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安置黎女士的这几天,边家总是闷沉沉的。除了医院那晚,边野没有再回去过,一直到黎女士下葬,他都没露面。

可笑的是,他爸老边总竟然给他打了数十个电话。

黎女士活着的时候不着家,死了倒是知道做戏做全套,不愧是宿城闻名的慈善家。

他这几天四处浪,局组腻了就拉着几个狐朋狗友打球。

一个标准的三分投篮后,宋言旭忍不住哀嚎,“不是吧野哥,你要不要把人往死里打啊,抢又抢不过你,投又投不过你,你干脆把我当球打得了。”

“少废话。”

边野随意地抓着衣角擦了头上的汗,额发早被打湿,浑不在意,“再来。”

宋言旭心里叫苦不迭,自打黎姨去世,边野这玩的劲儿就一天比一天狠,像是不把自己搞废不罢休。

他倒是精力旺盛,可哥几个这几天感觉自己都快散架了。

但边野发话,谁敢拒绝。可怜了自己一秒钟,宋言旭刚运了个球,那熟悉的电话铃又来了,他忍不住咋舌。

都好几天没打过来了,怎么又开始了。

看到边野瞬间冷下来的脸色,他欲言又止。

边野没打算管,继续打球。但铃声响个不停,他烦躁地准备关机,却发现打来的不是老边总,是奶奶。

把球随手扔给宋言旭,他走到台阶边坐下,接通电话后顺了瓶矿泉水。

“奶奶。”他支着腿,姿态懒散。

对面传来慈祥的声音:“小野啊,你都好久没来老宅看看奶奶了,奶奶想你了,就给你打个电话。”

边野灌了几口矿泉水,匀了会儿气,嘲讽道:“是他让您给我打的?”

老太太当下就否认,“我是他老娘,他还能指挥得动我吗?小野,奶奶想你也有错吗,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哦……”

老太太在电话唉声叹气,他眉头轻皱,“您别乱说。”

“我今天过来陪您吃个饭。”

老太太很高兴,“那可说好了,我让佩姨多做点你喜欢吃的。你把知知那丫头也一道带来吧,人多热闹,那孩子我也喜欢。”

边野不乐意,“您要见她,下次单独让她过去,我跟她不熟。”

老太太一秒入戏,悲春伤秋,“哎,人老了就是没用,连个想见的人也见不着,还不如早点死了……”

边野不愿听这些,拿她没办法,沉着声音答应,“我带,成了吧。”

“我就知道我大孙子心疼我,那我就在家里等你们。”老太太欣慰地挂了电话。

边野高兴不起来,他前几天才把人说了一顿,没给过一个好脸色,现在让他主动去找她,这算什么?

显得他有病似的。

思索了会儿,边野打了个家里的座机。

接电话的是管叔,他没什么耐心,简单明了地给管叔说明了情况,最后又强调了一遍,“怎么去随便她,让她不要迟到。”

挂电话的前一秒,管叔迅速婉拒,“老太太的意思还是您去吧,我一会儿还要出趟门,家里没人能送她,她要是过不去,老太太见不着,我不好交代啊。”

“这事儿还是少爷您来吧。”

说完电话就被掐了,边野耳边一阵忙音。

他眉头皱得更深,握着手机有些烦躁。

宋言旭见他干坐着,擦了擦汗走过来,“怎么这副表情,谁又惹咱野哥不高兴了?”

虽然没听见是谁打来的,但他直觉不会是老边总。

边野看他一眼,将场子散了,“今天不打了。”

宋言旭顿时感觉解放了,浑身都舒畅起来,“那咱喝酒去?”

“没空。”他站起来,拿着外套率先往前走,想了想问:“西区几点放学?”

宋言旭被问得一懵,“应该跟咱们一样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边野心烦,懒得解释,随口敷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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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五,住宿走读的都会回家。一放学,西区的学生们就跟放飞的风筝似的,一窝蜂涌出校门。

姜栀虽然住在边家,但从来都是坐公交往返。一来是边野不想让她扯上关系,二来她也不愿意麻烦边家,更不想惹出什么是非争议。

收拾好书包,她和同桌池念一起走。

这几天碰不到边野,也没地方找,姜栀干脆把劝学这事儿放在了一边,也不为难自己。

“知知,我们等会儿一起去校门口那家糖水铺吧,我听说上了新品,好想尝尝!”池念是个大馋丫头,小肉脸圆鼓鼓的,长相很有福气。

姜栀温柔一笑,“好呀。”

她刚被黎姨转来这里的时候,班里很多人因为她狰狞的脸而嫌弃她,不愿意跟她做接触,只有池念不计较,还对她很好。是她上辈子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

“那我们吃完还可以去附近书店看看有没有好看的杂志,上次看的那个仙侠写得太好看了,就是还在连载……”

她说什么,姜栀就应什么,俩人都没注意到校门口停的红色跑车。

这跑车显眼又骚包,只要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都知道这是边野的车。

宋言旭坐在副驾驶上,就等着姜栀像其他人那样往这儿看两眼,结果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要知道野哥刚刚停在这儿的时候,西区的那些女学生眼睛都看直了。

边野神色懒散地靠着驾驶座椅,低着头打游戏,一脸不在意。

宋言旭也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找这小可怜,但野哥的话他向来听,眼看着人要走过了,他连喊了好几声,“妹妹!”

姜栀好奇地回头。

宋言旭激动得不行,“妹妹这儿!快来,野哥带你去兜风!”

“乱说什么?”边野没好脸地从手机里抬头。

宋言旭笑眯眯的,“口误口误,别介意。”转头又去叫姜栀,“上车啊妹妹,等你半天了!”

