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双周考是学生们的噩梦,考试跨度大,基本范围在基础知识和熟练程度之内,水平较高且跟得上的学生都问题不大,而对于部分基础不好的学生,能从自身查找知识漏洞,但也可以引起厌学的情况。
走廊外仍有不受影响的少年们靠着栏杆闲聊,追逐打闹,和待在教室将注意力投入习题的一小部分,形成了鲜明对比。
夏槿晚枕着手臂趴在课桌上动也不想动,视线却看着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
“你咋了,怎么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
夏槿晚抬起眼睫,眼见檀玲歪着头看她,轻吁了一口气,便坐起身,双手搓了搓脸蛋儿:“没事,昨晚做题到很晚,有点累。”
檀玲:“哦,那我不叫你陪我上厕所了,你还是歇会吧。”
夏槿晚单手托着下巴,冲檀玲随意挥了挥手,然后拿起笔继续做题,这一道大题实在想不通,颇有几分苦恼。想了又想,如同一堵墙堵着思路出现,她不专心看向手中握着的笔,顿了顿,双指转动笔杆。
“啪嗒”一声,笔掉落在桌面。
这是怎么转的?
见他把笔转起来很轻松。
夏槿晚尝试了几次,没转完一圈又掉笔,前桌传下来两张试卷,她停止转笔,给自己拿了一张,便紧着往下转。然后将试卷对折,夹在桌角的课本下面,重新找回专注力,目光落到还没解出的大题上,忽然听见——
“这题有两种情况,满足题意和不满足题意。”
她愣了,抬头循声望去。
此时上课铃打响,走廊外面的同学从前后门陆续回到了班里,拿出课本装模作样。
汪红踩着铃声进门,前排的同学睁大眼睛,以为突然调课了,就听到汪红提醒一遍双周考的时间,见任课老师站在讲台等待,又叮嘱几句,然后离开教室。
课堂时间犹如洪水般飞快流逝。
夏槿晚回到家,木夕坐在客厅看电视,见她回来,便把电视给关掉了,屋内乍然安静,刚刚电视机声音仿佛不存在似的。
她换好拖鞋,正想回房间时,木夕坐在沙发上,视线紧随夏槿晚,说:“小晚,搬来宜延市也有段时间了,妈妈不想给你压力,但如果学习跟不上,记得要说出来。”
“还好,能跟得上。”
木夕眉头一皱:“保险起见,我给你报个补习班吧。”
夏槿晚抿唇,没说话。
“我记得你臻姨说过,她儿子参加过数学竞赛,想必数学那块应该不错,你可以多向他请教,住对门很近的。”木夕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是你臻姨嘴边叫着阿越,那小子。”
当然知道,差点把人误会成女孩子了。
夏槿晚在心里嘀咕。
倏然回过神,想到了木夕上一句话的提议,她猛地抬头睁眼,温吞道:“啊?妈妈,我觉得打扰别人不太好。”
这话说到心坎上了。
木夕闻言点头,也担心影响到别人家孩子学习,便就此作罢,然后报补习班这事还没决定好,打算等夏辞南回来,再商量商量。
夏槿晚回房间做功课,打开那一页,却思绪不知安宁,半天也写不出一个字。
燥热的风一阵阵吹进房间里,台灯的光影投在桌面,轻轻摇动,仿佛远方寄来的信件。
天空渐暗,仍然挂着稀薄的霞光,千里锦缎汇聚一色。
很快坠入深海般的沉沉,将皎月缓缓升至半空,绿荫枝桠盘错而上,一层薄纱穿过树缝间停留,窗外街景寂静,稠密云层淹没月色,像是小姑娘的心事,悄悄藏匿,却无从诉说。
她拿起笔,不自觉写下的字字句句,又将其划掉。
而后,她咬咬牙,把思绪拉回来,便背了一整晚的古诗词。
每个班级向来都有两极分化,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路上的学霸,和爱吵爱闹,扰乱课堂的学渣。但在这个班级里,还出现第三种人,称不上学霸,又不至于是学渣。
“过分了于时天,你是不是作弊,不然就是抄暮之越的答案。”
“嘿,我还需要作弊?我随手一写就是答案。”
于时天靠着椅背,单脚踩在课桌下面的横杆,抖着腿,伸出大拇指向旁边指了指,“你又不是不知道,全班交卷他第一,要不是规定30分钟后才能交卷,我敢打赌他30分钟内就走出这个门口,我还抄毛线。”
包嘉琪半倚在课桌边,拍了两下手,似是配合,又似敷衍,还附上一句牛逼。
对的,于时天正正就是第三种——
说出来谁都不会信,这次出题人由高三的数学老师担任,因操心班上的同学问题,压力过大,导致忘了还有高一高二年级参与,出题难度在基础上涨了点,结果于时天大题全对,在低概率事件中可以做到脱颖而出,这种情况在他身上出现不止一次,只能说运气异于常人。
有如此这般概率,每每让人信服,并且或多或少的羡慕不已。
夏槿晚擦完黑板,走下讲台,回座位时,正好瞥见后排他们在打闹,旁边的座位空了。
坐下后,她垂下眼睫,敛住心绪,桌面放着几张试卷,红到刺眼的分数也标在上面。
——双周考分数出来了。
檀玲回头看了一眼,转过来说:“这次数学试卷难度就不小,已经够离谱了,更离谱是我们班能全答对后面大题的三个人当中,居然包括了于时天。”
过了一两秒,没人给檀玲回应,扭过头,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叫她的名字。
夏槿晚目光从卷面转向檀玲,笑了笑:“他有本事,我们没看出来而已。”
檀玲嫌弃地摇头:“本事嘛,还真没看出来,我觉得他蒙对的成分比较高。”
下一堂语文课,夏槿晚起身去汪红那里拿回同学们的考试卷。转身刚走,又被汪红叫回去,因为她转学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担心她在新班级还有不适应或其他问题,见她摇头,便以为她和班里同学相处不错,又关心几句,这才让她回班。
夏槿晚踩着台阶一步步上楼,楼梯转角走下来两个女生,擦肩而过听见了她们嘴里念叨的名字,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她回头,抿抿唇,继续迈开步子。
“真走啊?你不是要跟暮之越表白吗?”
