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 分班重新打乱, 按照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取了前一百,新组了两个重点班,变动不大, 但插.入了些许的新面孔, 大多是男生。每一个来报道的男生都对周斯越有种莫名的好奇,想方设法拐着弯儿地想跟老成员打听点儿什么。
奈何周斯越口碑太好,得到的答案出其一致——挺好相处的数学大神。
令人惊奇的是,杨纯子去了文科重点班。
少了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孔莎迪终于成为了这班里唯一的班花, 丁羡却觉得她没有想象中高兴,整日都恹恹的,跟宋子琪斗嘴都没了往日的精神奕奕。
九月中旬的第一个星期天是数学国赛的一试, 周斯越显然又进入了疯狂刷题状态,不断有新同学前来打招呼闲聊,都被丁羡一一挡在门外。
“不好意思, 他马上要比赛了, 下次下次——”
每当这时候, 周斯越都会从百忙中抽空抬头冲她使一只有他俩懂的眼色。丁羡晚上躲在被窝里,被这眼神治愈得睡不着觉,蹬着腿儿攥紧被子乐得直打滚。
俩人偶尔会一起在学校外的饭馆开顿小灶,丁羡怕浪费他时间,不肯去,反倒他把卷子一丢, 站起来插兜走了,“也不差这么点时间。“
吃饭的时候,他一脸专注地挑着香菜,挑完,握着筷子在碗沿轻轻磕了磕,把筷尖上一小点儿的菜叶子也给抖落下去,这才放心地低头去扒饭。
不吃香菜。
丁羡在心里默默记住。
忽然,碗里多了一块鱼肉,丁羡乍然地看着他,少年在她追寻的目光中,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去扒了口碗里的饭,“快吃。”
她把鱼肉放进嘴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好说。”
他惯用的口头禅。
周斯越话不多,吃饭快,没两口就扒完了,然后就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目光悠然地等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班里的事儿。
丁羡则也不遗余力地贡献八卦:“你知道,最近有人在追莎迪么?”
周斯越挑了下眉,“谁这么没眼力见儿?”
丁羡瞪他,捧着碗跟他争辩:“喜欢莎迪怎么就没眼力见儿了?那喜欢谁才是有眼力见儿?“她气鼓鼓地瞪着他,脑子里下意识蹦出一名字,遂脱口:“杨纯子吗?”
说完,也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奈何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覆水难收。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神色微收,咳了声,“我没这么说,你别瞎脑补。”
“你不说我也知道。”
丁羡小声嘀咕。
周斯越皱眉:“你知道什么?”
“你跟杨纯子以前是不是……”
在一起过。
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对面的人打断,“你脑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看着对面少年一脸正气,丁羡都觉得自己羞愧,微微低下头,不再开口,也不再搭理他,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鸵鸟,恨不得把头埋进饭里。
“喂。”
周斯越盯了她小半会儿,忽然人往前倾,靠着桌沿,目光对上她。
丁羡把头埋得更低。
他忽然撇头笑了下,嘴角勾着,有点无奈道:“好吧,我承认我以前喜欢过她。”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真这么切实听到的时候,丁羡的小心脏还是狠狠抽了一下,头埋得更低,莫名其妙,就一颗眼泪掉进饭里,连她自己都没察觉,低低地了声,草草扒了两口饭,放下碗筷站起来,说:“吃完了,我们走吧。”
周斯越却没动,眼神盯着她的碗,“坐下。”
丁羡没动。
周斯越往后靠,手插.进兜里:“好吧,刚才骗你的,我没喜欢过她。”
丁羡惊诧地看过去,简直想随手把碗扣到他那颗金贵的脑袋上,但还是倔强地说:“喜欢过也没关系,帅哥美女谁不喜欢啊,我也喜欢过许轲呀……”
周斯越忽然一声冷笑。
“没有就是没有。”
说完,推开桌子去前台结账了,结完账,也没理她,径自插着兜走了。
下午上课,丁羡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中午的事情说清楚,提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了一句话,然后将纸条叠成正方块,放在桌脚,捅了捅正在写题的周斯越。
少年抬眸,捞过。
打开。
“好吧,我相信你,我也没有喜欢过许轲,我瞎说的。”
“我知道。”
洋洋洒洒写下三个字,直接丢回给丁羡,随着纸条抛进她怀里,台上的语文老师目光顺势往这边一瞧,丁羡的小心脏瞬间被提到嗓子眼,抱着纸条缩在墙角吓得瑟瑟发抖,虞淑君没发现端倪,继续低下头,声音洪亮的解读课文。
丁羡长舒一口气,狠瞪一眼周斯越,这才去看纸条。
“你怎么又知道。”
“你脑袋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切,那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么?”
