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发动战争?
这个问题,砂隐的三人都从来没有想过。
在他们的教育当中,战争如影随形。即便如今五大国之间已经取得了难能可贵的和平,但这个世界上仍旧有不少地区纷争不断,和平是短暂而虚幻的,战争才是亘古不变的时代主题。
比起心性上相对更加单纯一些的木叶忍者,生于荒漠地区的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要残酷而真实得多。
没有人会去质疑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山川平原,河流湖泊,因为它们一直都在这里。
“大概是因为……前面的几代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手鞠警觉地说道:“你是要趁着现在向我们追究砂隐袭击木叶的责任了吗?”
“怎么会呢?归根结底我们都只不过是刀剑罢了。”
三日月轻描淡写地说道:“人类的纷争本质上和我们毫无关系,尤其是作为刀剑的付丧神——某种意义上,我们正是承载着人类战争的意志。”
“但今天我想提到的并不是这些……”
三日月宗近垂着手,哪怕是和一大群围在车队前后左右随时戒备的刀剑们相比,也显得过于闲散了。
“就拿这次的事件来说吧,手鞠阁下认为,砂和音忍想要进攻木叶的根本原因在于什么呢?或者说……砂隐接受了音隐撺掇的理由是什么呢?”
是资源,勘九郎想。
钱,陷入沉思的手鞠想道。
风之国地势偏僻,可以说穷山恶水,经济在五大国当中都属于欠发达的那一个。险恶的地理环境决定了他们这里的生活注定要比水土丰茂的地区要艰难,也造就了这里的忍者们特殊的忍术手段——包括但不限于砂分身和一系列衍生忍术。
忍者村的收入来源主要来自于两个部分。其一是自身营收,也就是任务抽成,当地税收之类由忍者村内部所产生的经济价值;其二是由大名拨款,作为庇护着整个国家的武装团体,享受着来自国家本身的经济支持。
火之国在这两方面都做得还算不错,经济收益上或许不比雷之国那般效益颇丰[1],但综合大名拨款和自身营收,木叶在五大忍村的收益排行当中仍旧居于首位。
最主要的是地段好——周围环抱着一圈各种各样的小国,地理位置又居于五大国的中间,很容易接待来自各国各地的委托。
砂隐则在这方面有着天然不利条件。
风之国的地理位置易守难攻,在战争时期是一种优势:几十上百的人偶在砂地里排兵布阵的时候,带来的威慑足够任何一个忍村喝一壶。
而就地取材随时填补的砂人偶大军浩浩荡荡,依托着这里独特的地势,构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防御长城。
在和平时期,这种优势就有可能会反过来阻碍村子的发展。
举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如果有人想要委托任务,面对木叶和砂隐两个选择的时候,哪怕忽略掉两个村子之间的文化差异和战斗力水平差别,徒步穿越一片森林和徒步穿越一座沙漠都是截然不同的危险等级。
——你甚至有可能在抵达砂隐村之前就被晒成人干,或者在广袤的荒漠当中迷失了方向。
这也太真实了,委托任务又不是去送命。
于是用脚投票的广大人民群众会很迅速地做出选择,这也往往是木叶村的任务委托量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砂隐村的选择就变得非常有限——极度依赖于风之国大名的拨款。
那么另一个问题就来了,风之国本身也不富裕,相较于火之国,大名能够提供的援助相当有限。砂隐村的忍者培养也基于这些原因更加倾向于少而精的路线——或者说,大部分境况类似的忍村都是如此。
在这样那样的内因和外因之下,砂隐村忍者的生活状况,是远远没有木叶那么宽裕的。
在最后,当人民内部矛盾亟待转嫁到外界的时候,最为极端的一种表现——战争,就应运而生。
“单个的人类,或者说某个小团体或许会因为仇恨而做出激进的决策,但一旦上升到拥有一定人口数量的族群乃至忍村,在做决定的时候为了顾全大局,就一定会理性得多。”
三日月宗近声音平稳地说道:“毕竟木叶也有着为了维持和平牺牲掉日向日差阁下的先例——虽然我个人不是很赞同这样的做法,但这仍旧是集体意志为了谋求和平而越过了个人意志的佐证。”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木叶的辛秘的??
