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维修

周允竞用了两秒钟发问,许熙却用了足足半分钟来反应周允竞的这句话。

“不愿意是吗。”周允竞看她在发呆。

“没有,”许熙回过神,连忙解释,脱口而出后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着急了,很容易暴露出什么,只好转口:“……也不是。”

去暗恋的人家里这件事,确实需要点反应时间。

她住在哪里?应该是要过夜吧?那儿有别人吗?

闷热的夏夜里,许熙鼻尖沁出点汗。

“那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她的矛盾让周允竞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循循善诱:“条件不是很差的。”

周允竞好像理解错了她犹豫的原因。许熙张了张嘴,想告诉周允竞,她在意的不是这个,但同时,她又庆幸周允竞不清楚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然而等许熙真正到了周允竞住的地方,才发现岂止是“不差”。

出租车绕了大半个城市到了蓝卡,平城为数不多的高档小区。车子行驶到大门,司机有经验地表示只能送到这儿了,果不其然刚一停车,保安就从亭子里走出来,很敬业地表示外来车辆一律不准入内。

进小区的时候,保安还对许熙这个陌生访客留意了两眼。

内部绿化很好,夜晚灯光明亮,两人走了一段儿。

周允竞看她一眼:“在想什么?”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啊,”许熙被他直接点破,张了张嘴,“就,今晚那些人……”

她不知道问这种问题,周允竞会不会感到冒犯:“……还是王文旭他们吗。”

“谁?”周允竞问。

许熙没想到他根本不记得这个名字,“……就是我听说他带人堵过你。”

“是么,”周允竞思索了一下,像是从角落里才扒拉出来这个人,最终想了起来,“你要是不提,我都快没印象了。”

他每天要忙的事情很多,哪有心情记得一个连边缘都算不上的人物。周允竞问许熙:“怎么了?”

“没,”许熙无法从他的回复中判断传言是真是假,只好说:“我以为今晚还是他。”

“不是。”周允竞否认。

在周允竞看来,那个叫王文旭的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没资格让他有什么记忆点,林梁直接派人把他全家都调查了个底朝天。

今晚背后的主使人是周泰,或许连周为河也有参与,毕竟他只认周泰这么一个儿子。

许熙犹豫半晌,还是没忍住问:“所以传言,……你一挑十四,真的假的?”

周允竞本来走在她前面,闻言侧过头,好笑地看着她:“你也知道那是传言?”

他笑的太好看,许熙不由得心头一跳。

周允竞摁开电梯,许熙跟着走进去,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周允竞继续道:“所有人加起来,加上跟着我的保镖,大概有十四个人。”

电梯缓缓上升,周允竞哼笑一声:“怎么传出去,”他顿了一下,像是觉得荒谬,“就成了这样?”

她还真的相信。

A12,5楼,一梯一户。周允竞一出电梯就接了个电话,他用指纹打开门,推开,许熙跟在他身后,他侧了侧头,示意她进去。

许熙先踏进房门,公寓的感应灯自动打开,让人看清室内的全貌。

明明是公寓的构造,一楼却跟大平层似的,宽阔到随时可以开party,装修简洁但很有设计感,能够看出来主人审美水平很高,入户区不远是周允竞一整面的鞋墙。

周允竞打着电话,单手带上门,他说话的时候不多,大部分是在听对面的汇报,偶尔淡声回复上一两句。

许熙捕捉到他话里面的几个人名,“周为河”、“周泰”。

她知道前者是他的父亲,后者的名字却从未听过,和他一个姓氏,是亲属吗?