“你丫还有梦想?”
“周、斯、越。”
“嗯,你的梦想是我。”
“不要脸,我的梦想是像我舅舅一样,当个画家。”
“好梦想。”
“你看不起我?”
“哪敢。”
“我真的很喜欢画画。”
“我知道。”
又是这句,在往后丁羡的记忆里,她记得周斯越跟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但她在想什么,他又真的知道么?
他俩其实不太传纸条,但每一张都被丁羡搜罗起来夹在一本小本子里,后来一年的复读时间,她就是靠着那些纸条度过的,每回想他的时候她都翻出这些纸条来来回回看,看到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每次她洋洋洒洒写了一长串话,他的回复总不过是两三个字。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一试前两天,刘江忽然找丁羡谈话,刚吃完午饭,办公室里没有老师,当下,她心里就涌出一阵不详的预感。
“你跟周斯越怎么回事?”
一句话把丁羡问懵了,像是被人兜头锤了一棒,整个人僵愣在原地。
紧接着,“有人说你跟周斯越在谈恋爱,丁羡,你可别犯傻,这都什么时候了?“
“老师,我们……没有。”
丁羡浑身打着颤儿,神色慌乱,确实没有,她跟周斯越还没到那步。
“你们一个竞赛生,一个重点苗,别在这节骨眼上给我犯傻,就算有点什么也都高考后再说,听见没?”
“老师,我们真没……”
刘江挥挥手,叹口气:“别人跟我来说这事,其实我心里也不相信,毕竟周斯越这孩子哪像会谈恋爱的样子,不过有人说看你俩经常一起吃饭,有点苗头了,作为老师,我觉得应该给你点个醒。”
丁羡:“……”
刘江又道:“老师心里自然是相信你们的,谈恋爱的成绩哪能这么稳定,但有时候你们得注意下避嫌,男女生关系太亲密总会难免被人说闲话的,特别是女生,在背后被人传来传去多难听?周斯越过几天比赛了,我暂时先不找他,你回去把位置换了,让宋子琪搬过来跟他坐。”
从小到大,丁羡从没有被老师当面批评过,更别说被人老师找到办公室说这些事,大脑完全混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刘江点头,“回去注意一下跟男生关系。”
这话瞬间让丁羡羞愤又无地自容,就好像她是个不读书专注于乱搞男女关系的女生一样。
周斯越回教室的时候,丁羡已经换到孔莎迪身边了,宋子琪正坐在丁羡的位置上翻着书,悠哉游哉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哎,冤家啊。”
周斯越拉开凳子坐下,靠着椅背,看了眼丁羡的背影说:“这丫头又犯什么病?”
宋子琪摇摇头,“女人的心思难猜啊。”
下午上课的时候,周斯越主动写了一张纸条,让孔莎迪递给丁羡。
“我能看么?”孔莎迪问。
周斯越无所谓地表示:“想死就试试看咯。”
孔莎迪:“稀罕。”
回到位置,把纸条递给丁羡。
丁羡打开。
“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不管我错没错,行吧,我都说一句对不起,好了,你可以回来了。”
他这种无论什么都愿意迁就她的态度,偏偏又配上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语气,差点把丁羡看哭,孔莎迪惊异地看着她,对着一张纸条表情丰富犹如电影明星,“不至于吧,到底写了啥?”想扑过去看,丁羡忙把纸条压起来,一只手捂住那行字,另一只手写:
“你先好好考试吧,一试加油。”
写完递给孔莎迪,叮嘱一句:“不许偷看。”
“切,稀罕。你俩真一个德行。”
一晃眼,半个学期过去了。
国赛成绩在贴吧上公布,周斯越跟何星文都没进国家队,只拿了二等奖和三等奖。
三中今年依旧没有斩获一等奖。
后来孔莎迪打听到,周斯越在一试的时候,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说有人举报他作弊,几位专家组的老师找公安调监控看了一天,才发现是个乌龙,杨为涛为了这事儿在办公室闹了很久,坚持称是有人故意捣乱,企图影响周斯越考试。
专家组一句话把人给顶回来:“真正有实力的人,会受这点影响”
杨为涛气得面色赤红:“你们相信我,他在数学方面是个天才!”
“可事实证明,他只拿了二等奖。”
“那是受了别人影响!”
“杨老师,我理解你的心情,是金子总会发光,明年也还有机会的,你应该跟我们一样相信他。”
……
周斯越翘了两节课。
丁羡找到他的时候,他站在篮筐下,宽大的后脊背微弓,低头运球,身旁站着刚下完体育课的杨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