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的天氣極好,萬里無雲,金風送爽。京城裏的百姓似乎都擁到了街上,但都集中在東城,為的是一瞻歷劫歸來的上皇的丰采,看看他與蒙塵以前,有幾許改變;重親百姓,是悲是喜。
上皇的法駕,也就是皇帝的全副鑾駕,陳設在安定門內。門外另設一座黃幄,等上皇轎子一到,金英趨前,揭開轎簾,說一聲:「老奴接駕!」淚流滿面地將上皇扶入黃幄。
先在黃幄休息的主要原因是,讓上皇先在這裏更衣。兩名太監捧著一具朱漆畫金龍的長方盤,上置一套皇帝的常服,烏紗折角向上的翼善冠;前後兩肩各織金龍的盤領窄袖黃袍;一條金鑲玉帶,跪進上皇。
「我,」上皇看著金英問道,「我還能穿這些衣服嗎?」
「如何不能?」金英答說,「原是上皇以前的常服。」
「不知道還能穿不能穿?」上皇問道,「你們看我是不是比以前瘦得多了?」
「眼前略顯憔悴,不過天顏一定日見豐腴。」金英又說,「老奴伺候上皇更衣,文武百官等得太久了。」
於是上皇更衣,龍袍的腰身嫌寬了,倉卒之間,無可更易,只有用軟帶束緊。然後步出黃幄,只見安定門內,沿著大街,一片旗海──大明皇帝儀仗,最重布旗,有日月旗、風雲雷雨旗、青龍白虎旗、五行旗、二十八宿旗、江河淮濟四瀆旗、五嶽旗、青紅黃白,五色繽紛;每一面旗用甲士五人,一人掌執,其餘四人執弓箭護衛,所穿軟甲,各隨旗色,花團錦簇,燦若雲霞。
上皇重睹天家富貴,感慨萬千,在文武百官高呼聲中,登上「五輅」中的「革輅」。革輅即是革車,亦就是古代的兵車。上皇御駕親征,雖因兵敗蒙塵,但禮官仍作為他是凱旋還朝,所以請御革輅。
在旌旗羽葆前驅後擁之下,上皇進了東華門,皇帝迎拜於輅前。上皇下輅,親手扶起皇帝,執手相看,彼此眼中都含著淚水。
「大哥!」
「弟弟!」
手足天性,流露於這片刻之間,上皇與皇帝相擁痛哭。金英與興安等兄弟倆儘情一慟以後,輕輕地將他們拉開。其時東安門內,已一東一西設下兩張金交椅,上皇在東,皇帝在西,並坐交談。
「大哥回來了,天大的喜事。」皇帝說道,「神器有主,請即日復位,臨御天下。」
「不,不!天位已定,不可更易。也多虧得你艱難撐持,轉危為安,即論崇功報德,亦應該是你登皇位。」
「我奉皇太后懿旨監國,臣子之職,分當應為。還是請大哥復位。」
「皇帝至重,既定不可再變。」上皇說道,「我能生歸京師,安居南內,心滿意足了。」
就這樣遜讓了好一會,皇帝終於說道:「大哥既以天下相付託,我不敢不竭忠盡力,以答社稷蒼生。今後還是要請大哥不時訓誨,免得隕越。」
「你做天子,比我做得好!」上皇站起來向羅拜於前的文武大臣說道:「皇帝謙德為懷,但我絕無復位之理。從今天起退隱南宮,不問國事。你們要以當年事我的忠忱事皇帝。」
於是,興安閃出來高聲說道:「請皇上親送上皇,入居南宮。」
正名崇質宮的南宮,在皇史宬以東、太廟以西,粉墻黑瓦,樹木蓊鬱,極其幽靜。如果厭倦了繁華錦繡,到這裏來避囂習靜,求得身心的恬適,那是非常好的去處。但一年之中,飽受奔波流離之苦,空勞錦衣玉食之想,歷劫歸來,仍如寒素,住在這樣的地方,自然意有不足,尤其是在北面金碧輝煌、千門萬戶的大內照映之下,其情更覺難堪。
