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漾是让自家司机开车去的,到俱乐部楼下,孙煜守在那里接她。
大家都知道她是冲着傅眀霁来的,张口就提到:“我去,你不知道楼上那女的手段多高,故意让傅眀霁教她打台球,都快贴到他身上了。”
其中不乏有夸大其词的描述,倪漾懒得分辨,只知道突然冒出一个非炮灰角色的情敌。
平时傅眀霁身边没什么异性,现在有个同龄女生跟他相处融洽,关系肯定不简单。
今天是周末,不少人来俱乐部放松,孙煜为倪漾开路,她穿着露脐短袖跟牛仔热裤,一双白色板鞋低调简约。饶是如此简约的装扮,也被倪漾那张明艳的脸衬得高级。
她一个人就走出万夫莫当的气场。
倪漾在第一个台球桌看到程瑞雪,程瑞雪放下长杆过来迎她:“你终于到了。”
说着,程瑞雪就用下巴示意倪漾往最里面看,傅眀霁跟那个不知名的长发女生还在那儿。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两三个年龄相仿的男女。
女生穿着一条浅蓝色长裙,清秀婉约的面容配上周身柔和气质,是个典型的淑女。
他们从来不知道傅眀霁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娇柔美人的存在,靠那么近傅眀霁却不排斥,甚至两人衣服的颜色都十分配称。
真让人嫉妒。
倪漾走了过去,在傅眀霁推杆的前一秒,按住他瞄准的那颗红色球。
傅眀霁抬眸,那张熟悉的面孔映入视野,两只眼睛笑眯眯的,看不起不安好意。他难得主动开口唤她名字:“倪漾。”
女孩拾起红色球,移到附近的孔洞上方,礼貌似地询问:“要我帮你放进去吗?”
“不用。”再好的脾气遇到倪漾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也很难搞,傅眀霁只能尽量回避,但倪漾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糖,随时出现在他身边任意地方。
旁边的尤雪今紧密关注两人互动,察觉傅眀霁的情绪异样拨动,她才试探性开口问:“眀霁,这位是?”
“同学。”傅眀霁用敷衍的两个字就总结完两人的关系。
“不好意思,我需要更正一下。”倪漾高高举起手臂,注视着傅眀霁的眼睛,手指在空中晃荡出弧度,“是将成为你女朋友的同学。”
“女朋友?”尤雪今诧异地重复这个称谓,用眼神寻求傅眀霁的认证。
简直越说越荒唐,傅眀霁揉按眉心:“倪漾,请你不要到处散播谣言。”
“我可没有。”倪漾轻轻推开他的球杆,“或者说,你认定我考不上景大?”
尽管许多人在背地里嘲笑她不自量力,倪漾也不在乎,但如果傅眀霁本身把承诺当做玩笑,她可不依。
傅眀霁似乎不擅长撒谎,宁可选择沉默。
“算了,你不用解释,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到时别赖账就行。”倪漾掰着手指玩,“不过我觉得,应该加一条内容,比如期间你不能背着我谈恋爱之类的……”
她明里暗里都在宣示主权,终于落到正题上:“不跟我介绍一下旁边这位吗?”
“尤雪今,我朋友。 ” 傅眀霁无意识蹙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倪漾。
“朋友啊。”倪漾拍了拍手,身体离开台球桌朝她走去,“你好,认识一下,我叫倪漾。”
熟悉倪漾的人都知道,大小姐主动打招呼,多半在算计什么。尤雪今不认识她,便也报以微笑,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尤雪今。”
要论关系亲疏,尤雪今是傅眀霁的青梅竹马,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尤雪今从小体弱,直到今年才做完心脏移植手术。
若非病情缘故,尤雪今应该跟他们同时入校,考虑到尤雪今的特殊原因,学校保留了她的学籍,待身体恢复后直接返校上课。
尤雪今这个名字倒是跟她本人气质相符,像轻薄的雪花,脆弱易碎。
倪漾背靠台球桌沿,单手撑在桌面,明知故问:“你们在玩什么?”
接收到她的视线,尤雪今温温柔柔地回:“眀霁在教我打台球。”
很好,一句话就让她分清是敌是友。
“那你学会了吗?”
尤雪今谦虚道:“略懂一点点。”
倪漾指着旁边未开的球桌:“我们玩一局?”
尤雪今愣了片刻,微微一笑:“好啊。”
倪漾拿巧克粉擦杆的动作很熟练,一看就是老手,开球后,尤雪今很快落下风。
旁边的朋友看不下去,纷纷让傅眀霁上前帮忙,傅眀霁不好插手女生的对战,沉默旁观。
按照倪漾的打法,一局很快就会结束,偏偏她不想,故意把球打散,或是推到刁钻的位置。
纵观全局走势,傅眀霁眼神微凝:“倪漾,别太欺负人。”
“嗯?”倪漾大大方方请周围的人监督观战,“我完全遵守游戏规则,有什么问题?”
若论球技,当然没问题,只是她这般戏弄人的打发实在折磨人心。
尤雪今完全跟不上节奏,刚抬起球杆就放下来,手掌按着心口喘气。
倪漾环抱手臂,等着看她耍什么把戏,却看到傅眀霁主动上前,安抚似的动作落在尤雪今背后:“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
尤雪今仰头看他,从这个角度对视,恰好看清那张楚楚可怜的脸:“眀霁,这不好吧?”
说完又开始低头喘气,一副劳累过度的样子,连程瑞雪都忍不住吐槽:“打个台球有这么累吗?真能装。”
尤雪今的朋友气愤回怼:“你们知道什么,雪今身体不好,需要好好休养。”
程瑞雪也是个暴脾气:“身体不好跑来俱乐部打球?故意找罪受?”