周允竞见许熙站在玄关处盯着脚尖没动,才把手机移开些,侧头对她说:“拖鞋在最上层。”

说完没再管她,径直往里面走,阳台与客厅连通,手机另一端听见了他的话,似乎说了些什么,使得周允竞回头看许熙了一眼,带点笑:“你还是说正事吧。”

玄关柜最上层放着几双未拆封的一次性拖鞋,许熙拆了一双,穿好后进了客厅,瞧见阳台上周允竞的背影。

他单手插兜,始终通着电话,注意力集中,可能是由于家庭出身,以及国际班奉行精英教育的缘故,比同龄男生看上去要成熟些,气质松弛但给人的安全感很足,煌煌万家灯火为他作衬。

许熙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就get到了一种形容。

认真搞事业的人真的非常、非常有魅力。

“今晚的事情处理好,周泰那个废物以为谁都和他一样蠢。”周允竞用这句嘲讽作为这场长达二十分钟通话的结尾,手机被他丢在大理石的中岛台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走进客厅,脸上还保持着挂断通话时的嘲讽表情,看见许熙居然一直没动:“怎么还站着。”

她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

“没。”许熙不适应在别人家里。

她有些僵硬,试图找些别的话题,“你好像很忙碌的样子。”

“还好,”周允竞挑了个玻璃杯,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水递给许熙,嗓音淡淡:“主要是忙着处理我父亲的遗产。”

许熙接过时差点把水撒出来。

她惊讶地微微张开嘴,试着挑选一个合适的措辞:“啊,他,他去世了吗?”

周为河应该才五十岁,正值事业奋发的壮年。

许熙前两天还看到过周为河参加经济论坛的新闻。

周允竞听见她的说法微笑起来,在一片安静中,他的手臂倚着冰凉的中岛台,扯了扯唇角,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给她答案:“很快。”

抛下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周允竞神情自若地走到阳台边的烘干机旁,打开,从里面拿出件衣服,转头道:“过来,拿睡衣。”

许熙消化完周允竞父亲的消息,走上前,才发现周允竞手里拿的是一件轻薄的男款衬衫,很明显是他自己的衣服。

什么意思,许熙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心跳节拍突然变的不大正常:“我穿这个吗。”

会不会不太好。

但刚说完她就闭上了嘴,因为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说废话,她从医院出来,根本没有能换的衣服。

周允竞果然给她了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我穿完会给你洗的。”许熙小声说。

“给我洗,”周允竞缓慢重复,三个字的声调微微拉长,撇过头看她,“许熙,我是很坏的人么?”

许熙微微睁大了眼,不明白周允竞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否认道:“怎么会……”

他关上烘干机的门,转过身,正对着许熙,微挑了挑眉:“我以为在你看来,我已经恶劣到要让伤员洗衣服的地步了。”

没等许熙回话,周允竞迈开腿走上前,说:“伸手。”

许熙听从地伸出手,周允竞把衬衫递到她怀里,见她抱着了,才抬了抬下巴:“拐角是浴室,去吧。”

一楼的浴室冷冷清清的,洗漱台上放着干净的毛巾和一次性洗漱用品,准备的一应俱全。因为伤口不能沾水,许熙上半身不敢冲澡,只敢打湿毛巾擦了擦。

许熙个子不算矮,但相对于周允竞的身材来说还是过于瘦削了,白衬衫下摆盖过她的大腿,轻薄的衣料被没擦干的水珠洇湿出痕迹,贴合着她洗完澡裸.露的身体。

焦柔的烘干味,沐浴露味,周允竞手拿衬衫时留下的味道混在一处,将许熙完全包裹住。

她动作慢,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周允竞正穿着灰色的宽松卫裤,头发半干地站在客房,低头摆弄着什么东西。

许熙推开门就瞧见了这幅景象,站在门口愣了一愣,周允竞应声看过来,有几秒没人说话。

许熙踩着拖鞋,有点迟钝地说:“我以为你去楼上了。”

“洗完澡就下来了,”周允竞修长的手指捏着遥控器,“给你开个空调。”

他周身萦绕着湿润的水汽,头发有几缕随意地垂在额前,干净的脖颈延伸至衣服深处,减弱了几分平时的锋利,流露出些居家感。

空调嘀一声开了,冷气灌入房间,周允竞把空调遥控器丢到一边,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许熙不知道他叫她做什么,懵懂地带着一身水汽靠近,周允竞比她高很多,看人时居高临下,许熙常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毫无防备的,她的后颈被周允竞轻微触碰了一下,并说:“挺好,没碰水。”