因此,上皇自入南宮,便無笑容,在後殿看到瞎了一隻眼、瘸了一條腿的皇后,更是傷感。但錢皇后及周、萬、王、高、韋皇妃,都強忍眼淚,勉為歡笑,上皇亦就只好強自抑制,不談自己,只問后妃的境況。當然,首先要問太后。
「皇太后會來。」皇后答說,「此刻只怕已從仁壽宮啟駕了。」
果然,宮女來報,孫太后已經駕出東華門,由金英護持著,乘軟轎到達崇質宮。上皇在宮門外跪接,迎入後殿,聽得孫太后一句:「我們母子居然還能見面!」上皇憋了好一會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
上皇伏在地上,號啕大哭,后妃亦都俯伏在後,雖不敢哭出聲來,卻無不淚流滿面。
孫太后亦頻頻拭淚,等上皇的哭聲稍止,她才出言撫慰:「今天是喜事!你們都別哭了。」她親手扶起皇后,看她的眼淚仍如斷了線的珠串,滾滾而下,忍不住嘆口氣:「你已經哭了幾缸的眼淚了!再哭,連另外一隻眼都保不住了。」
聽得這話,上皇想到才二十二歲的皇后,一朵如朝陽影裏的芍藥,如今竟似敗柳殘花,憔悴殘廢得不成人形,心頭湧起陣陣憐痛,復又「哇」地一聲,放聲一慟。
「月亮快上來了!」金英說道,「請上皇、娘娘們,陪著老娘娘開筵賞月吧!」
這麼一說,才讓上皇止住了眼淚。而從這時候開始,上皇才能細談這一年來,在大漠的歲月,為了避免孫太后傷心,有好些苦楚,是不肯說的。只揀些韃子的奇風異俗來談,也一再提到伯顏帖木兒相待之厚,及袁彬、哈銘事主之忠。
「這兩個人在不在?」孫太后問,「帶來我看看。」
金英傳懿旨去查問,只有袁彬在,帶入後殿,叩見太后。后妃都躲在屏風後面窺看。
只見袁彬先向太后行了禮,轉身再要向上皇磕頭時,上皇一把拉住他說:「你坐下來!給老娘娘講講我們在沙漠裏的苦樂。」
上皇視袁彬如手足,而蒙塵在外,亦無法講君臣的禮節。但此刻不同了,袁彬答說:「在老娘娘面前,臣怎麼敢坐?」
太后已看到上皇眼中所閃露的友愛的光芒,便即說道:「不要緊,我賞你坐!阿菊,你端個腳踏過來。」
等宮女阿菊端來腳踏,袁彬先向太后謝了恩,方始半跪半坐在上面,只聽上皇問道:「袁彬,你還記得去年今天的情形吧?」
去年今日,便是土木堡六師大潰之時,創鉅痛深,自然記得。「上皇真命天子,暗地裏有神靈保護。有個跟隨在上皇身邊的太監,渾身中箭,像個刺蝟一樣,可是,」袁彬臉上流露出仿佛至今還覺得不可思議的神情,「上皇毫髮不傷,因為這樣,伯顏帖木兒才會在也先面前力爭,一定要保全上皇。」
「怎麼?」太后問道,「莫非還有人要加害上皇?」
「是。當時也先問他的手下,應該怎麼處置上皇?有個名叫乃公的人說:這是老天以仇人賜我們,不如殺掉。伯顏帖木兒大怒說道:『那顏!要這個人在這裏幹甚麼?叫他走──』」
「甚麼叫那顏?」太后打斷他的話問。
「那顏就是中國話中的『大人』,他們都是這樣稱呼也先的。」
「喔,你再說下去。」
「當時伯顏帖木兒說:『大明天子在千軍萬馬之中,居然絲毫不傷。這是上天要保全大明天子,我們何可逆天行事?不如遣使中國,要他們來迎回天子,那顏豈不是博個極好的名聲。』因此,也先才把上皇交了給伯顏帖木兒。如果不是喜寧,上皇早就回來了,而且也不會吃那麼多苦。」
「娘娘,」皇帝接口,「你老人家知道不知道,兒子在這一年當中,覺得最痛快的一件事是甚麼?」
「是──」太后想了一下答說,「莫非是殺喜寧?」