“你……”那男生差点就要冲出去,傅眀霁伸手拦下,挡在他们面前跟倪漾对视:“下半场我替她打。”
倪漾没有闹,只是静静地看着傅眀霁会站在她的对立面,保护着另一个女孩。
孙煜缩了缩脖子,低头跟程瑞雪说悄悄话:“总感觉,倪漾眼里有杀气。”
“这局乱了,重开吧。”即使面对傅眀霁,倪漾也丝毫没有留情,她眼里只有一个目标——要赢。
“如果倪漾赢了傅眀霁,岂不是让傅眀霁很没面子?”如果傅眀霁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罢了,偏偏倪漾喜欢他,到时傅眀霁掉面子,肯定对倪漾更加不满。
倪漾好胜心强,恐怕根本想不到这一层面,程瑞雪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好友,但发现,傅眀霁的实力也很强。
从一开始两人打车平手,到后面傅眀霁略胜一筹,照这个事态发展下去,倪漾多半会输。
故意放水跟实力不够,俨然是两种心态,他们为倪漾捏了把汗。
程瑞雪跟孙煜交头接耳,忽地发现有一人径直往这边走过来:“许闻洲?”
真稀奇,居然能在这种娱乐场所见到他们学校的年级第一。
大家都知道许闻洲家境困难,他的眼里应该只有学习和赚钱,娱乐游戏跟他不沾边。见他盯着台球桌,孙煜颇有兴致地招呼他来凑热闹:“快来看,倪漾跟傅眀霁对战呢。”
顺着两人的方向,许闻洲一下子锁定台球桌边的女孩,她右手持杆,脚呈八字步站立,腰往下压,露脐T恤跟着往上缩卷。
倪漾的腰肢很细,仿佛不盈一握,还很白,用肤如凝脂来形容最合适。她自己没注意,周围却有人用炙热的眼神盯着那处,甚至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拿起手机。
许闻洲飞速从书包里取出外套,一个箭步上前,遮在女孩腰间。
这一幕让所有人始料未及,包括倪漾本人。
腰间的格子衬衫实在廉价,倪漾饶有兴趣地回头,诧异地看着他:“许闻洲?”
许闻洲向来低调,要不是优异的成绩被人时常挂在嘴上,或许没人会注意到他,就像倪漾跟他做了六七年同学,也只记得他是个学习成绩不错的小结巴。
许闻洲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事,还挺让人感到意外,倪漾不解:“你在做什么?”
许闻洲下意识垂眸,余光瞥见那截白嫩的腰肢,又迅速撇开头:“有人,偷拍。”
换做一般女生,恐怕吓得东张西望,偏偏倪漾格外坦然:“怕什么,又没露。”
她穿的这一身比海边那群穿泳衣的不知道保守多少,该遮的地方一点没露。
“把你的衣服拿走。”她还是不习惯被人保护,看在他出于好意的份上,倪漾的态度还算温和。
没想到小结巴会再次违逆她,护在她腰间的手一动不动,倪漾试图挥开,却发现许闻洲的力气很大,无法撼动分毫。
这种无力抗衡的感觉让倪漾有些烦躁,又听到傅眀霁在问:“还打不打?”
“当然。”倪大小姐的骄傲不允许她服输。
然而话音刚落,身下传来的粘腻之感让倪漾眉头一紧。她的经期向来不准,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闹事。
几天穿的浅色牛仔裤,保不齐会显颜色,许闻洲送来的外套正好替她遮挡,倪漾顺手将衣袖系在腰间,回头瞪了许闻洲一眼,漂亮的眼睛里还有未消退的不满:“好了吧?”
倪漾居然这么快妥协,这是大家没想到的,连许闻洲本人都怔愣住。如果他松手,按照倪漾的性子肯定会直接把衣服给扬了,现在她却紧紧地系在了腰间。
他穿过的衣服与她肌肤相贴,一想到这,许闻洲整颗心脏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跳跃起来。
倪漾离开家不久,周兰心就打来电话关心继女的学习进展,许闻洲只能如实相告,倪漾已经不在家。
倪漾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只要打电话问司机明叔就能找到,因此他按照雇主的要求赶来俱乐部,刚好撞见台球对战的一幕。
听程瑞雪跟孙煜的意思,傅眀霁代替旁边那个叫做尤雪今的女生跟倪漾对打。
比赛继续,倪漾专注于台上的桌球,无暇顾及其他。
这一杆顺利进球,换傅眀霁上场,他也发挥超常。
两个回合后,倪漾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腹部的绞痛感正钻心地折磨着她的身体,剥夺她的精神和思考能力。
她体质偏寒,每次来经期都受罪,有时甚至要靠止痛药才能缓和。今天出门毫无准备,心里的傲气也不允许她临时退缩,咬着牙关也要战到最后。
一颗颗细密的汗水渗出额头,密切关注她的许闻洲最先发觉她状况不对,但倪漾是个要面子的人,最后一颗球决定着两人的胜负,她必然不会退缩。
然而腹部的痛感持续不断,倪漾倾身平时眼前,握紧球杆的手却开始发抖。
越是想要瞄准就越难受,倪漾迟迟无法送出最后一杆。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原本坐着休息的尤雪今不知何时站在了傅眀霁的身边,晃眼望去,仿佛一对璧人。
倪漾闭了闭眼,将要送出球杆那刻,听到台球碰撞的声响。
许闻洲扶着倪漾的手,打进最后一颗球。
作者有话要说:许同学闷声干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