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苏醒之后,清彦陆陆续续地见了好几批人。
先是心事重重的五代目火影,报了平安之后,自然是要问到宇智波鼬的问题。
“按照鼬本人的说法,就算放着完全不管,他大概也会在两年左右耗尽一切彻底死亡的吧。”
清彦在斥退了所有人的病房里说道:“真丢脸啊,在比自己小八岁的人面前一招都没走过。”
“……活着回来就很好了。”
纲手的心情复杂——作为火影的她知道一些宇智波鼬的情况,但是远不如三代清晰,以她的立场又很难去问团藏或者长老团,因此只能模模糊糊地清楚宇智波鼬其实是村子安插在晓组织当中的钉子:“按照卡卡西当时的情况,就算是成功从昏迷当中醒来,月读对于身体造成的伤害也是非常大的,不管是任务还是你那边的工作……单纯从医生的角度上来看,都停一段时间吧。”
“是。”
清彦轻轻地答应了。
“那么。”
纲手皱着眉头,实际上以清彦现在的状态她确实不方便再要求对方什么,但是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撰写一份关于宇智波鼬你能收集到的情报的任务报告,不需要亲自去写,交给你那些部下们去代笔也可以……总之先休息吧,这件事不着急。”
“谨遵您的要求。”
清彦仍是一副恭谨的态度。
——看着就挺油盐不进的。
纲手按住太阳穴,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唉——真是的,至少稍微想办法让自己休息一下啊!该吃的药我会让药研每天给你送回去,既然醒来了就别住院了,待在你家里应该会更舒服一些。”
“……是。”
火影大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走了,如今适逢多事之秋,实在是没多少时间能让她在病床前面寒暄。紧接着进来的是一大群得到消息在医院附近蹲守的刀剑,主要以短刀为主,好几个人都眼泪汪汪抽抽搭搭,碍于清彦手臂上还挂着针,不敢往身上扑。
“这是我们一起做的护身符,希望无论如何,都能将好运分给您一些。”
物吉贞宗手里捧着一个长得很像是御守的东西,挂在了清彦没打针的那只手臂上:“石切丸还特地写了御祝辞,在本丸里举行了袚契仪式,希望您能早日好起来!”
“……谢谢啦。”
不过还特地袚契就太过了吧……鼬又不是什么妖怪。
不敢打扰他休息,刀剑们很快又压低了嗓音离开了,只留下一两振帮忙办理出院手续。现在正是上午,木叶村里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一派平和,欣欣向荣。
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远处的颜山。
有树叶飞舞的地方,火就会燃烧……清彦觉得自己的眼眶隐隐发痛,连带着全身都酸涩难耐,这具身体停放了七天没有运作起来就好像是什么生锈的机器,躺在床上动一动都会觉得骨骼之间哔啵作响。
下一秒,窗台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个人。
“……你挡住视线了。”
清彦哼哼唧唧地抱怨。
“这么多天醒来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吗——”
卡卡西假意埋怨着从窗台上翻身下来,让出对方所需要的“风景”:“你家里最近已经让我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祈福仪式了。”
胃肠道长时间不接触食物当然没办法吃什么苹果之类的,本丸里烛台切他们早就已经开始筹备病号饭之类的鱼羹,卡卡西进去转了一圈儿发现没什么自己能插手的地方,原本打算直接来医院探病,却被太鼓钟贞宗塞了一把菜刀,连带着天藏一起过来帮厨刮土豆皮。
天藏满脸茫然地看着手里的土豆,他长这么大根本没下过厨,菜刀拿在手里还不如苦无顺手,干脆把刀放下换了忍者的装备来用。
“——你都不问为什么的吗?”
太鼓钟贞宗插着腰检阅他们的工作结果,皱着眉问卡卡西。
“啊,因为很明显吧……不过那家伙可能只是因为反正也想帮忙罢了。”
卡卡西说道:“我明白的。”
如果阿清选择了这边的世界的话,他们就终将离去,将奉献了七年忠诚的主君留在这个既不完善又不温和的世界之中——这是他们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未来。
削完了土豆之后,他才被不依不饶的刀剑们放出去,从医院的房顶翻身到窗台,再从窗台进了室内:“见到鼬了,感觉如何?”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算有也……”
清彦有些头痛地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他现在脑子里的信息量大得离谱,亟待整理和重新归纳,而在别人的眼里这种情况就表现得像是……精神萎靡不振,并且总是发呆。
村子里唯二“有幸”中过月读的家伙表情犹豫,这个忍术的危险性大又复杂多变,保不准鼬到底模拟了怎样的场面,但忍者的过去大都是禁忌,尤其是作为审神者的七年,从卡卡西的立场上,他全然是不能去打听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说到底,他认识了这么多宇智波一族的成员,结果到最后一个人也没弄懂——不管性格到底是单纯还是复杂,心思深重与否。
对方的视线仍旧看着窗外火影岩的方向,卡卡西目测了一下,大概是停留在三代火影的鼻梁上,以前鸣人经常在这个位置涂鸦,现在想想居然还挺怀念。虽然开解小孩子他还算擅长,但是面前这家伙的心理复杂程度或许是鸣人的几百倍,普通人根本无法触及。
自来也大人曾经在创作手记上说,每个人阅读一本书,或许都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而看待世界的方式也一样,那么在阿清的眼里,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在他的眼里逐渐变好呢?