「正是。」
「這喜寧怎麼可惡?」
「言不勝言。有一回攛掇也先,要殺袁彬、哈銘,如果不是我趕了去,兩個人都沒有命了。」
提到這件往事,袁彬的眼眶便紅了。「老娘娘,袁彬這條命是上皇要跟也先拚命拚下來的。」袁彬說,「上皇當時抱住哈銘不放,小韃子不敢連上皇一起捆起來,也先才放了臣跟哈銘。後來也先跟他的人說:你們看人家,君有情、臣有義,中國到底是大國。」
「話雖如此,可是也有喜寧這種忘恩負義的人。我在那裏吃的苦,大半是由於他從中搗鬼。」
「他怎麼搗鬼?」
「譬如,」上皇略想一想說,「有一回也先說:天氣冷了,要給皇帝添點禦寒的東西。喜寧自告奮勇,說『我去辦。』其實甚麼也不辦。晚上冷得睡不著,尤其腳上。只好把一雙腳,讓袁彬挾在脅下,」
說到這裏,袁彬又感動得要掉眼淚了。「老娘娘,」他說,「臣的睡相不好,有天晚上,把一隻手壓在上皇胸口。上皇體恤,怕一動就會把臣驚醒,就那樣子勉強忍著。一直到天亮,上皇才告訴臣有這回事,又為臣講漢光武跟嚴子陵的故事。袁彬甚麼人,能比嚴子陵?不過上皇一定能比中興的漢光武。」
聽得最後一句,太后矍然而驚。「袁彬,」她用低沉的聲音說,「你以後不要跟人去談這回事。切記,切記!」
袁彬一愣,這件事何以不能談?細想一想才明白,這件事不是不能談,不過「漢光武中興」這句話,可能會觸犯忌諱,絕不能說。
於是,他答一聲:「是!臣不會再跟人談這件事。」
「不是說,伯顏帖木兒待你很好嗎?」太后看著上皇問,「何至於讓你受寒?」
「那是在他們的後方,如果是來侵犯,帶著我到大同、到宣化,跟著也先紮營,伯顏帖木兒就照應不到了。」
「我還聽說,也先要叫他的妹妹來服侍你。有這話沒有?」
「有!這也是喜寧出的花樣。還有件可笑的事,也先有個小兒子,想來做駙馬。」
「這也未嘗不可。」太后笑道,「漢家公主和番,本來就有的。」
「那看將來了!果真不得不出此一著,請老娘娘作主好了,不過,我可不想跟也先作親家。」
就這時候,金英趕前說道:「請上皇奉侍老娘娘飲酒賞月,共慶團圓吧!」
「好!好!團圓最要緊。」孫太后又說,「金英,你替我犒勞犒勞袁彬。」
由於是奉懿旨犒勞,所以金英非常客氣。兩者位分懸殊,金英在宣宗朝就是司禮監,正統年間奉旨清理刑部、都察院所繫囚犯,在大理寺築壇,金英居中張黃羅傘而坐,各部尚書分列兩旁,那時袁彬只是壇下執旗的小校。如今金英要奉他居上座,使得袁彬大感侷促,一再謙辭,折衷改為東西相對而坐。袁彬坐在西首,一抬頭便看到東升的一輪滿月,回想一年以前的此刻,內心有著無可言喻的悲喜激動。
入座未幾,太后頒賜食物,一盤仁壽殿特製的月餅,一盂為袁彬所不識的羹湯。
「這道羹,名為『舌羹』,要用白兔胎來做。」金英親自舀了一小碗,移到袁彬面前,「你嘗嘗看。」
入口軟滑清腴,袁彬奇怪地問道:「這像小荷葉樣的菜,是不是蒓菜?」
「不錯,是浙江鎮守太監進貢的。」
「千里迢迢,貢到京師,居然還是綠的,可真不容易。」
「綠還不足為奇,最難得的是,裹在蒓菜外面的那一層膠汁還在,蒓菜沒有這一層膠汁,就不好吃了。」金英忽然嘆口氣,「唉!物在人亡。」
物是蒓菜,人指誰呢?是指金英最親密的同事范弘。永樂中,英國公張輔征交趾,奉成祖之命,帶來十幾個交趾少年。成祖最欣賞的有兩個:一個叫阮安,心思極巧,天生長於營造,目測意量,畫出圖來,完全符合《營造法式》的準則,北京城池宮殿、部院衙門,大都由他監造。
