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岑安衍就迈出了宿舍大门。
气温一天天下降,晨风携着几丝露水吹打在脸上冰凉。岑安衍随手将黑色卫衣外套的拉链拉至下巴,迈着大步走进昨晚的超市,成了今早购买草莓酸奶的第一位顾客。
他左手握着带着凉意的酸奶瓶,眼睫微垂,目光落在瓶身细碎的草莓果肉图案上。
略作思考后,又回身多拿了一瓶。
陶思素的课程在八点开始,眼下时间还早,岑安衍先去食堂解决了早饭,才踩着七点半的尾巴走进教学楼。
他不确定陶思素习惯什么时候到教室,于是选择了一个相对保险的时间去等待。
教学楼还很冷清,教室里只零零散散坐了寥寥几个人。
他随意扫视一圈,确定等待对象还未到达,于是干脆倚靠在走廊末端的护栏等待。
天气越冷,人对被窝的迷恋越深,恰好陶思素就是这样的同学。
尽管她已经尽力了,但早上还是死活都挣脱不了被窝的束缚,被强行羁押在一被之下良久。
所以很理所当然的,她在上课铃敲响的前三分种才空着肚子匆匆忙忙赶到教室。
见自己痴痴等待的人忽视自己直接飞奔了过去,岑安衍哪能就此放过,他立马大步走出角落,凭借手长优势一把拽住了陶思素飘散在风中的书包带子。
陶思素此刻还没完全清醒,她睁着有些浮肿的眼睛瞪他,活像被气急眼胡乱蹬腿的野兔子,“学长!有什么矛盾我们私下再解决,你不要耽搁我上课呀!”
岑安衍极力忍住自己想拨正她头顶那缕呆毛的行为,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就一分钟,耽搁不了。”
说着他往她左右手各塞了一瓶酸奶。
“咱们昨晚不是一笔勾清恩怨了吗?”陶思素见状压低嗓子,姿态鬼鬼祟祟,好像两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说的恩怨如果指的是你在外面造谣我这件事,那我作为受害者单方面不接受你的划清。”他面无表情把她往教室的方向轻轻推了一把,“说好赔给你酸奶,赶紧上课去吧。”
叮叮叮~
说着,上课铃准时敲响。
灭绝师太已经朝教室门走来,陶思素也无暇顾及对方,握着酸奶就往室友提前给她预留好的座位匆忙落座。
待坐下平稳好呼吸,立马大口灌下半瓶酸奶横扫饥饿,才觉得重新做回了自己。
身上冒起一个又一个滚烫的火星子,她侧目四周才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炽热视线实在是太密集了。
她硬着头皮朝大家微笑,却换来更加高深莫测的表情回应。
第一堂课刚结束,她还没等到室友的“严刑拷打”,就招来了其他同学的八卦追问。
“你和校草?”
“我和校草?”
越解释越混乱,于是她决定装傻。
“校草是不是在追你?”对方直截了当出击。
陶思素尬笑,选择将问题抛给对方,“呵呵,他应该看不上我这样的吧?”
“那他为什么给你送酸奶?”
“大概他是个大慈善家,我只是他在路上随便捕捉到的资助对象吧。”她做了一个抛精灵球的动作,“宠物小精灵知道吧,就跟那差不多。”
对方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古怪,仿佛面前人有那个大病。
在一句句废话文学交锋中,上课铃终于敲响,陶思素松了口气,这辈子没觉得它这么悦耳过。
这边岑安衍也没好到哪去,他刚回宿舍也接收到了来自室友周哲等人的好奇追问。
“你跟桃子醋同学怎么回事?我在表白墙都看见有人挂你们照片了。”
岑安衍眉尾微挑,“怎么?金融行业已经容不下你,准备改行当狗仔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容许我提前培养一下职业能力,转换一下身份采访你一下吧?”周哲越发来劲,顺势手握成拳凑到他嘴边。
“呵。”岑安衍嗤笑一声,一把将面前的拳头拍开,“别人车轱辘都压到脸上了,你这连车尾气都赶不上趟吃热乎的。”
在岑安衍回来的这段路上,已经有人在群里开始写起他跟陶思素的同人文了。
朋友转来的文章虽然他只草草瞥了第一段,但很明显,颜色是金黄的,是放在网上都需要镜像反转才能勉强存活的。
“哎呀,我们做了那么久室友,你就借我一次特权让我获取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内情嘛~”周哲故意扯着嗓子恶心他。
画面太美不敢看,岑安衍缓缓闭上了双目。
周哲不管不顾,还是继续提问,“所以,你跟人家小姑娘到底怎么事呢?”
