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有时候在想,他们两个人可能是注定要在一起工作的。
太信任,太默契,分工太明确。
简南在实验室里的时候,她满村子跑;简南去鱼塘采样的时候,她就沿着水道跑到更远的地方。
阿蛮觉得这样很好,她调查那些外村人的脚印,简南负责治疗鱼塘的鱼,晚上见面的时候两人一起吃顿晚饭,王二家的饭菜味道好分量足,两三天下来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圆了。
“你有没有兴趣学做实验?”第四天早饭,简南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实验室缺人?”阿蛮是不太相信的,老金是实验狂魔,二十四个小时几乎都在实验室。
当初在血湖的时候几个病毒同时进行还有费利兽医院的各种大型手术,简南都能一个人搞定,现在加了个老金,缺人是真不可能缺人的。
“不缺,所以我有时间教你。”果然。
“学解剖么?”阿蛮有点兴趣。
“……学洗器皿。”简南没想到阿蛮志向那么高,噎了一下才回答。
阿蛮放下碗,面无表情:“不去。”
“哦。”简南委委屈屈,一碗白粥吃了好几口还是满的。
阿蛮把简南手上的写着简南的筷子抽走,递给他一个写着外婆的:“你拿这个吃。”
简南外婆吃饭是十双筷子里面最快的……
“哦。”简南拿着外婆的筷子扒拉了一大口。
阿蛮满意了。
“怎么了?”满意了才有心情问问题。
“这里太太平了。”简南口味淡,喝白粥通常都不吃小菜,“白天都看不到你的人。”
以前私人保镖的时候,上厕所她都在外面。
阿蛮又一次放下了碗,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洗器皿其实挺好玩的……”脸皮很厚的简南并不介意阿蛮看神经病的表情,“不同的化学试剂可以把水变成不同的颜色。”
阿蛮拿起碗。
“我再去两趟鱼塘入水的上游,应该就有时间去实验室了。”她没拒绝。
简南乐得连塞两大口白粥,才想起来要问:“查出脚印来源了?”
他一点都不怀疑阿蛮的能力,他甚至觉得阿蛮如果做公职,可能会是个扬名国际的刑侦大拿。
不过她的个性不可能会做公职。
“有点想法需要证实,确认了之后再说。”阿蛮喝掉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擦干净嘴。
“简南。”她叫他的名字。
简南抬头,莫名的,手抖了一下。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问。
简南喝粥的动作定格了。
阿蛮靠在椅背上,也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那天之后,她装作没事发生,他闹了别扭,却也没有了后续。
只是每天晚上他都会翻身面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只是他对她的独占欲再也不遮不掩,她听到过好几次别人叫她简家媳妇,简南都在笑,一脸满足的那一种。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件事已经不再是她不想去想就可以躲过去的问题了。
所以她问出了口。
简南似乎是在斟酌,他没有逃避这个问题,一脸认真的在斟酌措辞。
他像是一直在等她问这个问题,答案早就到了嘴边,看起来十分紧张。
一向无所畏惧的阿蛮在那一瞬间突然口干舌燥。
“你……等一下。”她抬手挥了挥。
“你的答案会不会很可怕?”她问,问得小心翼翼。
“会。”他答,答得斩钉截铁。
阿蛮爆了句粗。
“你知道,我人生愿望里面最重要的一个愿望,是希望自己以后能够帅哥月抛。”阿蛮没头没尾。
简南一开始没听懂,把这句话咀嚼了一下,愣住了。
刚才的斩钉截铁不见了,他有点傻。
“所以,是冲突的吧?”阿蛮继续问得小心翼翼。
简南突然站起身。
阿蛮仰着头,张着嘴。
“我……”简南脸色有些苍白,“去实验室。”
他似乎连这四个字说出来都得费很大很大的力气,手一直握着拳,四肢变得更加不协调,转身就把凳子撞倒了,出门的时候又被门槛绊到了。
“对不起。”他使劲稳住自己不要摔跤,用力的手指关节发白,嘴唇也发白,但是坚持转身。
“对不起。”他重复。
他不知道她的人生愿望。
他……对不起。
阿蛮站起来,也有点慌乱。
“怎么了这是?”端着鸡蛋进院子的王二家那口子,一进来就差点撞到闷头往外跑的简南。
“吵架了?”她发现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小两口吵架多常见啊。”王二家的开始劝,“不过这一吵架就往外跑的习惯不好,太不好了!”
“……是吧。”阿蛮很有同感。
跑什么啊!
鞋子都穿错了,一只拖鞋一只布鞋的,他没感觉么?
