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外面商铺林立,人流也多。
黎狸走到那间贴着招聘的花店门口。
店铺面积不算大,一面摆放着新鲜花束一面是绿植盆栽。
现在正没客人,只有一个年轻女孩站在收银台前,低着头一边翻看单子一边快速地摁计算器。
女孩身着缎面的紧身墨绿长裙,大波浪的长卷发披在肩上,气质妖冶风情。
黎狸在门口等了片刻,等她的单子都算完了,才抬手敲了敲门玻璃。
“你好,请问您这儿是在招晚上的兼职吗?”
老板娘转头,“对啊。”
那双铺着细闪眼影的丹凤眼上下打量黎狸,问:“以前做过吗?”
黎狸诚实摇头。
老板娘皱了下眉,显然不太满意。
黎狸忙说:“但是我对花草的养护还算有经验。”
此时门外正好来了辆送花的货车。
黎狸抓住机会道:“不然今晚您先让我试工看看,不用付我工资,可以吗?”
老板娘顿了顿,见她一小姑娘态度还挺诚恳,加之成堆的花一到,她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便松了口:“行吧。”
花店晚上的工作并不轻松。
鲜花送过来就得开始整理,拆除外包装,去掉梗刺和多余的片叶。
整理完之后就得开始醒花,醒花可不是简单的把花丢进水里一泡就完事了。
还得先拿剪刀把花梗的根给剪开。
剪根得按照花的品种特性来剪。
像玫瑰百合这种只需要斜着四十五度剪根,还算简单。
但是绣球那类需要大量吸水的花,则需要在根茎底部横竖剪开十字才行。
剪完根后开始给花泡水,泡水的水位也有讲究。
绣球的水位要接近满瓶,向日葵只需要接花瓶四分之一的水就够了,水多了反而容易烂根。
老板娘全程没怎么插手,就观察着黎狸。
见她每个步骤都十分专业,没出半点差错,不由赞道:“看不出来你以前没做过啊,挺熟练的。”
黎狸谦虚道,“我是植物学专业毕业的。”
老板娘挑眉:“难怪。”
黎狸也诚实的说出自己的不足之处。
“不过我不太会包花束,这一点上可能达不到您的要求。”
这也是她一开始没瞒着自己没在花店做过的原因,不然人老板娘让她当场包束花看看,可不就一下穿帮了。
“没事儿,包花简单,”老板娘往门口走,爽快的把玻璃门上的招聘广告一把撕了下来。
“我教你不就行了。”
“谢谢老板娘!!”
黎狸扬唇笑着,声音透着感激。
“别叫老板娘,我没那么老,叫我贝思就行了。”
黎狸乖巧点头:“贝思姐。”
贝思拍拍她肩:“懂事。”
“以后你晚上九点前到店里,十二点前关门,关门的时间比较晚,你可以吗?”
一个女孩子下夜班不太安全,况且黎狸还长得还特别生嫩,清清瘦瘦的小模样。
要不是事先递上了身份证,贝思还以为她是个还没毕业需要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呢。
“我可以的,”黎狸说,“我就住在这附近,上下班很方便。”
贝思闻言微挑眉,这附近?
这附近坐落两个别墅区一个高档小区。
全是以万计单位的住所。
哪里是这么一个背着帆布包穿着普通T恤的小姑娘住得起的。
贝思只当这姑娘是怕自己不肯让她工作才这么说的,便也没多问。
“反正你自己下班注意安全就行。”
“我会的。”
凌晨的月色依旧明亮。
黎狸从花店下班回到陈家时,一楼的灯都关了,她也没开,直接用手机灯照明。
蹑手蹑脚走上二楼,发现书房门半阖着,里面依旧亮着灯。
陈逾白这是,还在忙吗……
黎狸关上卧房门,接着快速去洗了个澡。
收拾完一切躺在床上时还不到一点。
算起来还能睡六七个小时,她很知足。
只是在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了几个来回,她竟仍旧没有酝酿出半点睡意。
不应该啊,明明剪了一晚上的花,手都在发酸。
黎狸睁着眼看了会天花板,目光缓慢移到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陈逾白就在这一门之隔外的书房里。
不过……现在都快一点了,他应该已经回房睡了吧。
黎狸垂下眼皮,慢慢闭上眼睛。
次日一早。
黎狸被闹钟吵醒,眯着眼关了一次,又睡了十分钟才困顿未散的挣扎起身。
老太太记挂着今天要练太极,一早就兴致高涨地等着了。
黎狸拿起手机操作投屏连接,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往楼上的方向看了眼。
陈逾白似乎还没起床。
连接成功后,黎狸选了首音乐背景音没那么吵的教学视频点击播放。
入夜。
黎狸依旧等老太太熟睡后才上楼换上方便工作的衣服出门。
晚上九点过后来买花束的人不多,买盆栽的倒是不少,都是住在这附近的居民,散步过来顺便买一盆回去。
黎狸会给每个顾客耐心地介绍绿植的养护步骤。
十点过后客人就少了很多,黎狸便开始整理运送过来的新鲜花束。
全部整理完,她从矮凳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起身去拿放在收银台充电的手机。
一解锁屏幕才发现上面有五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打过来的。
黎狸一脸纳闷。
这是谁的号码?