池念不认识他,轻轻戳了戳姜栀,“知知,这人谁啊?”还打耳钉,看着就不学好,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栀盯了他一会儿,总算想起来,上次去金霆找边野的时候,他身边就有个这样的面孔。

边野不可能无缘无故找她,她面露歉意地对池念说:“今天可能没法陪你去了,我下回再陪你好不好?”

池念迷惑又震惊,“你真认识他啊。”

她也不好解释太多,点点头,“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等人走远了,姜栀才过去,一眼看见驾驶座上打游戏的边野,头都没抬,脸色淡淡,显然不像是自愿来找她。

她没多问,乖乖上了车。

宋言旭心里忍不住感叹,虽然这妹妹毁了容,耳朵也不好使,但他.妈的是真乖啊,整个人都干干净净的,让干嘛就干嘛,也不多话。

接到人,边野收了手机,也不管游戏还在进行,踩了油门开出去。

他开车速度快,姜栀坐在后面忍不住抓紧了拉环。

宋言旭闲不下来,回头问她,“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她因为过快的车速脸色微微发白,却还是礼貌地回答他,“姜栀。”

他念了两遍,笑呵呵地夸,“这名字真好听。你家住哪儿啊?”

姜栀虚虚笑了笑,瞄了眼边野。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侧脸,轮廓锋锐,眉眼冷冷淡淡,看着就不好惹。

“我……就住附近。”她没撒过谎,这么一点似是而非的话就已经红了耳朵。

偏偏宋言旭看不出她的尴尬,继续追问:“附近哪儿啊,我不记得附近有平价小区,难道是我没听过的?”

姜栀有些窘迫地收紧了手,不知道该怎么圆。

“你查户口的?”

边野睨了宋言旭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别打扰我开车。”

话到嘴边的宋言旭:“……”

车里安静下来,姜栀暗自松了口气。

等把宋言旭送走,车里就剩她和边野两个人。

她因为过快的车速有点头晕,只能试图转移注意力,“我们要去哪?”

等红绿灯的间隙,边野看了眼中控后视镜。

姜栀坐得很乖,虽然戴着口罩,但依旧能看出来脸色发白,像是不太舒服。

绿灯亮起,他踩油门的力度轻了点,没再左右超车,“奶奶想见你。”

奶奶?

姜栀愣了下,她对边家这位老太太的印象并不深。

老太太常年住在老宅,她来边家见她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听闻年轻时是个女强人,因而老太太虽然总是笑得慈祥,但身上依旧有着沉稳的气场,她不敢太过亲近。

和她不一样,老太太是边野心里最重要的人。

“哦。”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应着。

去往老宅的路上车速平缓,姜栀没再像之前那样不时地犯恶心。

状态好了不少。

开进老宅大门之前,她听到边野的叮嘱:“奶奶年纪大了,她说什么就顺着她。”

姜栀回过头看他,他单手打着方向盘,眉眼依旧没什么温度,好像跟她在一个空间里,就不会有别的情绪。

她自然不会乱说的,但……

“好。”姜栀有些紧张,不过还是一鼓作气说出来,“但我想跟你做交换。”

边野像是听到天方夜谭,觉得好笑,“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她听出不屑和嚣张,也并没认为他一定会愿意,只是她想试试。

姜栀低垂着眼,声音轻柔,“有交换才有诚意。”

边野掀起眼皮看了眼中控后视镜里的少女,唇角随意一扯,“行啊,我就给你个机会。”

她没指望他会同意,愣了一下迅速抬眼看向他,一双眼亮晶晶的,“真的吗?”

“别高兴得那么早。”他轻哼,嗓音嘲弄。

姜栀忍不住开心起来,只要他肯给机会,那就有缺口。

进了老宅,她远远就看见客厅门外站着的老太太。老太太一身墨绿中式服,脖上戴着串珍珠项链,面容精神矍铄。

上一次见是黎姨葬礼那天,老太太那时候也只是红着眼眶摸了摸她脑袋,什么也没说。

姜栀心里说不上来的唏嘘,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会突然想见她。

下了车,她安静跟在边野后面。

“奶奶,几天不见这么好看,宿城想追您的人恐怕又要多绕一圈了。”边野姿态慵懒地走过去,笑得漫不经心。

“你这混小子,”老太太笑着拍他的手,嘴里嗔怪,眼睛里却都是宠溺,“说话也没个正行。”

“这才多久,怎么瘦成这样了?”老太太皱着眉,心疼地摸他的脸。

边野挑眉,由着她逗趣儿,“嗯,再过几天,我在您眼里怕是就成竹竿了。”

老太太嗔他一眼,“就你贫。”

姜栀乖乖站在后面,有些感慨。

原来他也有这么鲜活的一面。

“知知啊,你站这么远做什么,快来让奶奶看看。”老太太一脸慈祥地朝她招手。

“奶奶好。”姜栀声音温温柔柔的,听得人心里发软。

“好孩子,晚上就和小野一起陪着奶奶好好吃顿饭,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孤单,你们这些小辈啊,没事儿就常过来看看奶奶。”

老太太看着她,浑浊的眼里满是慈爱,“要是受委屈了,就跟奶奶说,奶奶一定替你做主。”

姜栀受宠若惊,乖乖点头,“谢谢奶奶。”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走,陪奶奶好好说说话。”

姜栀甜甜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儿。

她刚准备进门,侧院传来“呜呜”的声音。

下一秒,一只大型狼狗热烈地从姜栀的视野盲区冲出来。

直奔向她。

姜栀反应慢了半拍,等回过神,狼狗已经朝她扑来。

“!”

她吓得惊叫出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迅速扯住了边野的衣服,往前一带,拿人当了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