是有一处三清园很是安静。

就连奴仆们经过此处,都会放缓了脚步悄摸地走过,生怕惊扰了谁。

小厮晨鸣也是这样想的,他轻叩着房门,小心翼翼唤道:“少爷,奴才可能进来送茶?”

他家少爷这两年脾气愈发孤僻古怪,上午刚因赐婚的旨意而将自己关进房中,谁也不见,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也不知消气没消。

等了快有半炷香的时间,晨鸣料想少爷是不会理他了,打算退下,刚回身走了一步,房门内却传出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似是在询问房外是何人。

“晨鸣?”

晨鸣连忙收了脚步,“是奴才。”

房中又是一阵响,是有东西摔地的声音。这种声音,晨鸣已经听了无数回,再熟悉不过。

他家少爷这是心中有气,无处发泄?

“少爷,您有气也别伤了自己。”晨鸣连忙劝。

房中沉默了瞬息。

“我无事,你进来。”

声音听上去平静,不像是动了怒,晨鸣一边琢磨着,手上也没停,快速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中很是昏暗,所有的帘帐都被放下,窗户关得严实,烛台……此间早已是常年不点蜡烛。

毕竟,对于屋子的主人,白天与黑夜早就没了区别,左右是一片漆黑。

“少爷。”晨鸣半眯了眼睛,终于看见了那道快要与昏暗融为一体的颀长身影,看见那双望向他的眼时,他愣住,一时激动,“少爷,你能看到奴才?”

那双眼的主人,语气平静,“我听得出你所在的方位。”眼睛看不见以后,耳朵便比从前更为灵敏,再是微小的声音,也能传进耳朵里。

他依旧“看着”晨鸣,那双凤眸生的好看,从前盛满了意气风发,神采奕奕,此刻,黯淡无光,没有半分情绪,却叫晨鸣避之不及,赶紧低下头去。

晨鸣连忙道罪,“奴才不该浑说,少爷息怒,奴才……”他心下忐忑,都怪他这张破嘴,哪壶不该提哪壶,他方才怎么就鬼迷心窍以为少爷能看见他呢?就因为少爷平静地面向他?便以为少爷能看见?

也许是因为少爷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如此平和待人?才让他产生错觉,以为少爷的眼疾好了,又成了那个风华无双的宋三公子宋衍。

那双眼的主人却并未因此动怒,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双眼到底能不能看见,他微蹙着眉,打断了晨鸣,只问,“今日是何年岁?”

晨鸣一愣,连忙道:“今日是兆元三十二年七月二十九日。”

晨鸣只当他还在因为中宫赐婚一事心烦,忙劝,“少爷这些年喜静,身旁无人,娘娘也是一片苦心,这才为少爷定下亲事,虽说婚期定在八月十日,是匆忙了些,可是娘娘派了人来布置,阖府上下也都在忙碌着准备,大婚那日定是圆满……”

他只顾着说话,并未察觉宋衍神色早就凝滞,双手紧握着。

“老夫人派人来传过话,说是那位宣家四姑娘,虽然是宣家庶出,可是性情温柔,容貌秀美,而且还是娘娘找钦天监合过上京无数姑娘的生辰八字,挑选出来的,说是宣四姑娘命格与少爷极为相合,是天赐的良缘……”

晨鸣滔滔不绝,俨然是要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给宋衍听,好让宋衍能开怀接受不久之后便会同宣家四姑娘成亲,这座清冷的三清园将会迎来一位女主人。

他家少爷生得一副好模样,纵使是双目失明,他仍觉着这满上京的男子都比不过。

只是失去了光明,将他身上所有的活气给一并带走,这座三清园仿佛也同主人一起沉寂,他倒是觉着多一位女主人,为三清园添一些活气,没准儿少爷心情能好起来。

他说了许久的话,才反应过来,宋衍竟没有打断他,也没有赶他出去,这便有些让他意外。他收了声,去看宋衍的神色,屋中昏暗,看得并不十分真切,却从那张丰神俊逸的面容之上只看出了茫然困顿,不似从前总是怒不可遏。

“少爷?”

宋衍闭了闭眼睛,背过身去,声音冷清,“你先出去,我乏了想休息。”

“是,少爷。”晨鸣关好房门,却没有立刻走,他摸着后脑勺,心下疑惑,他家少爷怎会这般快转变了态度?

难不成是因为少爷接受了成婚这件事?

若是如此,那可是太好了。

门板发出吱哟一声轻响合上,宋衍站在原地未动。

一片漆黑,像是永远被困在黑夜里。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七年。

可那七年早已远去,就在他失去她的那一天,就是他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他摊开了紧握的手,下意识地想要去看。

他的掌心握着一块玉,方才用力握住许久,玉在掌心上留下了深深的红印,是虚无缥缈的身处之地,还是真实存在的痛感?

这些都不重要了。

就算是大梦一场。

却也是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要说:推推基友的预收文

《冬日温酒》by离人话

谈起洛千柠,都知道她集万千宠爱,是位走到哪儿都要挑三拣四的大小姐。

直到那天,洛氏夫妇接了位温婉大方的姑娘入门,还说这才是他们家的真公主,洛千柠是养的。

众人都等着看这位小姐的笑话,洛千柠自己也觉着自己是笑话。

当晚,她就哭得昏天黑地,早上泪眼模糊地走到一栋别墅面前,按响了门铃。

一个穿着灰色睡衣,矜贵斯文的男人走了出来,眼镜泛着冷光:洛千柠,现在四点。

小姑娘哭得更伤心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吹了个鼻涕泡泡。

谭砚:……

后来,上流社会都在传,洛家养女失踪了。

一段时间后,大家又在好奇,听说那位一向冷心冷情的财阀太子爷捡了只兔子回去养。

他难得在外一起吃饭,回去时还不忘让服务员将他的小食盒子装满,一小格一小格的,一共十二个格子。

“你这兔子,挺娇贵啊。”

“嗯,还粘人得紧。”

晚上那只兔子窝在柔软的沙发上挑挑拣拣,“这两道菜味道淡了,下次不要了。”

谭砚原以为,这明艳骄纵的姑娘是一樽清酒,缓缓入心脾;没想到,她这般强硬地挤进他的生活,能浓郁得让他心尖儿发烫,这度数灼烧起来,命都快没了。

明艳骄纵大小姐vs矜贵斯文太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