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证碰撞中两个小球的总动量守恒,它的适用条件是……”
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娓娓道来,讲解这节课的内容,于时天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有只苍蝇飞舞嗡嗡的叫,他抬手挥了挥,没一会儿,又听到这声音。
双手拍在桌面,咻地一下,站起身来,他大喊:“吵死了——”
全班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于时天身上。
于时天瞬间清醒了,嘿嘿傻笑两声,立刻坐下来。
夏槿晚听到声音也跟随着大家的视线扫过去,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旁边,少年垂下眉眼,恍若未闻,正在转动着笔杆,毛茸茸的头发沐浴在和煦浓烈的白昼中,整个人似乎发着光,融入在其中。
恰好。
暮之越停下转动笔杆,他掀起眼皮,就在空中碰撞到了夏槿晚呆愣愣的小眼神。
夏槿晚来不及躲闪,有点慌张的挪开视线,然后默默地转回头。但她眼角余光偷偷的往左边瞟了瞟,一边担心被发现,又一边警惕他有没有看过来。
物理老师话语一顿,盯着最末排:“于时天,你对我有意见?”
于时天机械般地摇头,就听到物理老师叫他站起来,便乖乖照做。
“没有?那就是动量守恒定律你都会了,所以才嫌我吵。”物理老师笑了笑,“来吧,这题归你,小球1追小球2,碰撞前两球的动量分别——”
于时天光听题目,头就胀痛得难受,他身子俏俏往旁边靠,低声问:“答案是什么?”
最快捷的方式,当然是问人要答案,用不着自己想。
暮之越勾了勾嘴角,梨涡凹陷,他视线瞥向于时天,又低下头写卷子,笔纸飞快地演算着,懒洋洋地回答:“2。”
“那是选择题。”于时天咬紧后牙槽,但发现暮之越明晃晃正在做竞赛卷子,“做题啊,数学竞赛?我看到了,我要举报你。”
暮之越手指微动,转了两下笔杆,一手把笔扔下,他靠在椅子上,晃了晃脚,嗤笑:“你举报我之前,得先答个题。”
这会儿,物理老师念完题目,于时天丝毫不犹豫的抢答——
“反弹,球是有弹性的,质量很好。”
教室里安静了两秒,他的话引起全班哄堂大笑。
物理老师皮笑肉不笑地说:“球质量好不好与你无关,题目问你,两球的质量关系ABCD选哪个,不是常识题,也不是填空题。”
于时天挠挠后脑勺:“哦,哪个是答案,我选哪个。”
在闹哄哄的气氛中,这堂课也结束了。
几个男生又围在暮之越他们课桌前,笑话于时天。不一会儿,后排开始打闹,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起来,谁也不服输。
夏槿晚听着他们说话,唇角隐隐有笑,坐在椅子上写物理作业,突然有人叫她。
她抬头:“班长,你找我?”
蓝一成:“在走廊不小心撞到你了,过来跟你正式道个歉。”
夏槿晚闻言,眨巴着眼睛:“你道过歉了,再说我也没事。”
檀玲探头过来,惊讶道:“原来刚刚撞到夏槿晚,是你啊班长?”
“我赶着去找班主任,着急了点。”蓝一成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把执勤表放在夏槿晚课桌上,“执勤表重新排过,你们安排在明天当值。”
等班长交代完,夏槿晚点点头,认真看了一眼执勤表,才还回去。
晚上。
夏槿晚写完课后功课,伸了个懒腰,便起身出客厅喝水,就看到夏辞南拎着一张椅子朝玄关走去。她抱着水杯,抿了一口,问:“爸爸,你在干嘛?”
夏辞南放下椅子,头也不回地说:“你妈妈又去隔壁了。”
夏槿晚:“……”
平时也没觉得父亲如此黏母亲的,好像搬来宜延市就这样了,不会把臻姨当成假想敌吧?!
夏辞南正要坐下,门被推开,木夕从外面走进来,视线越过他,看向后面的夏槿晚,轻皱眉:“怎么出来了?刚刚收到你班主任在家长群发消息说,你下周有考试,做完功课就去复习,别在客厅走来走去。”
夏槿晚闷闷的“嗯”一声,这样的叮嘱早就耳熟能详。
木夕又说:“你知道你自己的情况的,我不希望你考砸,也不要以换新环境作为理由。”
气氛似乎一下子低到了冰点。
“做完功课出来喘口气,挺好的,女儿你要劳逸结合,像爸爸这样——”
夏辞南开口打圆场,“对了,跟你们说个趣事,昨晚跟同事去喝酒,那个没用的家伙被我喝倒了,然后把他送到门口一起等出租车时跟我说手机落饭店了,我折返饭店帮他拿手机,结果一出来见到他站在一辆私家车面前一动不动,他看我走过来说,你看,我脚上有一辆车——”
“哈哈哈哈我低头一看,那是被车压着脚了,那傻子。”
紧接着,夏辞南一边笑一边观察两人的表情,见没人给他回应,随即尴尬地轻咳:“……不好笑?”
夏槿晚实诚地摇头。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房休息,别净听你爸的冷幽默。”木夕催促道。
夏槿晚应了声,便跟夏辞南说:“爸爸,你尽量少喝点酒。”
关上房门,她望着书桌上课本摆得满满当当,盘算着等明早起身复习再整理,她拉了一下台灯,就上床睡觉了。
然而客厅里,木夕的视线终于瞧见夏辞南,也留意到玄关中间有张椅子——
“怎么,你今晚想当‘守门员’?”
