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妄图破坏历史,攻击其它平行世界,私通“时间溯行军”……每一条罪证听起来都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但既然能够做出这种指控,想来应该是有些证据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些“生单词”所描述的含义实在是太过脱离日常,他们需要些时间消化……

良久。

我爱罗第一个发出了灵魂质问:“可是按照宇智波清彦的实力,他打不赢团藏的吧?”

他可是跟清彦交过手的,就算双方都有留手,清彦先生的刀术也确实精湛,但是想要击溃一个影……这也太夸张了。

古今传授之太刀:“……”

冰雪一样的面庞毫无裂痕:“总之审神者大人会有办法的。”

*

铁之国,边境。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是地处南方的木叶很难看到的光景。

团藏和佐助先后站定,两名“根”之人的部下则是对上了鹰小队的重吾和水月。香磷有些纠结自己应该赶赴哪一边,毕竟双方的敌人都很棘手……但佐助毫不犹豫地冲她挥手:“你去那边。”

“但是!”

“——那个家伙,既然这么安排的话,就是说他觉得他自己能干掉团藏才对吧。”

佐助皱起眉头:“虽然我也很想杀他……而且没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虽然他对如今的木叶没有一丝好感,但是碍于宇智波一族相连的血脉和“敌人的敌人勉强能当一下朋友”,佐助不介意临时帮忙插手杀一下团藏。

既然连鼬都会选择和那个人合作。

既然他或许还知道些别的东西……

佐助微微拔出身后的直刀,雷电滋滋作响缠绕上刀身。

*

如果是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招式,要用在什么时候呢?

清彦从一只盘旋的鹞鹰身上跳下来,整整齐齐地佩戴着六把长短制式都不同的刀剑。他仍旧穿着木叶暗部的制服,黑色的长发被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背影竟然让佐助觉得和鼬有些相似。

“别来无恙,团藏大人。”

他看上去仍旧守礼而克制:“您私通大蛇丸两次妄图袭击木叶的情报,我已经差遣刀剑抄送给火之国大名了,想来大名的撤任令应该会在近期颁布吧。”

“佐井果然倒戈向了你吗……”

团藏的表情没多疑惑,他解开手臂的封印,露出一臂的写轮眼:“宇智波富岳没立刻杀了你,真是他的失策。”

“你说什么?”

佐助的瞳孔骤然收缩,不知是因为团藏的那一臂写轮眼,还是因为对方的这番惊世骇俗的话。他转头看向清彦:“父亲他……这是怎么回事?想要杀死宇智波一族的,难道不是团藏吗?”

宇智波鼬一直都避免他知道家中的那些博弈和隐而不发的裂痕,再加上当时年纪实在太小,富岳在佐助的心里也不过就是个高高远远、不好亲近的严父形象,那样的父亲怎么会……

“没错,想要杀死整个宇智波一族的是我,但在最开始,想要杀死宇智波清彦的,是作为宇智波一族族长的,你的父亲。”

团藏的表情奚落:“四代给过你们机会的,可惜没救的一族果然抓不住。”

*

“木叶的宇智波一族和村子有嫌隙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另一边,古今传授之太刀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说道:“宇智波想要一枚钉子楔入暗部当中,当时的四代目火影和三代一样是怀柔派,答应了富岳这个要求,并且邀请了当时族里粳婆婆和手烧老先生家的小儿子加入暗部。”

宇智波一族为了自身的利益,希望一个人成为一族在暗部当中的密探,或者说得好听一些,联系一族和村子的桥梁。

波风水门作为火影,也需要一个热爱着和平,很难哗变的忠诚忍者,来改善整个村子对于宇智波一族的刻板印象。

两边的需求截然不同,波风水门答应了宇智波一族进入暗部的请求,但却选择了一个几乎毫无根基、甚至对成为忍者建功立业兴趣都不大的族人,而在多方的博弈之下,那个人本身的意愿,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当然,清彦大人并没有抵触加入暗部,甚至和大家相处得都还不错。”

他的两名兄长都已经死在了战场当中,作为天才忍者卡卡西和木遁天藏的队友,生还率确实高出不少。四代出事以后,三代也秉持着同样的态度,卡卡西所在的暗部六班本身远离那些核心政治相关的任务,清彦也确实实现了四代的期望,和暗部当中的大多数人都相处融洽。