“……卡卡西。”
结果是躺在病床上的家伙先开口了。
“是?”
“我想和斯凯亚说话。”
“……唔,好的,那我去叫他。”
卡卡西一愣,旋即笑弯了眼睛,非常配合地说道:“阿清你稍微等一下。”
他转身出了病房,没过多久,房间门被再度推开,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两个人——起码如今的清彦分不出来到底哪个才是影分身。这家伙的易容术出色得让人觉得骨相都不大一样,声音更是南辕北辙,栗色头发的小记者胸前仍是背着那台招牌式的相机,冲着清彦笑了笑:“好久不见啊,清彦先生。”
“那么,你们聊。”
还保持着“卡卡西”装束的那个冲着他挥了挥手:“我在这附近等你,等一下就出院。”
“斯凯亚”坐在了病床旁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记者先生,您有那种偶尔没什么斗志去工作的时刻吗?”
“唔——是个好问题,不过摄影本身就是我的爱好喔?以我个人的看法,阿清……清彦先生您暂且先将手头的工作放一放也好,或者交给信赖的部下去做试试看?”
卡卡西装模作样地切换着思维模式,仿佛真的是个性格开朗跳脱的小记者了。
他疏远地称呼对方“清彦先生”,声音却非常温和。
“我也想不明白,大概是因为本身就是有些不器用的人,所以就算勉强去学了很多的知识,也仍旧会有鞭长莫及的地方。”
清彦看着窗外,头发陷入软枕头里,显得有些怅然若失:“因为迄今为止都从来没去回想,在看到鼬的那一瞬间,我才突然意识到以后大概永远也吃不到家里的仙贝了。”
他的大哥性格豁达,平日里的小爱好是喜欢自己做做料理;二哥性格别扭又较真,从来不肯坦率,珍视家人话总也不肯说出口,行动总是走在嘴的前面——到最后都是那副样子,直到变成慰灵碑上的名字和墓园里乘风而去的绢花。
在别的世界里,他曾经偶尔看到这么一句话,说成年人的崩溃往往是悄无声息的,它浸透在每一个压力遍布的角落,等待溃不成军的瞬间。
可是他不会崩溃,审神者宇智波清彦绝不会在这种时候退缩。
“斯凯亚先生,倘若是一个没有忍者的世界,您会想从事些什么呢?——算了。”
说到这里,他又自顾自地打断了对话:“我想再休息一会儿。”
于是卡卡西站起身,拉上了窗帘,然后顺手掖了掖被子。
其实过去的旗木卡卡西完全称得上是个暴言制造机,除了怼阿凯的那句“人傻就应该多读书”以外,基本每天挂在嘴边上的就是“别碰我”,“走远点看见你就烦”或者“让开”。五岁开始父亲的缺失、作为天才的骄傲和从小上战场的经历让他的灵魂当中拧巴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直到加入了水门班,情况才好了很多。
之后的这些年里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脾气越来越好。
水门老师说“感到难过的时候就先微笑”,所以他笑得也越来越多。
罢了,卡卡西摇了摇头。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清彦已经被转移在了某个人的背上。
“……天藏。”
他闭着眼睛说道。
负责当人肉运输机的天藏就很想抱怨:“稍微让人省点心吧,那可是月读——卡卡西前辈回去替你补报告了,我猜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给别人写。你那些部下不太熟悉木叶现行的暗号体系,本来写完了还得找人‘翻译’一遍,前辈就说干脆让他自己写。”
睡着的时候夕日红和伊比喜都来探过病,说到底他和伊比喜才是正儿八经的同期……天藏有一搭没一搭地汇报工作,鸟之国新来了一批葡萄已经让大家怼碎了开始发酵,土之国送过来的羊肉还算受欢迎,岩羊亭的分店企划说要送过来让你看看……末了,他眨眨眼睛:“我的下一个任务是去狼哭之里盯梢。”
“……如果团藏大人现在知道你随便告诉别人你的任务内容,他脸大概会发绿。”
清彦趴在他背上说。
“你不是刚从那儿回来,有什么需要额外注意的地方吗?”
