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2月24日 星期五

亲爱的吉蒂:

我以前告诉你好多次,在这里情绪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我们,至于我,近来就变得很糟。“欢乐无穷,又悲苦欲绝”一定适用于我。当我想到我们在这儿多么幸运,和别的犹太孩子相比,“欢乐无穷”;可有时,比如说,克雷曼太太来访,谈论约皮的曲棍球俱乐部,划独木舟,和同朋友一起喝下午茶,当我听到这些就“悲苦欲绝”。

我不嫉妒约皮,但是希望能有一次真正的快乐时光,笑到肚子疼。我们像麻风病人一样被关在这座房子里,尤其是在冬季,圣诞节和新年假期。事实上,我不应该写这些,因为这让我显得非常不知感恩,但是我不能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因此,我将重复我一开始说过的话:“纸比人有耐心。”

每当有人从外面进来,衣服上夹着风,脸颊上带着寒意时,我就想把头埋进被子里,免得去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呼吸新鲜空气呢?”我不能这样做——相反,我得昂着头,装作满不在乎,可是那些想法还是会出现。不止一次,而是一次又一次。相信我,如果你被关了一年半,有时难免你会受不了的。但是不管看上去多不合理、多不领情,感觉是不能忽略的。我渴望骑自行车、跳舞、吹口哨、看世界,感觉年轻,明白自己是自由身,但我不能流露出来。如果我们八个人都垂头丧气,脸上清晰地流露出不快,想想看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将会有什么后果呢?

我有时在想,是否有人会懂我的意思,是否有人会真的不在乎我的不知感恩,不在意我是不是个犹太人,而只仅仅把我当作一个极其需要真正快乐的花季少女。我不知道,我不能和任何人谈这些,因为我相信自己会哭。哭泣可以带来安慰,只要你不是独自哭泣。不管我有多少大道理,做了多少努力,每天每时每刻都想有一位理解我的母亲。这就是为什么,通过我做的事和写的东西,我想象自己将来会是怎样一个孩子们的母亲,是一个不会把别人的话太当真,但把“我”说的话很当真的母亲。我觉得自己的意思很难表达,但是“妈妈”这个词说明了一切。你知道我想出什么办法吗?为了在我叫母亲的时候感觉近似“妈妈”,我常常叫她“妈米”,一位不完美的“妈妈”。她没有意识到这些是件好事,因为这只能让她不高兴。

好啦,就到这啦。写作把我从“悲苦欲绝”中拉回来一点。

你的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