作为旗木卡卡西的老师,四代的私心是希望自己的弟子能重新交到朋友;作为宇智波一族的族长,富岳也有自己的打算——而这一切的结局,是富岳最终决定让自己家的大儿子接替这个位置,以实现一族逐渐膨胀的野望。

这其中还有不少龃龉,包括但不限于九尾事件当中尾兽的写轮眼,一系列的事件将木叶和宇智波的关系推得越来越僵化,直到绷成了一张不得不发的弓弦。

而清彦就成为了湍急暗流当中的一叶之舟。

当“和平共存”的需求变成了“攫取更大利益”之后,那个原本的位置就变得刺眼了起来。清彦或许可以完成前一个使命,但绝不可能完成后一种,暗部的位置很难增加,因此……富岳迫于长老团的压力,选择了最决绝的办法。

“——他希望宇智波止水能杀死清彦大人。”

刀剑的声音平铺直叙,却让所有的人都无法出声。

这是十年前的故事了。

任务结束的傍晚,宇智波止水一枚苦无擦着清彦的耳鬓深深钉进身后的树干。

“虽然有这种委托在身……但是我不想杀你。”

声名在外的天才忍者瞬身止水有些犹豫,但很快就坚定了态度:“想办法在最近的一次任务里逃走吧,然后隐姓埋名地生活再也别回来了——幸好你的写轮眼到现在都没开,即便是尸体也很好伪造。”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良久,黑发的少年摘掉流水纹的面具,复杂的神色涌动在眼底。

“没有了,抱歉……阿清。”

距离下一个任务还有两天的时间,卡卡西的安排向来缜密,但偶尔也会晓得给队友放假——就算他自己有点“工作狂”的趋势,但不代表整支队伍都可以全年无休地保持这种高强度的任务频率。

于是之后的两天,是一场长长长长的道别。

清彦认真地将家里彻头彻尾地扫除了一遍,花了半天的时间陪父母聊天、磨粳米粉、制作仙贝、售卖并收银。卖仙贝的时候,他遇到了背着自家弟弟的宇智波鼬,鼬的眼底闪烁着复杂和歉意的神色,清彦却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止水说,以后会常来照顾我家生意。”

他神色平静地将仙贝包装好,打上蝴蝶结,交到鼬的手中:“以后你记得也要常来啊。”

“……就交给我吧。”

彼时,脸上还没褪去婴儿肥的宇智波鼬,用一种甚至有些斩钉截铁的语气,笃定地承诺道。

那个时候,他应该真的是以为,自己能够庇护这一方天地。

第二天,他请暗部里不少同僚在烧肉店里聚了餐。暗部生活的这几年里,他承蒙不少人的照顾,也和很多家族之外的忍者缔结下了羁绊,凭心而论,清彦自己本身也很喜欢这些队友们——哪怕他加入暗部是一场多方磋商而成的阳谋。

天藏手速飞快地烤着肉,将“前辈只要吃东西就好打杂的事情交给后辈”这种有些欺负人的规则贯彻得彻彻底底。卡卡西坐在清彦的左手边,从他自己的角度,只能够看到耷拉下来遮挡住眼睛的护额和面罩。

“——怎么突然想起来请大家吃饭?暗部的薪水虽然还算可观,但是没有储蓄意识的话可不太好。”

卡卡西冷不丁说道。

“因为一直以来都在承蒙照顾?”

清彦思考了一下:“偶尔也有这种想要热闹一下的时候……而且你不是也没少请客——我是说忽悠着天藏掏钱也算的话。”

“那下次请你们俩去甘栗甘。”

卡卡西耸肩:“栗羊羹吃到饱那种,反正我是不爱吃这种太甜的东西……但是以前的队友就特别喜欢。”

……下次。

清彦的筷子顿了一下,下一秒就流畅地夹肉沾料送进嘴里,笑着回答:“好啊。”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有下次啊。

“说起来卡卡西没想过从暗部退役吗?去当上忍什么的,这个是忍者履历当中很有趣的一笔吧——说不定还会有学生带。”

卡卡西闻言坚决摇头:“我不行的……我不擅长那种场合,而且也很难和小孩子相处。”

“明明是天才来着……那天藏呢?”