和在医院对她说“没哭”的时候,一样的语气。

他的指尖温热,干燥,许熙察觉到的时候,周允竞已经收回了手,但他身上那股薄荷混着松木香的味道却仿佛残留在了自己身上,萦绕在周身。

这下她拥有和周允竞一样的味道了。

“你脸有点红。”周允竞站在她身边,平静陈述。

实际上不仅是脸颊,连露出来的皮肤都泛了点粉,许熙肤色白,一有变化便格外明显。

许熙抓了下衬衫下摆,小声说:“刚才水汽蒸的。”

周允竞看她了一眼,“嗯”了一声。

仿佛只是为了来检查一下,确认无误后周允竞就离开了。

许熙在床边站了几分钟,才脱掉鞋子回到床上,她扯过被子,把自己一点一点全部盖上。

在室内一片安静中,许熙慢慢地想起很多事。

小时候许熙最怕去别人家里,妹妹们出生的时候,她还算不上一个有用的劳动力,父母格外不待见她,便眼不见心不烦,把她往亲戚家送。

像丢弃一团只会碍事的垃圾。

许熙有时候也会反抗,但总是无济于事。他们有各种各样的丢弃办法,有几次许熙记得很清,说是“带你去游乐园”“带你去买衣服”等等类似的理由,她满怀期待地去,但因为年龄小,总在车上睡着,等醒来后发现已经被扔在别人家里了。

之所以说是几次,是因为许熙每次都会被骗到。

她觉得自己确实是很笨,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说辞,但她总是不长记性,一次又一次选择相信。

许熙不是个多讨喜的小孩,木木讷讷的,亲戚们也不待见,就把她随便打发,她打过地铺,睡过沙发,住过凌乱的杂物间。

她在睡梦中被匆忙丢弃,自然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带,两手空空,亲戚们也什么都不会给她。

大人们面子上还会装一装,他们的孩子说起话来完全无所顾忌。

“许熙,你没带毛巾吗?那你不要擦脸了。”

“许熙,不准碰我家的洗发露。”

“许熙,你来我家几天没换衣服了,你好脏。”

“没有带衣服你自己不会出门去买吗?真搞笑。没钱吗?”

所以从小到大,许熙习惯性焦虑,习惯在做事前考虑千百种可能,生怕哪一步自己没有提前考虑到就出了差错。

今晚周允竞表示去他家里的提议,当时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她总是想到最坏的结果,她怕自己让别人尴尬,也怕去了陌生的环境无所适从。

但周允竞不一样。

许熙嘴巴笨,不会说话,但周允竞却永远能接住她。许熙担忧很多事情,但到了周允竞这里却是完全不必要的。

周允竞看似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但又将所有事情都处理的相当周全,他过于强大,仿佛跟着这样一个人,你可以不用考虑的太多,可以不用大脑,可以把自己放空完全交付,只要有他在,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周允竞没有入睡。

他瞥了一眼笔记本电脑屏幕显示的时间,对线上沟通团队说了暂停。趁休息的时间,推开门接杯水。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视线下越,楼下一片漆黑。

二楼房间仍然明亮。

周允竞眯起眼,停顿了两秒,周允竞有睡前留灯的习惯,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关掉那盏楼梯灯。

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烧焦味,周允竞皱了皱眉,把玻璃杯随手放在柜子上,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下楼,随着前往一楼,那股焦味越来越明显。

然后,周允竞看到了站在客房门口的许熙。

客厅内全部黑暗,许熙还穿着睡衣,准确的说是那件宽大的衬衫,她循着光源看过来,怔了怔:“周允竞?”