再一個就是范弘,儀容俊秀,語言清朗,在「內書堂」讀書,穎異不凡;經史嫻熟,工於筆札,在東宮伴讀時,深得仁宗的寵信。宣德初年,升任司禮監,與金英一起受賜「免死詔」。正統年間受賜「銀記」──一方小銀印,上鐫四字褒辭,作為密奏的憑證。范弘的「銀記」上所鐫的褒辭是:「蓬萊吉士」。
「以前浙江鎮守太監進貢蒓菜,都用磁罎子裝,由水路運了來,時間一長,大半腐爛。范司禮出鎮浙江,改了一個法子,用整疋杭紡,拿蒓菜鋪在上面,捲緊了由驛馬傳遞,到京最多十天,所以還很新鮮。唉!」金英又是一聲長嘆。
袁彬這才明白,原來范弘上年從征,死在土木堡。袁彬對他死事的經過,頗有所知,當下為金英細說了一遍。不過,陣亡以後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屍首運回來了。」金英說道,「重新盛殮,葬在香山永安寺。隨征以前,他跟我說:『此去只怕凶多吉少,如果死在疆場,拜託你葬我在永安寺,立一塊碑:蓬萊吉士范弘之墓。』不想,竟成語讖。」說著,掉下淚來。
「金公公,你不必傷心,求仁得仁,而且能如他遺言歸葬,亦可無憾。不過,死者已矣!生還何堪?」袁彬黯然垂首,默默地喝了口酒。
金英聽出他引用的這句成語,改了一個口,「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將「生者」改為「生還」,自然是指上皇而言。他想了一下,覺得有對袁彬提出警告的必要。
「袁校尉,剛才太后提醒你,不要跟人去談,上皇為你所講的嚴子陵、漢光武的故事,你明白太后的意思嗎?」
「明白。」袁彬答說,「無非忌諱『光武中興』而已。」
「不錯。」金英放低了聲音說,「有個人你更要當心。你對上皇之忠,只可擺在心裏,不可現於顏色。」
「喔,」袁彬問說,「金公公,你說我最要當心的那個人是誰?」
「喏!」金英以箸蘸酒,在桌上寫了一個「興」字。
這當然是指興安。袁彬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這回你們送上皇回來,自然要論功行賞。如果功大賞薄,你也只好委屈在心裏,千萬莫發怨言。」金英又說了一句,「我這是好話。」
「是、是!」袁彬急忙答說,「我明白,是金公公愛護我。」
※※※
為了論功行賞,朝廷大起爭議,舉朝都以為楊善所建的是不世奇功,應該封爵,賜丹書鐵券。但景泰帝命興安到內閣宣詔:「楊善以禮部左侍郎遷左都御史,仍掌鴻臚寺事。趙榮以工部右侍郎,改左侍郎。校尉袁彬授為錦衣衛試用百戶。哈銘亦授為錦衣衛試用百戶,著改名為楊銘。」
此旨一傳,舉朝為楊善及袁彬不平。袁彬因為有金英的先入之言,心中早有準備,不以為意。楊善則更有進一步的看法,「這是意料中事。」他對他的兒子說,「越是賞薄,越見得上皇為皇上所忌,也越見得我們父子幹了一件頂天立地的大事。你們要沉得住氣,上皇知道我們父子的功勞,將來東宮即位,富貴自然而來。」
「那是渺茫得很的事。」楊善的長子楊宗說,「東宮才三歲,皇上二十剛出頭。而且將來東宮是否仍舊是上皇之子,亦在未定之天。」
「這樣,我們就還有大事要做。」
