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说:去什么日本!还要泡七天?是泡澡还是炖老鸭汤?!
他说:厦门旁边不就是日月谷温泉吗,泡个澡还要去趟日本?我才懒得去呢。木头你的主意太不靠谱,还是按我的主意来吧……你陪我来过完这个“六一”,就算是还完人情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他说:你跟紧点儿,小心一会儿走散。
毛毛举起一只胳膊,振臂高呼:保卫白鹭!……保卫中华白海豚!
他喊:反对PX(二甲苯),保卫厦门!
不是他一个在喊,成千上万的人都在喊。
权力制约的本质不是权力制约权力,而是公民制约权力。
权力被公民制约,这不是权力的耻辱,恰恰是权力的光荣。
2007年6月1日的厦门街头,成千上万的人,成千上万的黄丝带。
不是游行,只是集体散步,没有过激行为,只是一场光荣的环保抗争。
毛毛说:木头,你怎么这么紧张?抓得松一点儿好不好?胳膊都快让你拽下来了。
木头委屈,不是你让跟紧点儿的吗?
她应该没经历过这种阵仗,脸都是白的,两只手拽着毛毛的胳膊,踉踉跄跄,小女生一样。
毛毛训她:你看你看,旁人都是T恤衫运动鞋,就你一个穿高跟鞋的,还戴了珍珠项链,还穿了小礼服……你是来相亲的吗?
人太多,挤掉了木头的高跟鞋,她怕被毛毛骂,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走。毛毛走得太快,她开始单腿跳。
毛毛说:你是在学袋鼠吗?
他低头一看,抬头瞪了木头一眼,甩开她的手,掉头回去帮她找鞋。
鞋找到了,人却不见了,乌泱乌泱的人头,毛毛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忿忿地作罢。
几个小时后,人群散去,毛毛在市政府旁的马路牙子上找到了木头,披头散发,半身的鞋印,从裙角到裙腰。
木头撇着嘴说:我被人踩了……
珍珠项链也不见了,另外一只高跟鞋也丢了,她光着脚丫。
毛毛把她拖起来,塞进一辆出租车,隔着车窗说:行了,你终于还完人情了,咱俩从此两清了,就此别过。
木头挣扎,脑袋一探出来就被他摁回去,一探出来就被他摁回去。木头委屈地喊:这次不算……
毛毛扯过安全带,把她捆在座位上。
他嘭的一声把车门摔上,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把她有多远拉多远。
木头摇下车窗,眼泪汪汪地冲着毛毛招手:那下次见……
毛毛没回头,没应声。
她看见毛毛撒丫子跑了起来,青皮的后脑勺,一闪一闪的大金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