手鞠下意识想道,紧接着又顺着三日月的话联想到了更多的内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木叶崩溃计划’的本质原因——起码原因之一,应该是风之国的大名削减了砂隐村的军费支出吧?”
迎着手鞠三人的目光,三日月宗近的表情显得坦坦荡荡。
“为了让村子攫取到更多的利益。”
“为了让村民们生活得不那么艰辛。”
“为了向大名证明自己的实力,以此提高风之国的拨款比例。”
“为了——更加平安地,顺遂地,生存下去。”
几句话说完,包括我爱罗在内,三名忍者的表情都显得若有所思。
他们围着的马车上,载着从木叶运输而去的物资:水果罐头,白米,风干的海鱼,奈良一族鹿场提供的鹿茸,还有各种各样“那个男人”觉得大概会销路不错,实际上确实他们很需要的东西。
有些疯狂的推测萦绕在手鞠的脑海当中,但这实在是太过了,面对身边那位本质上非人的家伙,她实在没办法把这样的推断说出口。
“……但这是没有意义的。”
最终,反倒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我爱罗开了口。
“人类根本不会因此而觉得满足,即便清彦先生像这样销售商品过来,也只会更加激发起‘想要吞并木叶’,引起下一次争纷的念头罢了。”
他自己就是基于这样那样的恶意而诞生的战争机器,成长的过程中也承受了太多各种各样的恶意,而本质上我爱罗也是个聪明人,在一路上三日月宗近的启发当中,他不可能不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
他们会更加地羡慕和嫉妒叶隐村这一片“风水宝地”,即便这一次的试探以失败告终,砂隐或许会因为这次的失败而付出代价,但他们仍旧会一代又一代地藏起獠牙,将众所周知的野心憋在肚子里,然后……
然后,等待某一个时代,再度掀起战争的烽烟。
或者说不止砂隐,整个世界就是如此运行的。
“这太理想化了,而且就这么点东西……当然,我不是不感谢他的做法,但——”
勘九郎也反应了过来,他瞥了一眼身边的马车,这三车的商品,和整个他从小到大生长的砂隐村乃至风之国相比,实在是太过单薄了。
单薄,天真,理想主义,就像他们面对的木叶忍者——以漩涡鸣人为代表,总是满嘴不切实际的疯话,但明明是这么一个笨蛋,却真的竭尽全力,一度击败了我爱罗。
“主君的话,阁下您大概不需要太担心他喔?”
原本在附近侦查的堀川国广从树梢上轻飘飘地跳了下来,和短刀平野藤四郎轮班:“说真的,我们有时候都搞不明白他的想法呢。”
说完,少年冲着大家眨了眨眼睛,又走到了车队的前方,跟和泉守兼定一起肩负起了开路的职责。
“战争与和平,死亡和新生,这些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太过遥远的词汇了,本质上,我们不过是刀剑而已。”
三日月仍旧是那副带着笑意的神色:“有个词汇叫作‘如臂指使’,如果用这个词汇来形容刀剑的话,那么意思就是,武器就像是主人自身手臂的延伸。”
“作为忍者被培养的各位,应该也经受过类似的教育才对吧?”
含着月色的瞳孔,逐一瞥过我爱罗背后的葫芦,勘九郎绑起来的人偶,和手鞠很少离手的巨大扇子。
“我们是主君的刀剑,是他行使在外的左膀右臂,他观察这个世界的眼睛——相对,我们也一定会信赖着主君的决定,那一定会是我们不动摇的道标。”
“啊哈哈,虽然这么说有点过于感性化了——但就算说他是我们的头脑,也不为过呢。”
说完,三日月和笑面青江换位,开始警戒着商队的侧翼,留下砂隐的三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