“我也有点……暗部对我来说就很好了,而且除了杀人以外,普通的任务我都没怎么执行过,作为担当上忍,很难教给大家什么有用的东西吧。”

天藏也犹豫了一下:“而且,能遇到卡卡西前辈、清彦君这样的队友,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满足了……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象过会有这样的人生。”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才一个两个都让人放心不下啊。

清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临到离开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平时度过的每一天的日常都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反倒是你,之后是打算成为正规部队的忍者的吧?”

卡卡西转过头来,唯一外露的哪只眼睛注视着面前的队友:“大家都觉得比起暗部你更合适正规部队……而且要说最合适带学生的人选,我觉得阿清更合适呢。”

“——诶?”

“明明上个月才通过特别上忍的认定嘛……这个级别已经拥有了能够带学生的资格了。”

卡卡西感叹道:“总觉得阿清会是个好老师。”

“……我也,但愿如此。”

最终,黑发的青年努力维持着表情不垮塌下去,“担当教师什么的……听上去也不错呢。”

*

另一边,战场上。

团藏的真空玉将远处的山头都轰出了一个小豁。佐助和团藏打得声光效果惊天动地,难舍难分。清彦握紧了刀尖,从指间开始流窜起哔啵作响的电流,配合着佐助的动作用雷之呼吸进行强攻。

作为历经数次战争的老将,团藏的战斗路数非常之阴损,幻术几乎层出不穷地释放,自身的幻术位置和真实位置一直都有着微妙的差值,如果不是无惧幻术的刀剑和清彦本人一直都维持着一心同体的默契,估计很快就会中招。

“虽然应该已经是足够成为上忍的实力了。”

佐助瞥了一眼清彦:“但是如果这就是你的极限,就赶紧滚回木叶做你的生意去吧,这种级别的战斗你来根本就是添乱。”

“——担心我的死活其实不用说得这么隐晦。”

清彦挑起眉毛笑了笑:“那一手臂的写轮眼,虽然不是很愿意承认……但是他这么做绝对是有原因的,两个人节省着查克拉的话比较稳妥。”

佐助不置可否:“我一个人也杀得了他。”

“年轻人的毛毛躁躁……就凭这些还想对付老夫吗。”

团藏神色不动:“所以所谓审神者的实力也不过如此,既然只是这种实力,那么所谓异世界也不过就是砧板上的饵食罢了。作为木叶的忍者,为了木叶更大的利益,你理应成为突破其它世界的先头部队……”

“所以一边暗中观察着晓,另一边联络着时间溯行军?”

清彦扯了扯嘴角:“既然都抱着多边下注稳赚不赔的打算,那为什么不考虑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好发展呢,如果不涉及时之政府的话,世界内部的争端其实我们是不会介入的。”

“在知道了真实的世界有多广阔之后,你在告诉我囿于这方天地的笼子里也很好?即便是动物园里的动物也不会这么想!”

团藏飞速结印:“风遁,真空连波!”

像是舞动的风之龙蛇,透明的高压空气炮险险擦过清彦的额角,将木叶村的护额当啷一声击飞在地。

这个行为的象征意味甚至比攻击本身都让人难堪。

黑发青年的眉心擦破了一小片区域,佐助满脸嫌弃地抬刀荡开攻击:“所以你到底能不能……”

起码这家伙希望世界和平的心是真的,虽然战斗能力和团藏相比天上地下……佐助打心底里不太希望这个辈分大概算自己远房小叔的人就这么毫无价值地战死。

雪风吹过山涧,扬起的雪沫接触到皮肤,很快就因为温度而融化成水滴。

“明明像过去那样夹起尾巴活下去就好了。”

团藏露出惋惜的神色:“放下愚蠢的复仇心,放弃作为时之政府的僚犬……这些年里你为村子做出的事,其实足够换你自己一条命。和宇智波一族的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你和鼬,原本都应该是和宇智波镜一样可以合作的人才对。”

“——不许你再提鼬!”

佐助的查克拉猛然暴涨,像是磷火在夜色下熊熊燃烧一样,在身体周遭攀附起须佐能乎的骨骼。

八角红莲的写轮眼,流淌出汩汩鲜血。

“——果然,只有写轮眼才能对付写轮眼。”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清彦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六振刀剑化作白色的光团,最终又变成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形。

“清彦大人。”

三日月宗近微微垂下眼睛:“您已经有这个觉悟了吗?”