周允竞看着她,有些不解:“许熙,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睡觉,……突然停电了。”女孩浸泡在他所掌握的手电筒灯光里,脸上还带着睡意,像还没完全醒似的,看上去有点呆,“就出来看看怎么回事。我刚才试着开了一下客厅的灯,也没有亮。”

许熙睡眠浅,朦朦胧胧将要睡着的时候,听见空调滴的一声关上了,开始她还以为是不小心压到了遥控器,便强撑着困意重新开空调,按了几下都发现没反应,再一摁床头灯,才意识停电了。

“有股烧焦味,”许熙皱了皱鼻尖,“总感觉像在中厨。”

周允竞也察觉到了,于是说:“可能是电路出了问题。”

“我过去看看。”周允竞抬腿往厨房走。

“我也去吧。”许熙跟上他。

两人一起进了厨房,味道果然在这里最为明显,周允竞扫视了一圈,正要进一步确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就感受到衣摆的位置传来很轻微的一点拉力。

他转过头,借着暗淡的灯光,垂眸向下看了一眼。

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衣服,干净,很白,指甲圆润透亮,再向前看,手腕瘦削。做出这个动作的主人没留意到他的目光,只伸出另一只手,指着洗碗机示意:“好像是它的问题。”

周允竞收回视线,抬眼看向她指的地方,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许熙刚才纯粹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注意力都放在停电原因上,找到问题根源后又下意识松开了手。

许熙走过去,盯着洗碗机连线的金属插头与插座,像是在思考,一会儿后,她直起身,又问:“你家的电表箱在哪?”

周允竞告诉她位置。

分电箱安装在客厅沙发上方,被壁纸上的装饰画遮挡住,位置偏高。

“可以把灯照过来一下吗,有点看不清楚。”许熙轻声说。

周允竞按照她的要求把手机举着移过去。

突然的灯光闪了一下眼睛,女孩有些不适应地快速眨了下眼,见状,周允竞又往旁边稍稍移开了些。

隔着沙发,许熙身体前倾,踮起脚尖,试图拉开装饰画,看看里面电箱的情况,然而位置实在太高,她伸着手拼命往前凑也没够到。

似乎限于身高问题,许熙对此一筹莫展,周允竞看了一会儿,上前两步,站在她身后,长臂一伸帮她拉开了。

周允明单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按着装饰画,手臂横在她脑袋旁侧,像是一个禁锢的姿势,在黏腻潮热的夏夜中,两个人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安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女孩刚起床的头发毛绒绒的,因为离得太近,若有似无地碰着他的手臂,传来轻微的触感。

许熙下意识仰起脸向后看他,周允竞也垂下眼,两人的目光在朦胧的黑夜中交接。

一秒,两秒,周允竞留意到她的睫毛轻颤了颤。

他松开手臂,拉开一个合适的距离。

许熙反应过来,怔了怔,也迅速收回视线,转过头看向打开的电表箱,平复了两下,才说:“电闸和正常状态一样,没有跳。”

她回忆:“我推测是洗碗机的插头与插座虚接,这种大功率电器定时工作时电流过大,导致空气开关坏掉了。”

“需要更换一个空开。”

周允竞单手插兜,听着她头头是道的分析,很轻地挑了下眉。

周允竞拨打了小区物业的电话,无人接听。

林梁安排的地方未免也太不专业,他皱了皱眉,正试图再重拨一次,就听见许熙说:“要不别打了,有的物业不是24h值班,不一定有人在。”

周允竞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机边缘:“那等明天再说吧。”

他并不着急。

“我来修吧。”许熙轻声说。

周允竞敲手机的动作一顿,不由得看她一眼:“你还会这个?”