“有个店主之前给我提过一嘴药酒的事情,帮我问问能不能行成商业合作吧。”
清彦歪着头:“药材的经营我也不熟,没什么特别需要考虑的地方……他们的村子运用一种叫作‘青火粉’的东西御敌而不是靠忍者,那东西我见过一点,比普通的火药效果要强……不过应该击穿不了你的木碇壁。”
但是对付个把下忍中忍应该问题不大,算是很有效率的玩意儿,努努力的话,应该会成为新世界武器体系的一部分。
“算了,就不该问你这些。”
天藏嘴角一撇:“你还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给点信息脑子就转,幻术的后遗症里最忌讳这个。”
宇智波一族驻地的林地之间,新开辟出来的训练场里,卡卡西拿着一把木刀以一当十。好几振刀剑呈现包抄围攻的势态,看得出来是在互相训练。
“就让你尝尝看天然理心流的奥义——”
堀川国广一俯身,紧接着和泉守兼定就从死角跳出来想要去踹他的小腿。两人配合默契甚至成功打出了几次二刀开眼,但仍旧没在卡卡西手里讨到好——这场对决不限制忍术,本身就是为了互相增进技艺,也提升这些刀剑们对忍者作战的实力。
不远处,今剑在树梢穿梭而过。
他的优势在于能超越大多数体术型忍者的速度,以及出其不意的攻击路线。
“食らえ!”
短刀少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跃至半空,而这个时候卡卡西正在招架小狐丸的太刀,是绝不可能有机会躲避的——
结果嘭地一声,攻击击中在了木片上。
“接下来是我们!哦啦哦啦哦啦,继承着无名三段突的技法——”
“……”
战斗持续了好一段时间,直到。
“你们几个都在干什么??”
——听上去中气十足的声音。
“清彦大人!我以为您正在静养所以没去打扰的!”
今剑的攻击路线一下子就转了个弯,半途刹车扎进了某人的怀里:“我有特别特别努力喔!阿清的指示都有好好完成的!”
“审神者大人。”
“主公。”
“大将!”
他很快就被包围在了中间。
卡卡西站在林地里,隔着一大群簇拥的刀剑看过来:“看来病好了?”
“大体上……抱歉啊,拖着你来和他们胡闹。”
“怎么会,这群孩子为了想要帮上你的忙,在拼命努力地修炼呢。”
“那真是辛苦大家了。”
清彦又接连拥抱了好几个人,招呼着众人回去:“走吧,回家了。”
“……卡卡西?”
他看着最远处的家伙还没动。
“是是——”
*
睡足了觉醒来,重新生龙活虎。
和达兹那先生的初步商议已经谈妥,虽然不知道江雪这个闷声不坑的性格到底是怎么谈妥的,但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这单生意——目前需要初步的设计图纸和明确需求。
也就是说……他需要做个招标文件出来,工程队才能按照需求来做响应的标书。虽然这个世界里没有那么详细的招标规矩,但明确需要和明确对方的报价还是很重要的——虽然他就只是拉个皮条最后还是我爱罗他们掏钱。
伴随着第一季农作物的产出,风之国如今的情况已经得到了缓解,想来等到只有这片土地上才能长出的沙地甜瓜开始向外出售以后,砂隐村的财政状况应该会更好。
虽然军费风之国的大名不肯增加,但是挖石油的经费还是会支援一下的,这群忍者平日里不太形成收益但这可是一大笔未来源源不断的税收,当然……
“工程队委托了木叶的那个宇智波?”
风之国的大名有些诧异:“你们和木叶的家伙关系这么好的吗。”
我爱罗表情不变:“清彦先生帮了很多忙,实际上石油钻探的领悟我们知识不算多,之后还需要……”
“哦哦,这样。”
大名用折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那就放手去做吧!难得你们这些忍者想干点儿打打杀杀以外的事情。”
我爱罗:“……”
他深深地看了大名一眼,转身离去。
考虑到清彦如今的身体状况不便来回奔波,两国之间的忍鹰往来变得频繁了起来。工程图不需要亲自画得很细,毕竟细节将自由达兹那先生他们进行补充,但是要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现有技术和风之国的地形情况,总的来说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南海太郎朝尊又被抓来当值,和清彦两个人一起校核框架结构的静强度。
“没有计算机,也没有邮件网络,送信还得靠鹰。”
南海太郎朝尊趴在桌子上:“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要手算这种东西……”
“其实大型计算机有是有,晶体管和二极管之类的东西也是有少量生产的,团藏大人那边应该为了做人体实验就会有相关的设备,但绝对不会存着有限元分析用的软件吧……”
清彦忍不住扶额:“这边的电子设备都是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呢。”
在这种情况下,达兹那先生的那座鸣门大桥到底花了多大的心血,其中种种可见一斑。
而且画图也要徒手画,干什么都不方便。
看着主从二人边工作边抱怨,卡卡西不禁失笑地发现“无所不能的审神者”形象果然又远了不少:“你们那边的世界里做这种事很方便?”
“那可是当然了!”
清彦终于找到了抱怨的途径:“大蛇丸那边才有的那种级别的定制设备,还有专供医疗忍者用的显示仪器,这些东西都应该是普通人也能用得上的——”
“是是……那听上去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