“清彦大人!”

今剑满脸忧虑。

“审神者大人。”

膝丸的视线注视着团藏:“到了您挥动我的时刻了吗?”

“能与清彦大人一直共用同一种呼吸,是我等无上的荣光。”

骨喰藤四郎郑重其事地宣誓。

风雪渐强,让清彦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卡卡西曾经吊垂着眼睛,轻描淡写地指点他用查克拉来维持体温。

“最后一次提问,团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清彦的声音里掺杂了轻微的颤音:“富岳族长的决定姑且不论,当初将所有非战斗人员都一并杀死的命令,您有过动摇吗?”

“那是必要的牺牲,如果连这种小事都无法下定决心的话,还是别当忍者了。”

团藏毫不犹豫地说道。

啪嚓一声。

站得最近的佐助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骤然碎裂的声音。

灵力仿佛源源不断的涌泉,连接在清彦自身和刀剑们之间。

“佐助阁下,能不能麻烦您支持大概三分钟呢?”

三日月宗近温和地说道:“清彦大人很久没用过这些招式,所以我想大概需要一些适应的时间。”

“我倒是没问题——”

佐助迟疑了一下:“但那家伙真的没事吗?”

他向来嘴巴不留情,但是如今这个时刻,宇智波佐助难得开始怀疑自己在如今这个场合这么说话是不是会不合适:“他看上去像是突发脑卒中……或者快死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清彦就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勉强伸出一条手臂被鹤丸国永扶住支撑身体。

蕴藏着三轮新月的眼睛格外平静:“这是清彦大人的选择,所以我相信他的决定。”

“那么——”

容资端丽的天下五剑之一用仿佛咏唱和歌一般的语调说道:“敬祈,敬祈。”

“早驰风神,敬此惠临。神水,神火,神风,清明。”[1]

剩下的五振刀剑跟上了他的节奏,用庄重的鹤音持续咏唱着大祓词当中的祷言。

团藏见状想要攻击,却被佐助的须佐能乎半途拦截。黑发的少年心情不悦:“你们如果不赶快的话,说不定这家伙会被我提前杀掉喔?”

“黄泉之国气息吹,速佐须良引罪消。”[2]

三日月宗近拉住清彦的另一条手臂,伸手去触摸那因为一发真空玉的擦伤而微微泛红的额角。

“……八百万神等共尔!”[3]

伴随着最后一声,运转良好的封印术式骤然消失。清彦灵力丰沛却状态格外糟糕,漆黑的瞳孔泛起深红,一枚勾玉突兀地浮现在眼底,旋转一圈之后变成了两勾玉,再一周之后变成了三勾玉。

紧接着,有眼泪混杂着鲜血从眼眶当中汩汩流淌。

三枚勾玉似是跳跃了一下,又仿佛只是佐助的错觉,但最终没有连成一线,变化出更多的形状。

“……”

庞杂的情绪灌入脑海。

父母。

兄长。

大哥双手的温度。

“我可是长男啊,阿清,等我们上战场以后,家里的事情就都拜托你了。”

是傍晚的炊烟,和南贺川上游湿润又熟悉的暖风。

那些被封印的,那些被暗沉在心底的,几乎在转瞬之间奔流而来。

“……凪彦,和照彦。我本来都已经快要忘掉这两个名字了……可是怎么能忘掉呢。”

恍惚中,风里好像夹杂了海苔仙贝微微的米香。

黑发青年的喉头几近哽咽,写轮眼之下的视野清晰得异常,连眼前暗沉飘荡翻涌的层云和万千雪花的纷飞都分毫可见。

那是铺天盖地的血与死,攒聚在心底的爱与恨,在同一时间汇聚成摧枯拉朽的洪流。

“请拿起刀,审神者大人。”

三日月宗近强行抬起了清彦的手臂,对方在他的身边几乎要摇摇欲坠。

“请您拿起刀,清彦大人。”

鹤丸国永站在他的另一边,纯白色的衣服上被沾染了一点点斑驳的血迹。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时刻,而陪伴在您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