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了亨里克的卡车轰鸣声,宣告着黎明的到来。
当引擎震颤的规律声响消失在远处,我知道这幢房子里就只剩下我们了。我洗漱完毕,准备了三个人的简单早点,将它们摆上餐桌后再去叫醒两个孩子。
尼古拉昨夜睡饱了,醒来精神饱满,满足地享用了他的早餐,但伊洛却没精打采地拔弄着她的食物。
我问道:“伊洛,你不舒服吗?是不是没胃口?”
她没有抬眼看我,只是说:“亨里克的话是什么意思,安卡?克拉科夫为什么已经没有犹太人了?”
我的胃口也瞬间消失了,我来到她身边,说道:“伊洛,我不知道你听见了我们的话。我真的非常抱歉。”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只是睡不着,墙壁太薄了,夜里又很安静。但我真的不明白,安卡。怎么会没有犹太人了呢?这个城市这么大。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无法对她解释,只能好言安慰。到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怀疑,但还没有得到事实证明,我打定主意,不能让她因为我不成熟的想法而惊恐不安。
于是我只是说:“我们都不知道,伊洛,都不知道。也许他的意思是,犹太人都被转移到了他说的那些劳力营里。”这一点似乎能肯定,但我又不太自信地补充道:“是为了他们好,给他们希望,让他们工作,直到战争结束。”
“伊洛,你怎么哭了?”这是尼古拉问的,他坐在伊洛对面,而我则站在她的身后,搂着她的肩膀。我俯身拿起一张餐巾,擦去她的泪水。
“别哭,亲爱的伊洛。”我用尼古拉听不见的声音悄悄说:“拜托,伊洛,别在尼古拉的面前哭,他是那么崇敬你。”
听了我的话,伊洛忍住了眼泪,挤出一个勇敢的笑容。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她轻轻握住我的手,静静地说道:“安卡,我还能再见到爸爸妈妈吗?”
我能给她什么答案呢?只有一种。
“我不知道,伊洛。我真的不知道。”
我感到她的手指抓紧了我的,正准备好面对她的悲伤,但这个孩子又一次打破了我的预料。她松开了我的手,转向我的弟弟,说:“尼古拉,安卡整理厨房的时候,我们就到后面的房间玩吧,不然只会妨碍她的。”
她们一起离开了,尼古拉兴高采烈的,伊洛又一次展现出了她的表演能力,和他一起开心地叫着。可是,当她在门口转过头,回看我一眼的时候,那双闪着泪水的大眼睛暴露出了她真实的心情。
当那扇门在她们身后关上时,我轻轻地说道:“你永远不会妨碍我,伊洛。不论是你还是尼古拉,永远都不会妨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