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抵达我的车旁,监狱的倒刺铁丝网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上车前,我一直想着这件案子不知害了多少人。
老妈、蜜雪、黛比、班恩、我、可丽希·凯兹、可丽希的爸妈、黛安卓的爸妈、黛安阿姨、崔伊、克丽思朵。这些人有的注定要受害、有的意外受波及,有的活该,有的无辜,有重伤,也有轻伤。
我纳闷这一切有没有办法补救,伤口会愈合吗?安慰一下就会好起来吗?
我在加油站停车问路。我已经不记得黛安阿姨的房车屋停车场怎么走了。可恶,现在真的要去见她了!我借用加油站的洗手间,对着镜子用手指梳头发,然后涂一点润唇膏——其实我本来想偷一只的,后来还是决定自己买,这让我一直懊恼到现在。我开过市区,进入黛安阿姨那个围着白色栅栏的房车屋停车场,这里遍地开着黄色的水仙。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美丽的房车屋停车场存在的。
跟我想的一样,黛安阿姨的房车屋还在那个地方。我停车,按了三声喇叭,跟她以前来看我们的时候一样。
她正在她的小院子里整理郁金香,大屁股对着我,依旧是大块头,头发又硬又卷。
听到喇叭声,她回过头,我下车时,她猛眨眼睛。
“黛安阿姨?”我说。
她板着脸,往前跨大步地穿过院子,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拥抱我,抱得好紧好紧,紧到我的肺都要没有空气了。她用力地拍了我两下,接着伸直手臂好好端详我,然后又抱紧我。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我就知道你行的,丽比。”她整张脸埋在我的头发里,含糊地说话,我只觉得暖暖的,仿佛冒着烟。
“可以什么?”
“可以更努力。”
我在黛安阿姨家坐了两个小时,像往常一样,一直聊到我们无话可说为止。她生硬地抱了我一下,命令我星期六再过来一趟,帮她安装厨房台面。
我没有立刻开上高速公路,而是慢慢地开到我家以前的农场,假装只是路过。虽然是乍暖还寒的春天,但我却摇下车窗。我开到一条长路的尽头,尽头再过去就是以前我家农场的所在地,我鼓起勇气,准备面对一排新盖的房子或是商业街,没想到迎接我的却是一个陈旧的邮筒,侧面用草体写着“穆勒家”。我家的农场现在依旧是座农场。有个男人在田间干农活,妈妈则带着女儿在远处的池塘看着小狗玩水,小女孩扭动身体,在腰间左右晃动手臂,想来是很无聊吧。
我坐在车上仔细打量了几分钟,试图镇定,远离心中的暗处。这里没有尖叫,没有枪响,没有野生蓝鸟的鸣叫声。我静静地聆听这片安静。在田间忙碌的男子看到我,跟我挥了挥手。当他好像看到邻居一样地漫步过来,我也挥了个手,然后倒车离开。我不想跟他攀谈,也不想向他表明身份。我只是一个路人,正准备回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