「爹是說──」楊宗問道,「保護東宮?」
「不錯。」
「那得聯絡裏頭才行。」
所謂「裏頭」是指掌權的太監。楊善心想興安不必談;金英心向上皇,盡人皆知,跟他接近,形跡太顯,不如結交曹吉祥。
曹吉祥是王振門下,一直充任監軍太監。現在與石亨分掌京營,手握兵權,興安亦不得不忌憚三分。為了保護東宮,正需要這樣一個緩急可恃的人。
楊善以前亦曾依附王振,所以跟曹吉祥算是「同路人」。屏人密談,一拍即合。曹吉祥還告訴他一個來自深宮的消息,景泰帝的一個姓杭的妃子,有喜信了。
「如果生的是皇子,今上當然捨不得把皇位傳給上皇之子,可是公然易儲,這話似乎也很難出口。因此,」曹吉祥說,「保護東宮之責,恐怕不在你我。」
「曹公公,」楊善問道,「此話怎講?」
「你倒想!若非東宮夭折,今上何能易儲?可是東宮是不是會夭折,你我怎麼知道?不知道就無法保護。」
楊善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三歲的太子,可能會遭毒手。「東宮現在養在仁壽宮,」他說,「不如由上皇領回南宮去養,比較妥當。」
「這倒也是一個辦法。等我來跟阮少監談一談。」
阮少監指御用監少監阮浪。他是與范弘、阮安一起由張輔帶進京的,現在奉旨入侍南宮,總管一切,頗得上皇信任。
第二天恰好阮浪來看曹吉祥,正好細談。阮浪認為東宮可能會遭毒手這一層,確是不可不防,但養在仁壽宮還是養在南宮,到底何處妥善,卻很難判斷。因為論關切,祖孫當然不如父子,太子養在南宮,照料一定比在仁壽宮來得周全;但論安全,太后宮中到底比較慎密。
「這樣吧,」阮浪說道,「我找仝景明去卜個卦看。」
仝景明單名寅,山西安邑人。十二歲時,雙目失明,他的父親仝清便讓他走了一條瞽者謀生的路子,拜師學星命卜占之術。仝寅在這方面有天才,技成以後,青出於藍,占禍福,多奇中。有一年仝清帶著他經過大同,為石亨卜卦,一一應驗,因而成為他一日不可離的門客,如今便住在石亨的府邸,經常有達官貴人,上門向他請教。
在石家,仝寅單住一個院落。院子中間築一座小樓,單擺浮擱,四面皆窗,只有一道扶梯通上下。這道扶梯是活動的,有機關可以操縱離合。阮浪跟仝寅相晤,自然是在這座樓上。
聽明來意,仝寅答說:「無須移動,東宮絕無危險,只儲位失而復得而已。」
「何以謂之儲位失而復得?」阮浪大為詫異,「失位之故,可想而知,只不知如何復得?」
「上皇復辟,儲位自然就失而復得了。」
「上皇會復辟?」阮浪既驚且喜,「仝先生,那是甚麼時候?」
「丑年,寅月,午日。」
「丑年?」阮浪一面掐指,一面算,「今年庚午,接來辛未、壬申、癸酉、甲戌、乙亥、丙子,丁丑,你說是七年以後?」
「不錯。」
「寅月是正月?」
「不錯。」
「仝先生,」阮浪實在不能不懷疑,「你是怎麼算出來的呢?」
「信不信由你!」仝寅笑道,「不過,不管你信不信,都只好擺在心裏。」
「那當然。」
阮浪還要追問時,仝寅搖手不答,一按機關,扶梯接到樓門,是下逐客令了。
由於仝寅的告誡,阮浪回報曹吉祥,只說仝寅卜卦,東宮仍以養在太后身邊為宜,又說東宮絕無生命危險。這一下,曹吉祥、楊善也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