“外卖小哥和迟到的顾客小姐,就这样。”岑安衍随口扯。
“你们还玩角色扮演?”周哲的眼神从不可思议逐渐转为艳羡,“你小子还玩挺花。”
“下次看脑科记得叫上我,我再舍不得也要替你出一半医药费。”
实在无可救药,岑安衍已经对室友的脑回路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小姑娘名声都被你玷污了,你不准备表示表示?”周哲疯狂暗示着。
岑安衍整个后背向椅背靠去,他回忆着,“上次你那袋零食在哪买的?确实得给人准备点赔礼。”
他记得上回碰见那踩脚小姑娘还挺喜欢这些的,他估摸着两人类型差不多,估计陶思素也能喜欢。
“你还好意思说?”周哲想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我给我女神准备的东西,你居然拿去逗小姑娘,你大大滴有良心!”
面对讽刺,岑安衍毫不羞愧,“你敢把东西塞到我包里,我当然有权利处置。”
“废话不多说,零食再去帮我买一份,顺便帮我送到陶思素手里。”他再度下发着命令。
为了避免谣言再发酵,此时不见面才是最好的方法。
“你清高!你了不起!”周哲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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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思素逃过一劫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又遇上了取经路上的又一难。
远远看见必经小道上站了一个狂炫酷拽的时尚弄潮儿,患有潮人恐惧症的陶思素下意识就想逃,却没成想对方捉的就是她。
潮女姐快步奔过来拦住了她将要逃离的身躯,陶思素表面笑嘻嘻,背地里却已经把岑安衍骂了十万八千遍。
“这位美女小姐是不是拦错土狗了?”她友好地摇了摇身后不存在的尾巴,期待有意外答案。
“找的就是你。”酷姐双臂环胸,高傲地扬了扬下巴,“说吧,你跟岑安衍怎么回事?”
“真没什么事,要我能跟他谈恋爱,我横幅都得贴满一栋楼,哪用得着这么遮遮掩掩?”陶思素欲哭无泪。
“你别以为随随便便一个借口就能骗到我,我又不是傻子。”对方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
陶思素只好使出绝招,“我真没骗你,你就是要递情书我都能帮你亲自送过去,你见哪个女朋友能容忍下这种事?”
“成,那正好你这两天帮我把情书交给他一下吧。”
女生说毕,娇羞着脸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捆绑着粉色波点蝴蝶结的粉嫩信封。
陶思素顿时傻眼了,她就是随便说说,这年头怎么还有人随身带着手写情书的啊!!!
她很想找个借口拒绝,但脑子还没运转成功,就见那位潮女小姐一把将情书塞进她的右手,而后羞红着脸逃跑了,剩她一人在风中凌乱。
既然答应了别人,无论她多么不情不愿,也还是要去完成的。
这天刚完成攀岩练习,陶思素见四下无人关注,于是悄悄把岑安衍叫去了角落。
岑安衍垂头瞧着胸前的姑娘在包里翻着什么,他有些失去耐心。
正欲要开口追问原由,一张粉嫩情书彻底堵住了他的嘴。
他看她的眼神有猜忌,有怀疑,甚至有自省。
“你给我的?”他的语气耐人寻味。
“我?”陶思素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怎么可能?我这是情书代送服务。”
“对方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你给我重新送回去。”岑安衍神情突然添了几分冷漠,瞧起来极其不近人情。
陶思素被他这模样蓦地吓了一跳,她打了个冷颤,还不忘摆手拒绝,“这怎么行,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
岑安衍对于自己鲁莽找陶思素送酸奶造成谣言四起这件事心怀愧疚,私底下托了好多人删帖除照,今天本想找她道个歉,这会儿却被她倒打一耙。
他继续说:“你现在业务都干这么广了?还是说单纯想报复我?”
“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对,毕竟我被人围追堵截确实也是因为你,要不然我高低还能收个费。”陶思素越说越有底气,声音越来越大,怨念也越来越深。
岑安衍被她这一出确实整不会了,他开始自我怀疑,“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来出这份工资?”
“这次就免了吧。”陶思素大方挥手,“就是酸奶送的很好,下次别送了。”
她现在对酸奶这个名字都已经PTSD了,因它引起的悲痛又有谁懂?
岑安衍表情古怪,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攥紧了手中用作赔礼的一整件酸奶。
这下好了,歉没道成,礼没送出,无名情书还反收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