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站离南安苑别墅区有点距离,下车后还得走一段路。
经过小区外面的商业街,黎狸看见一间花店门外贴着张兼职的招聘广告。
她扫了眼上面的兼职时间,晚上九点到凌晨十二点。
时间恰到好处的合适,她眼睛一亮。
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入夜。
黎狸知道温珺一回来就有先洗澡然后做美容的习惯,便又耐心地等了一个小时后。
才上三楼去找她说明缘由。
十分钟后,黎狸从三楼下来。
正好撞见陈逾白踏上二楼最后一阶台阶。
走廊相逢,黎狸停住脚步。
她想起今天早上陈逾白在饭厅的主动搭话。
虽然说话的内容不太友好。
但这应该也说明,一些日常的对话陈逾白是能接受的。
况且他们在老太太面前还是姑侄关系。
就算再怎么井水不犯河水,表面功夫也是要做一下的。
见陈逾白也停下了脚步。
黎狸便礼貌的扬了个微笑说:“回来了。”
算是打了招呼。
可一说出口她又觉得有点草率。
这话头怎么好像是刻意在等他回来一样。
果然,陈逾白转眸看了过来,带着疑惑,“有事?”
黎狸:“没,没事。”
陈逾白又瞥了她一眼,随后侧过身给她让路。
“……”
她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走廊又不窄,三个人尚且能横着通过。
不过人家已经摆出了让路的姿态,黎狸也只好接下。
“谢谢。”
轻声细语,垂眸从陈逾白身旁越过。
步伐比平时稍快,似绸缎光滑的发尾飘飘荡荡在空中,一缕幽香袭来。
卧房门一开一合,清瘦身影消失在眼前。
唯余走廊暗香浮动的残存痕迹。
陈逾白收回视线。
驻足片刻,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浴室水声停歇,陈逾白围着浴巾走到玻璃窗前。
从窗台往下看,正好能看见东面花园里栽种的那株广玉兰,枝繁叶茂,淡香怡人。
与她身上如出一辙的香味。
浩瀚夜空下,晚风舒适吹拂,窗开了一夜。
次日,黎狸起了个大早,把电视机打开,连上手机投屏,播放她昨晚下载好的中老年健身操,陪老太太在客厅里练开。
今天是星期六,陈逾白难得没有早起出门。
黎狸和老太太在客厅里跳得挥汗如雨,快结束了他才现身。
那么大的音乐声他在楼上不可能听不见。
如此姗姗来迟,估计是怕被老太太逮住要他也陪着一起跳吧。
“这跳操可比散步有意思多了,太能发汗了,”老太太累得直喘气,却也意犹未尽,“婉儿你应该早点教我跳的。”
“有意思也得当心您的腰,”黎狸扶她往沙发坐下,“咱们要劳逸结合,明天我下载一段太极陪您练练怎么样?”
“奶奶,您要是感兴趣,我可以给您请个太极教练来家里。”陈逾白对老太太说。
“不用不用,”老太太挥挥手,“让婉儿陪我玩两下就行了。”
歇过来劲,出了身汗,老太太要回房洗个澡。
客厅顶上的美式转扇开到了中档,散落的细碎头发沾着汗水贴在少女白皙的脖颈和锁骨上。
乌与白,对比强烈,引人注目。
黎狸还是不太习惯跟陈逾白独处太久,捏着擦汗的纸巾说,“我也上楼换身衣服。”
陈逾白抬眸,目光望着那道匆忙离开的背影,微抬下巴,慢条斯理把手中剩余的半杯冰凉纯净水饮尽。
二十分钟后,黎狸浑身神清气爽下楼。
王姨在问她今天想要吃什么早餐,“包子还是三明治?我看你前两天挺爱吃面的,要不照旧给你煮碗面?”
黎狸抬头往厨房看了眼,发现陈逾白正站在咖啡机那儿给自己冲泡咖啡。
透过玻璃门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侧脸轮廓。
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冷薄分明,没什么表情,但神色认真专注。
王姨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夸道:“你别看少爷平时话不多,好像很难相处的样子,其实他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很多事情还都愿意自己亲自去做。”
黎狸心道他一向如此。
附中不少人都在背地里喊他高岭之花,话少冷淡成绩好,便只敢敬而远之。
可只有黎狸知道,陈逾白的脾气有多好。
她只要拽一拽他的校服袖口,他就什么都会答应她。
黎狸淡嗯了声,说:“我今天想吃包子了。”
“好嘞,包子我也蒸了不少。”
今天一早,花匠运了批新的绿植过来,准备栽在花园里。
老太太爱热闹,干脆叫王姨把吃的喝的都搬去花园里看着他们种。
绿草坪上掉了不少广玉兰花瓣,黎狸看着可惜,吃完包子就拎了个小花篮蹲下去捡花瓣。
花瓣都很鲜嫩,估计是昨夜起的那阵风吹落的。
黎狸捡得入迷,站起身回过头才发现。
陈逾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花园里,就坐在老太太身旁。
视线漫不经心看向她这边,停顿两秒后又淡淡移开。
“……”
黎狸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蹲在草坪上捡花的动作。
多少有些憨。
她尴尬驻足了片刻,才提着小篮子走过去。
花瓣捡了半小花篮,黎狸捧出一些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闻了闻,“嗯,是好香。”
“还可以把这些花瓣夹到您的书里,到时候看书翻页都是香的。”黎狸说。
老太太赞道:“这个主意不错。”
黎狸余光往身旁瞥了眼,想着姑侄一场,她也不好在老太太面前对自己的大侄子表现得过于疏远。
便晃了晃手里的小花篮问陈逾白:“你要吗?”