“我想循序渐进,一点点在他面前刷好感,再跟他……”
说话声音越来越远。
夏槿晚没注意拐角有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有几张卷子掉落到地上。
她疼得小脸儿皱成一团,用手捂住脑门,没忍住倒抽一口气,轻轻嘶了一声。
撞到什么玩意儿,跟石头似的,硬邦邦。
“你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明明是你撞到了人,但看起来你成了受害者。”
夏槿晚眼眸瞬间抬起,心里一惊,暮之越帮她捡起掉落的卷子,也一并拿走她手里的那沓考试卷。
看着她还用手捂着脑门,他挑眉:“还疼?”
“不疼。”
夏槿晚疼得脸都憋红了,很想揉,可又觉得刚说出的话像是骗他,只能忍着,随即把手放下来。
像这样面对面说话,在之前是他载她回家那次,“我等你——”那声叫喊似乎又回荡在脑海中,她面色不禁浮起一抹红晕。
当时,少年哧地笑出声,眉眼里透着不羁的痞气,她羞赧地撇开头,把她自己都吓一跳,是不是有点语出惊人——
可她依旧没有挪开步伐,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他把自行车停放好。
静默半晌,夏槿晚看着考试卷落到他手上,她才想一手夺回来:“谢谢你帮我捡起来。”
暮之越轻挑眉梢,长手一伸,逗她:“拿到就还你。”
“可是你,我……”
夏槿晚抬头望向考试卷被他举高,两人的身高差距,不足以她踮起脚尖伸手就能拿到,她咬了下唇,打算尝试跳起来,看够不够得着。
还没跳起来,就听见耳边一句不咸不淡地问候:“你不是课代表,怎么去拿卷子了?”
夏槿晚诚恳地说:“班长叫我帮他拿的。”
上次在做数学大题的时候,思路堵塞,后面心态有点崩塌,突然有人给她提醒了一句,她抬眸,眼见蓝一成站在课桌前,嘴角微扬。
经过他提供的解题思路,夏槿晚想了好一会儿才落笔作答,花了很长的时间,也没有算出他说的两种情况,最后铃声响了,不好意思地向他道谢。
“谢谢你,我待会自己再算算。”
她说。
蓝一成:“其实这是一道简单的题型,不要把问题想的过于复杂,如果还算不明白,可以再来问我。”
……
铃声已经响了第二遍,走廊尽头有老师催促着倚在栏杆上的学生回班。
“哟呵,铃声都响两遍了,蓝一成难得没有回座位,还聊得挺欢快。”于时天手肘顶了一下包嘉琪,贱兮兮道,“身为班长没有以身作则,他死定了。”
包嘉琪咂咂嘴:“顾着你自己,你迟到你也死定。”
经过走廊,暮之越走在后头,目光瞥向教室里,吊挂在头顶上的电风扇,努力转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底下的两人恍若未闻,继续讨论。
……
“你倒是很听话——”
暮之越低垂眉眼看着她,轻笑一声。
夏槿晚看他一眼,目光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脸挪到他手里那沓考试卷上,发觉他手指修长,关节干净,手瘦骨嶙峋到手背青色的脉络突出明显,延伸至手臂之上。
她轻声说:“就帮他一个忙,那不是听话。”
在班级里,她比较慢热,不太爱说话的女生,刚刚没有和汪红说实话,其实她还在适应中,能跟她聊上几句的只有她的同桌檀玲。
蓝一成或许鉴于班长的身份,还是挺照顾她这位新同学的,更何况帮忙拿卷子,又不是什么麻烦事,下堂课是需要用的。
暮之越把那沓考试卷放回她手上,夏槿晚刚接触一秒,考试卷又被抽走,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看来你们很熟,话又多。”
少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走廊斜斜照进来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毛茸茸的头发刷成深褐色,好想给他狠狠揉一把。
可凌乱无序的发丝带着丝丝慵懒闲散,微风拂动,恰是轻狂又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