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是重庆崽儿,和我同庚,比我疯。
他是我重庆酒吧的合伙人,酒吧名叫末冬末秋,在重庆的酒吧界有三大特点最出名:最文艺,最赔钱,老板最疯。
一句话:唱歌喝酒解放天性,挣钱赔钱听天由命。
冤死我了,我是莫名其妙地成为老张的合伙人的。
有一回在观音桥吃九宫格老灶火锅,俩人都喝高了,他非要给我唱新写的歌。
重庆民间藏龙卧虎,谁能想到破破烂烂的火锅店里居然还备着吉他,连变调夹都有。
老张抡起吉他,张嘴就唱……
他是个善于自我感动的人,带着哭腔唱的。
一曲唱完,整个小火锅店都被感动了,服务员在抽鼻,隔壁桌好乖好乖的重庆妹子在偷偷抹眼泪,火锅店老板红着眼圈冲进厨房又冲出厨房,亲自送来了一盘毛肚。
老张很骄傲,夹起一片毛肚丢进嘴里大嚼。
他喝高了,忘了在锅里涮涮再吃的……
我就算没喝高,也不会拦着他的……
老张嚼着生毛肚,大着舌头问我:这首歌怎么样?我注意力全在那片毛肚上,随口答:烂!
他问:有多烂?
我说特别烂!
他不甘心地问我:你说的具体点儿嗦(重庆方言中的语气助词),到底是哪种烂?
毛肚看来很难嚼,他半天没嚼烂……
我说:就是很不值钱的那种烂。
火锅白气腾腾,老张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哗哗的。
他一边嚼着牛肚一边哭,一边哭一边问:那到底烂到什么程度嘛,到底值多少钱嘛?
他哭得像个精神病一样……
全屋子的人都在敌视地看着我,好似我刚飞起一脚把一个无辜儿童踹下了水沟一样。
我慌忙满世界找老张的脖子,搂着他哄他,告诉他,这首歌最起码值六位数,好几十万呢。
我记得我好像安慰了他半天,还帮他把嘴里那块生牛肚给抠了出来。
我们好像还很激动地拥抱,说了一锅底感人肺腑的话。
然后就喝失忆了,其余的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
第二天酒醒,我哭着发现我卡上少了六位数的人民币。
还是用手机银行转账的!
好吧,人生已多风雨,往事不要再提,反正从此我成了末冬末秋酒吧的老板之一,年年拿分红,最多的一次有三位数……
总之一句话:打倒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