没等陈逾白开口,老太太先笑着说,“你侄子书房里全是书,也给他一些。”
黎狸点点头,边走过去边低头在花篮里找了两三朵最好看,且花瓣最完整的广玉兰。
她站定在他面前。
陈逾白抬头看着她,摊开手心去接。
男人掌心脉络清晰,骨节分明。
这只手,她曾毫无距离地触碰过。
她的手小,只能占足他掌心的一半。
他还曾嘲笑,这么小的手也敢学人翻墙逃课,也不怕摔了。
“我怕什么,”她有恃无恐地说,“反正你会接住我的呀。”
日光照耀,光影斑驳间,黎狸缓缓松开手,几朵花瓣迎风落下。
陈逾白将那些花瓣拢在手心,薄唇难得噙笑,嗓音低低沉沉地说:“谢谢姑姑。”
“……不客气。”
黎狸果然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
耳朵也有点发热,大概是日光太晒了吧。
陈逾白没在花园待太久,接了个工作电话就进去了。
留下黎狸陪老太太在花园里看着花匠们种花。
老太太见她一直在把玩篮子里的花瓣,便笑着说,“就这么喜欢这玉兰花啊。”
黎狸刚要说很喜欢。
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忽然一僵。
糟了,陈婉好像不怎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她的表现会不会太过了。
没想到老太太并未继续问。
而是指着那棵广玉兰说:“说起来,这棵玉兰还是逾白让人种的呢。”
闻言黎狸不由一愣。
陈逾白还有这种爱好?
“他是什么时候让人种的?”
老太太回想了许久才说,“好像……是五六年前吧。”
老太太说的不太肯定,加上她本来就记忆混乱,黎狸也不好继续追问,若有所思一阵,她岔开话题。
吃完晚饭,黎狸帮王姨一起把碗收回厨房。
随后就在厨房里跟王姨聊起了家常。
黎狸问她在这里做了多久。
“我想想啊,快二三十年了吧。”王姨感慨的说,“对这里都有感情了,老太太又很关照我,几年前我儿子婚房差了点首付,老太太直接就预支了三年工资给我,每年还给我加工资呢。”
黎狸噙着笑附和了几句。
厨房的窗台看出去也能看到那棵广玉兰,黎狸煞有其事地看了眼外面,“对了,我听老太太说,花园里那棵广玉兰是陈逾白让人种的。”
“是啊。”
王姨说,“当时花园要重新改造格局,太太说多种点玫瑰和桂花,花匠就带了很多花苗过来,当时少爷正好经过花园,太太问他对花园的改造有什么意见,少爷着急出门,就指了棵广玉兰的花苗。”
王姨顿了顿,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说:“本来以为少爷那时候只是随手指的,没想到后来有一回花匠忘记浇水,那棵玉兰苗差点枯死了,少爷知道后直接就将一整批花匠都换人了。”
黎狸微愣。
王姨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我那还是第一次见少爷动怒呢,自那以后别说新来的花匠了,连我都三不五时地去看那棵广玉兰长得怎么样,生怕它死了。”
王姨朝窗外看去,明亮月色衬得玉兰花朵朵莹白无双,“别说还挺好养的,一转眼都长这么高了。”
洗碗池的水流划过掌心,冰冰凉凉,直沁心底。
一缕过于异想天开的念头在脑海中发酵。
黎狸垂下眼睫,语气有点儿低哑:“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少爷高中刚毕业那会吧。”
“……”
老太太今天一整天心情都特别好。
因为午休没怎么睡,晚上睡得比平时早,七点半就说困回了房。
黎狸还是在楼下客厅里待到了八点整,才上楼回房。
她的身份证件放在窗台书桌的抽屉里。
她拿出来放进包里,正要离开,视线一顿,又看到了窗外的广玉兰。
她房间的窗户和对面陈逾白房间的窗户朝向都是花园的东面。
她这里只能看到一点侧枝,陈逾白房间的窗户是正面对着的。
就像……是故意挑选好的位置。
王姨的话还在心底盘旋,黎狸思绪不定,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过……这里是陈逾白的家,他在自己家院子里自然种什么都可以。
能跟她有什么关系。
想明白后黎狸不禁摇头失笑。
她肯定是被沈弥静这两天微信轰炸的那些,什么爱恨情仇前任复合的小段子给影响了。
黎狸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依旧安静,对面房门大开。
但里面没开灯,反倒是书房有灯。
黎狸轻手关上自己的房门,转身下楼离开。