难道是医院那边的?
应该不可能,喃喃的主治医师和护士的电话号码她都存了的。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回拨过去时,这串号码又打了过来。
她刚接下,耳边便传来一道冷沉急促的问话:“你在哪?”
黎狸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你是陈逾白?”
“我问你在哪。”
陈逾白的语气很冷,隔着听筒黎狸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
“我,我在外面,怎么了?”
“奶奶在找你。”
电话那头隐隐约约能听到老太太哀嚎悲戚的哭声,一声声的喊着婉儿。
黎狸眉心一跳,慌忙道:“我马上回来!!”
五分钟后,黎狸气喘吁吁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她不敢停留,迅速往别墅里走去。
老太太一看见她,浑浊的眼里瞬间挂满了泪光,扑过来紧紧握住黎狸的手:“婉儿,婉儿你去哪里了。”
“我没去哪,我就在这,”黎狸顿时自责不已,用手背轻轻拍着老太太的背部,温声细语地在她耳边安抚,“我不会离开你的。”
陈逾白站在老太太身后,没什么情绪的目光落在黎狸身上。
黎狸撞入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她想起电话里的冷言冷语,默默垂下眸。
约莫安抚了十分钟左右,黎狸才扶着老太太回房,一直坐在她的床边,等她彻底入睡了才出来。
事情解决,黎狸刚要长舒口气,定睛一看才发现陈逾白还等在门外走廊。
明亮的白炽灯映在男人身上,周身冷意不减。
看这架势,明显是要对自己兴师问罪。
黎狸走到他面前,率先开口解释:“刚刚我手机在充电,又开了振动模式,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
陈逾白蹙眉看了眼腕表。
接近十一点半,大半夜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就算了,电话还打不通。
“奶奶做噩梦了,去你房间找你没找到人。”
陈逾白沉着脸,“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
“抱歉,”黎狸双手交握低下头,“是我失职了。”
虽然合约上表明她的工作时间是到晚上八点,可是温珺也额外说明了如果老太太突发特殊情况她必须要第一时间来处理。
这次的确是她粗心大意了,不该人在外面手机还开着振动模式的。
“以后我手机一定二十四小时响铃,”黎狸保证道:“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陈逾白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往黎狸身上扫,忽然注意到她右手食指上的一抹红。
似乎是刮伤,已经结成了一条血痂。
陈逾白眉蹙得更紧。
“过来。”
黎狸一顿。
见他往客厅方向走,以为是在老太太门外怕吵醒她老人家,所以要换个地方继续责备自己。
她咬了下唇,硬着头皮跟过去。
看见陈逾白打开了电视柜子,从里头拎出一个白色医药箱。
黎狸呆滞了两秒。
陈逾白往沙发一头坐下,朝她受伤的手指瞥了眼,“发什么呆,坐过来。”
黎狸这才懂了,他是要给她清理伤口?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处理。”
陈逾白没搭理她,从医药箱里找出消毒液和创可贴。
见她还杵在那儿,他没了耐心。
“黎狸,坐过来。”
陈逾白喊了她的名字,语气直白,不容反驳。
“……”
两秒后,黎狸贴着沙发边缘正襟危坐。
陈逾白见她坐得离他至少有一个手臂的距离,没什么意见,只淡声道:“自己把手伸过来。”
“……”
黎狸抿着唇一一照办。
这小伤口是被玫瑰刺划到的,当时她着急赶回来,只能匆忙地将鲜花挪去台架上然后关门,根本来不及处理。
消毒水碰到伤口,刺痛感传来。
黎狸手指猛地一抖,下意识想要缩回来,又忍住了,咬着牙关隐忍。
陈逾白抬眉睨她,觉得出奇。
以前手被作业本的纸张边缘刮了一下都会扯着嗓子跟他嗷嗷喊疼。
然后撒娇耍赖不肯写作业。
如今伤口都被划出血了,却没什么动静。
消毒后,确认里头没有异物残留,也止了血,陈逾白撕开一张创可贴把她的手指头包住。
他的指尖微凉,与她的手指边缘有短暂的触碰。
黎狸始终不发一语,任由他帮自己处理。
这种场景透着似曾相识。
时隔六年,彼此第一次挨得这么近。
黎狸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也能闻到那股淡冽的薄荷香。
客厅安静,深沉的夜。
某些久违的情绪在无声发酵。
陈逾白把东西收回药箱,多余的话也没有,从沙发上起身便要走。
黎狸看了看自己被仔细处理包裹起来的手指头,她抬起头,声音干涩:“陈逾白,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心软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