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瓦尔先生在等您。”
很可能,说话的就是巴萨诺街餐馆的老板娘。她是一个长着棕色头发、浅色眼睛的女人。她向我做了个手势,叫我跟着她走。我们走下一道楼梯,她把我领向餐厅的深处。她在一张桌前停住脚步,一个男人正独自坐在那张桌旁。他站了起来。
“我是克洛德·奥瓦尔,”他对我说。
他向我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于是,我们都坐了下来。
“我来晚了,请原谅。”
“没有什么。”
他好奇地打量着我。莫非认识我吗?
“您的电话使我很惊奇,”他对我说。
我竭力对他做出笑容。
“特别是您对奥瓦尔·德·吕兹家族的兴趣……亲爱的先生,我是这个家族的最后一名代表……”
他用嘲讽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好象在嘲笑他自己。
“我让大家干脆管我叫奥瓦尔,这样叫起来还简单些。”
他把菜单递给了我。
“您不一定非和我叫同样的菜不可。我是烹调专栏编辑……我应该品尝品尝这个饭店的风味……比如牛犊胸腺和美味鱼场……”
他叹了口气,显得非常沮丧。
“我实在受不了了……不管我的生活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总是要被迫地去吃……”
侍者给他端来了一客馅讲。我要了一盘凉拌生菜和水果。
“您真有运气……而我呢,我总得吃……今天晚上我还得写文章……我刚参加了‘食肠金奖赛’……我还是评委会的委员呢。要在一天半的时间里,吞下一百七十种肠子……”
我说不淮他有多大岁数。他的棕褐色的头发向后梳着,眼睛是菜色的,脸部的线条有点类似黑人,但脸色却惨白得可怕。这家餐馆有一部分设在地下,墙上装着浅蓝色的细木护壁板,窗上挂着缎帘。至于那些玻璃器皿,则很容易使人联想起十八世纪的那种劣货。当时在地下餐厅的深处,只有我们两人。
“您电话上对我讲的事,我已经考虑过了……使您感兴趣的那个奥瓦尔·德·吕兹,只能是我的堂兄弟弗雷迪……”
“您真的这样认为吗?”
“我敢肯定。但是,我和他不太熟……”
“他叫弗雷迪·奥瓦尔·德·吕兹吗?”
“是的。我们小时候有时在一起玩。”
“您没有他的照片吗?”
“一张也没有。”
他吞下一口馅饼,强忍住恶心。
“他不是我的嫡亲堂兄弟……是隔了两层或者三层的远亲……奥瓦尔·德·吕兹家族的人,现在剩下的不多了……我想只有我们几个了:我的爸爸、我、弗雷迪和他的祖父……您知道吗?我们是毛里求斯岛上的一个法国家族……”
他腻味地把盘子向前报了推。
“弗雷迪的祖父娶了个很有钱的美国女人……”
“是叫玛贝尔·多娜于厄的吗?”
“正是她……他们在奥恩省有一份很大的产业……”
“是在瓦尔布勒兹?”
“我亲爱的,您真是一部真正的《博坦》。”
他惊奇地看了我一眼。
“但是以后呢,我想他们失去了一切财产……弗雷迪到美国去了……我不能给您提供进一步的细节了……我只是从传闻中得悉上面所有这些情况的……我甚至在想弗雷迪是不是还活着……”
“怎样才能知道呢?”
“如果我父亲在的话,就可以知道了……有关家里的情况,以前都是他对我讲的……不幸的是……”
我从口袋里拿出嘉·奥尔罗夫和老吉奥尔吉亚奇的照片,把那个很象我的棕发男子指给他看:
“您不认识这个人吗?”
“不认识。”
“您不觉得他象我吗?”
他凑近照片,仔细瞅着。
“也许有点象,”他将信将疑地说。
“还有那个金发女人,您个认识吗?”
“不。”
“她可是您堂兄弟弗雷迪的一个女友呢。”
突然,他好象想起什么来了。
“请等一等……我想起来了……弗雷迪到美国去了……在那里,他好象成了演员约翰·吉尔伯特的心腹侍者了……”
约翰·吉尔伯持的心腹侍者。人们向我提供这个细节已经是第二次了,但整个事情并没有什么很大的进展。
“那是因为他当时从美国纶我害了一张明信片,我这才知道……”
“您还保存着吗?”
“没啦,但我还能背出信文:
“一切很好。美国是个很美的国家。我找到了工作,当了约翰·吉尔伯特的心腹侍者。问侯你和你的父亲。
“弗雷迪
“这张明信片给我的印象很深……”
“在他回到法国以后,您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吗?”
“沿有。我甚至不知道他已经回到法国了。”
“如果他现在就坐在您的面前,您能把他认出来吗?”
“也许认不得了”。
我不敢向他暗示弗雷迪·奥瓦尔·德·吕兹就是我。对此,我还没有把握,但我想是会找到确凿的证据的。
“我认识那个弗雷迪的时候,当时他只有十岁……我父亲把我带到瓦尔布勒兹去同他一起玩……”
饭府的饮料总管走过来站到我们的桌前,等待着克洛德·奥瓦尔挑选饮料。但是克洛德·奥瓦尔没有注意到饮料总管,而这个人也就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象个哨兵似的。
“一切都对您直说了吧!先生,我觉得弗雷迪已经死了……”
“不要这样说……”
“您真好,您对我们这个不幸的家族这样关心,我们是很不走运的……我想我是唯一的韦存者,您看我为了糊口都得干些什么啊……”
他用拳头敲击着桌子,这时侍者正端来美味鱼汤。饭店的老板娘也面带动人的笑容走近我们。
“奥瓦尔先生……今年的‘食肠金奖赛’经过情形好吗?”
但是他并没有听见她的话,却向我凑过来。
“实际上”他对我说,“我们根本不该离开毛里求斯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