他打算穿着睡觉的衣服去实验室么?头都没洗哎。
“不过年轻男人都这样。”王二家的安慰阿蛮,“年纪大了就好了,到时候也跑不动了。”
“……是吧。”阿蛮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年纪大的简南么?到时候骨质疏松摔一跤就得骨折了……
他这吃饭的习惯得改改。
阿蛮看着屋外的拖鞋和布鞋,还有简南滑了一跤的脚印,很长一道,估计脚后跟也破了。
真是个傻子。
阿蛮低头笑。
年纪大的简南,她似乎,还真的并不排斥。
***
老金觉得,简南今天像没了魂。
早上过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穿拖鞋的那只脚不知道撞到了什么,脚后跟磨破了一块皮,脚趾头的大拇指被撞翻了一块指甲盖。
让他上药他也不要,随便喷了点碘酒拿了个食品袋包着,就进了实验室。
进了实验室,才让老金意识到大事不妙。
简南今天不让他做实验了,准确来说,他没给他插手的机会。
老金一直到今天才明白,他之前夸简南刀用的好动作快,其实还是白夸了,和简南今天的速度比起来,那天简南明显是放慢了动作给他做示范的。
老金的老脸又一次丢光了,不过不怎么爱要脸的老金并不介意。
他一整天都在忙着叹为观止。
忙着看简南精妙的刀法,忙着看他一秒钟都不考虑的采样方式,一刀下去就是20mg,机器一样。
而简南在沦为实验机器人的同时,还有空在中午吃饭的时间上了网,这个网直接让好几天没联系的普鲁斯鳄一个电话视频打了过来。
简南挂断。
普鲁斯鳄就开始疯狂的弹消息。
“你搜帅哥月抛什么意思?”
“你知道什么叫月抛么?”
“还是其实你想搜约|炮???”
“我们认识了那么久,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你的性向??”
“不是,我没有吸引力么?”
“我戴着的鳄鱼头套没有让你有想约|炮的想法么?”
“不对我是直的。”
“不是,你到底为什么要搜这个啊?”
“还是其实是阿蛮拿了你的手机搜的?”
简南关机。
他现在连阿蛮这两个字都看不得,一看脚趾头就抽痛的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他在各个搜索引擎里都搜了帅哥月抛,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错了,或者听错了。
搜索结果有很多,排除掉隐形眼镜,剩下的,居然都有组织。
各种社交媒体网络,各种圈子,大家快乐的分享自己想要月抛的对象,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社会已经发展到了有很多和他一样对男女关系不抱希望的人,有了另外一种快乐的方式。
阿蛮就是其中之一。
她说,这是她的人生愿望。
人生愿望是没办法改的,就像他的人生愿望是成为兽医一样,当初他妈妈用了多少力气让他改愿望,甚至都想电击他,他现在仍然是个兽医。
他以为他想清楚了。
他以为对方是阿蛮,他的那些消极的想法有可能可以改。
他甚至偷偷的给吴医生发了一封邮件,问她他现在的心理状况会不会对异性造成不良影响。
吴医生回了邮件,祝他成功,后面跟了好几个笑脸,像是早已预料。
说实话,他没想到阿蛮会拒绝。
***
他又把一个样品切出了精准的十块20mg的溃疡肌肉部分,听老金在他耳边又是一阵惊叹。
机械的工作是最好做的。
他不知道老金在惊叹什么。
他有点烦躁,摘下护目镜想要出实验室透透气。
门外都是脚步声,跑步声,人声,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哭声。
“简博士,你怎么还在这里!”村长夫人看到简南吓了一跳,使劲跺脚。
简南摘下口罩。
“要命了啊,简家媳妇掉到鱼塘里了!”村长夫人一边跺脚一边拉简南。
简南踉跄了一下,停下动作,拉住村长夫人。
他拉的非常用力,手指几乎钳住村长夫人的手腕:“什么?”
他问。
问得非常慢。
村长夫人愣了一下,手腕传来的剧痛让她差点不认识眼前这个一直很温和的男人。
“二丫,就是老李家的小孩,跑过来跟我们说他看到有人掉鱼塘里了。”简南的态度让村长夫人非常谨慎的把听到的情况一个字一个字的复述出来,生怕漏了点什么,“二丫说她看到两个陌生男人,还有简家媳妇。”
“简家媳妇被那两个陌生男人推下鱼塘,二丫吓着了,就赶紧跑了回来,想来叫人。”
“那鱼塘可深了,里面缠人的水草也多……”说到一半,村长夫人伸手抽自己的嘴。
“我让其他人到老金家来找你了。”她赶紧改口,“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他们可能到院子里看了一眼没人就走了。”这个时候,简南居然看起来还十分镇定,逻辑清晰。
他松开村长夫人的手。
“阿蛮的身手,不可能被人推下鱼塘的。”他甚至扯起了嘴角。
两个陌生男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阿蛮。
开什么玩笑。
“那你跑什么啊!”村长夫人愣了半天才回过神。
那他跑什么啊。
赤着脚穿着塑料袋,怎么能跑那么快,一溜烟就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