夏辞南说:“这不是怕你出去一趟,累着嘛,让你坐坐。”
“还是你坐吧,适应一下,应该不容易打呼噜。”
“不行,你说过听不见我的呼噜声容易失眠。”
夏辞南瞬间明白了,这是叫他在外面睡的节奏,二话不说把椅子放回原位,直接拉上木夕回卧室,以防万一,还把门给反锁。
今晚这张床不能少一个人。
“檀玲家里突然有事,我和她对调了一下,今天是我和你一起值日。”
夕阳沉落,将整间教室照成宁静的昏橘色,弥漫在空荡荡的桌椅,隐约听见楼下少年们嬉闹的声音。
夏槿晚笑着说:“好,怪不得一放学就不见她人影。”
她拿着扫把开始扫地,纸屑垃圾从桌椅缝隙划拉出来,堆成一座小山铲起来倒进垃圾桶,正要提垃圾桶时,蓝一成擦完黑板走过来,直接提起。
“我来倒,你去关窗户。”他说。
夏槿晚转身照做,等蓝一成回来后,便一起下楼。
值日拖了点时间,遇上大塞车和下班高峰期,夏槿晚等了又等,未见公交车驶来,望向天色沉了一边,另一边也即将被黑色墨汁般沾染。
“你丫的!蹬到我屁股了,你到底会不会骑车!”
远处的铃铛响声,人群的谈笑声逐渐清晰。
吱啦——
有几辆自行车急促地停在夏槿晚面前,她眼眸微眨,悄悄退后一步,就看见自行车后座探出一个脑袋。
于时天乐道:“妹……咳,你也这么晚啊。”
车筐里放着篮球,夏槿晚看得出他们刚打完篮球,现在才离开校园,却很难得于时天没有骑车,居然安分坐在车后座,她视线上下打量一番,就听到他自个儿托盘而出。
“要不是我打球崴脚了,立即回车棚骑车,后座有个位置可以载你回家。”
“没事,你好好休息。”
夏槿晚拒绝他的好意,然后伸长脖子,看公交车来了没有。
但只见天色沉沉携来一阵清风,摇曳,舒适。
少年单脚撑地,自行车停下时,正好卡在于时天和站台的中间,他偏头扬眉,漆黑的瞳孔望向她:“怎么还没回家?”
夏槿晚抬眼:“今天留下来值日,晚了,目前等公交车。”
于时天忽然想起什么,说:“诶,之前在阿越住的小区见过你,可以叫阿越载你回家。”
夏槿晚摆摆手:“不用。”
于时天还想继续说,可载他的人一声不吭,骑着自行车咻地一下往前去,逐渐融进夜色中,还能听到于时天骂了一声“死包子”。
——叫包子那人,也是他们的同学,原名包嘉琪,曝出于时天爬墙被抓的糗事,就是他。
“上车。”
夏槿晚目送几人骑远,还没收回视线,声音惯有的懒散传来二字。
啊?
她抿了抿唇:“真的不用麻烦,公交车应该快来了,我也不习惯别人载我。”
暮之越轻笑,往后一挪,坐在车后座上,冲她抬抬下巴:“也不是不行,那你来载我。”
……
车流不息,霓虹闪烁,一排排梧桐树在昏黄的灯光里旖旎着,宽阔的路面带了点幽幽光晕。
暮之越骑着自行车在梧桐树下穿梭,夏槿晚坐在车后座,望着他的身影,灌了风的校服,遮掩着宽厚的身躯,一晃神,却又感觉不真切,她低头,风吹起了发丝。
公交车晚点,第一次晚回家生怕木夕会担心,她还是乖乖听话,让他载她回家。
很快,经过单元楼前,可是自行车没有停下来。
夏槿晚犹豫了下,轻轻揪着一丁点他的衣服,扯了扯,轻声道:“你能不能在这里放下我?”
一路上,她身板挺直,双手牢牢抓紧车后座的架子,虽然他有提醒她抓稳,但她不敢。如今家门口近在咫尺,终于抬手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暮之越声音散漫:“别急,拐个弯才到。”
夏槿晚扭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单元楼,眉头微蹙,寻思着自己没记错,不是那栋吗?
下一秒,便听见他说下车。
夏槿晚下来后,静默一两秒,才发现身处于车棚,从这里回去要走100米。她看了一眼暮之越,不打算管他,默默转身回家。
“夏槿晚。”
走了两步,她停下来,回头。
暮之越勾了勾嘴角:“怎么不认人了,我可是把你载回家的。”
夏槿晚张了张嘴,暮之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啊的一声拉长语调,缓慢接上:“还担心我跟踪你——”
一瞬间,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想起那件乌龙事件。
简直极其丢脸。
夏槿晚涨红着脸:“……才没有。”
暮之越扶着自行车,漫不经心地挑挑眉。
车棚灯光柔和,照着少年侧脸的轮廓,但投不出心里恶作剧攀升,嘴角挂着坏笑似乎比方才更明显。
夏槿晚那时脑子有点乱,却脱口而出的大喊——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