从刚才许熙的分析来看,确实像了解的模样,但周允竞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不了,太麻烦。”

“没事,很快的,”许熙摇摇头,顿了一下,“我有经验,修过几次。”

“而且,”她接着说,“夏天一夜没有空调,……会热的吧。”

许熙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明确的指示词。但却给周允竞一种强烈的感觉,——许熙是怕他热,担心他难以忍受,所以做出了主动修理的提议。

因为她的目光始终盯着周允竞的额头,那里略起了一层薄汗。

她应该是误以为楼上也断了电。

周允竞正要告诉她,一楼与二楼电路并不联通的情况,在察觉到她的目光时,却未说出口。

许熙行动力很强,回客房拿了自己的手机,问:“你这里有螺丝刀吗?”

周允竞没打算在平城久留,房子是林梁出面安排的,选择了租赁的模式。周允竞记得刚搬来的时候看到了抽屉里的工具包,说:“有。”

许熙点头,在外送软件上迅速下单了测电笔和空气开关。

这时,周允竞手机震动了一声,有来电。

林梁的声音在另一端响起:“允竞,你不在吗?刚才会议叫你,你那边没有回复。”

周允竞看了一眼时间,会议暂停了近二十分钟,回道:“我这里停电了。”

“区域性,还是只有你那一户?”林梁说,“大概要多久?不然你还是先休息,什么事明天再聊。”

许熙揉了揉带着困意的眼睛,支付完账单,听到他们聊的内容,凑到周允竞身边,说了一句话。

周允竞正一手拿着手机和林梁通话,没听清,察觉到许熙的动作,皱了皱眉将手机拿远了些,略倾下身:“嗯?”

许熙重复了一遍,声音轻轻的:“大概十五分钟就好。很快的。”

她选的这家五金店很近,配送也快。

周允竞点点头,直起身,走到一旁继续同林梁聊天,拉开抽屉随手翻找着工具包。

没过多久,外卖员敲响了房门,许熙接过外卖袋子,关上门后抬眼一看,发现玄关处墙壁上的似乎是总电表箱。

恰好周允竞结束通话,许熙便出声询问,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许熙拉下总电闸,确保断电。

许熙接过周允竞递过来的工具包,从里面挑出螺丝刀,又拆开新买的测电笔和空气开关,抱着一堆工具,抬头稍有犹豫地问:“我可以踩一下你家的沙发吗,有点够不到。”

周允竞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挑了下眉:“你踩。”

得到周允竞的允许,许熙脱掉拖鞋,裸着脚踩上沙发。

一次性拖鞋很大,她穿着并不合脚,身上穿的衬衫也大,内里空荡,显得她小小的一个,最下方的衣摆盖过大腿。

再往下的部位,周允竞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周允竞站在沙发一侧,举着手机照明,在模糊又朦胧的灯光中,女孩脊背单薄,目光专注。

衬衫的袖子很长,自然垂下时能甚至能遮住她的指尖,抬手操作的时候,衣料滑动,露出一小截细细、苍白的手臂,同样瘦削的手指握着螺丝刀,动作干脆熟练。

——刚才就是这只手轻轻地捏着周允竞的衣摆。

许熙拆下了坏掉的空气开关,侧头看了周允竞一眼,说:“你坐下休息吧。”

周允竞清楚电流已经全部被切断,现在是很安全的状态,但还是突如其来地、莫名地想逗逗她,扯了扯唇角:“有事的话,我站这随时能把你救下来。”

“不会的,”许熙似乎没听出来他在逗她,抿了抿唇,眼神认真,“而且真要有问题的话,你得离得更远一些。”

周允竞听着许熙的话,想起林梁对她的调查。

很简单的成长经历,简单到一页纸就能概括全部,出身不好,寄人篱下,但这些在周允竞看来都是很浅层的东西。

真正呈现在面前的许熙,是活生生的,奇怪的。

她既胆小犹豫,又勇敢果断,脆弱与坚韧在她身上同时体现。

按理说,出生在这种家庭,最应当避之不及的就是对他人付出感情,但许熙居然仍旧信任这种东西,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边不管不顾地挡下危险,然后又很傻的、带着困意的替对方付了钱。

明明自己都还是个忙着兼职的穷光蛋。

正在这时,滴的一声,客厅灯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